第98章 請神入廟,四魔神選
第一日。
季驚秋氣喘吁吁,拄刀而立。
莊不同面無表情道:「休息下,等會繼續。」
季驚秋長舒一口氣,抓緊時間恢復體力。
今日的莊前輩與前兩次截然不同,身上有股銳氣若隱若現,仿佛一把即將出鞘的長刀,給季驚秋非凡的壓迫感。
季驚秋將青主橫於膝前,恢復體力的同時,也在繼續揣摩秘法間的融合,同時以養刀法溫養萬古刀。
他忽然睜眼,看向莊前輩處。
此時此刻,這座破爛不堪的培訓室宛如一座幽靜而莊嚴的道場,時光流淌的格外緩慢。
幾寸陽光透過古老的窗欞,斑駁地灑落在莊不同身上,為這個邋遢的男人披上一層淡淡的金輝。
這是難得寧靜而溫暖的一幕。
可不知為何……
季驚秋卻從前方,也就是莊不同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危險而詭譎的氣息。
那股氣息就像潛伏已久,在此刻終於找到了釋放的契機,緩慢而堅定地向外傾瀉。
又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倒影,尋到了某個錨點,正在嘗試降臨,與現實交織重合。
可眨眼間。
這種詭異的感覺蕩然無存。
莊不同身披陽光,空氣里瀰漫著久違的寧靜與祥和。
他深深呼吸,慢慢閉上眼睛,繼續自己的修行。
而在他的不遠處。
盤腿坐下的莊不同,正閉目與某種力量抗衡。
不知何時。
身後忽然有一隻纖纖玉手划過他的胸膛,最後輕輕捧著他的頭顱。
有溫軟之風在他耳邊摩挲,低語聲仿佛能直入他的心田,勾起他最本源的欲望。
莊不同睜開眼。
在他的眼中,陽光是灰白色的,像是被一層厚重的灰塵覆蓋,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沉悶的鐵灰色,世界荒蕪而死寂。
身後的身影輕撫他的面龐,試圖將他拖入無盡的美夢中。
低笑聲從身後傳來。
「阿莊,你終於下定決心了,可你還差了很遠,你還沒到破開第六限的火候,他們都不願意幫伱,只有我願意幫你……」
「正如當年整個世界只有我回應了你,不是嗎?」
莊不同眸光幽深。
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在老師的膝下,聽著老師講著古老的故事,然後突然跳起來,信誓旦旦說自己一定要為天下武道再開一山,老師寵溺地輕撫他的頭,豎起大拇指,說有志氣……
莊不同緩緩闔上眼睛,絲毫理會身後的魔音,一心砥礪心刀。
此物名為「夢魔」。
這些年,他以對方的存在砥礪一身精氣神意所化之刀,代價便是被祂不斷侵染,拖入荒野深處。
侵染之深,就連武道大師也不願與他過多接觸,更無法嘗試窺探他的心神。
可相對的,他也借對方的本質,鎖定了第六限的所在。
莊不同在心中默默道。
老師,弟子馬上就要做到了。
無論失敗還是成功,第六限都將真正現世。
一直熬到身後魔音消失。
莊不同睜開眼,淡淡道:
「繼續。」
……
……
第三日。
急急急!
有什麼辦法能讓心刀更鋒銳?
養神之法雖好,但他當下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經過推演,季驚秋徹底將這門秘法與自身的萬古刀、養神法相融,最終命名為【季氏萬古刀】。
這門秘法以自身精氣神意鍛刀,季驚秋跳過了這一步。
他內景世界中已經有了五把刀,相當於直接養出了五把刀。
每一把都是最正統的【萬古刀】!
在這方面,莊不同都被他遠遠甩在身後。
值得一提的是,他原本是想叫五虎斷魂刀的……
當下,季驚秋所要做的,就是讓這五把刀,鋒銳到足以斬開一切。
沉思片刻,季驚秋繼續發揚不懂就問的精神,直接撥通了羅師叔的號碼。
請教到的答案是,以他目前的情況,直接去請監兵神君的神意入身,這是最快捷的方法。
「請監兵神君……」
季驚秋直接找上了龍虎道場
【玄真】:季師弟很急嗎?
【蟬】:十萬火急!師兄幫忙啊!
【玄真】:好!等我!
季驚秋眨眨眼,這位石師兄似乎還是挺好說話的嘛,可群里怎麼沒人理他?
龍虎道場這邊有了希望,季驚秋直接聯繫樓青瀾幫自己安排最快的車程。
背靠大勢力確實有好處,起碼這等瑣屑小事都會有人安排的到位。
不久後。
【玄真】:季師弟,我幫你搞定了,你直接去神廟就行。(撒花.jpg)
【蟬】:多謝師兄!(給大佬跪了.jpg)
【玄真】:小事一樁。對了師弟,你有什麼辦法能活躍下群里的氣氛,我看大家好像都不怎麼說話……
季驚秋沉吟片刻,翻了翻自己的不多的群組,找到了活躍度最高的兩個群,總結了下共通性,很快回復到——
【蟬】:多發瑟瑟!
【玄真】:這樣真的行嗎……(發呆.jpg)
【蟬】:放心!
回復完畢,季驚秋起身,在樓青瀾的安排下,登上了前往監兵神君主神廟的飛船。
諸位神君的廟宇並不在三座城市,而是分布在星球各地。
四守星生態環境並不適合人類居住,聯邦對其的改造似乎僅限於三座城市。
季驚秋乘坐星辰分部的飛船前往神廟,一路上他可以看到荒蕪的大地上,滿是武者留下的痕跡。
拳印、刀痕、劍痕……
他站在高空俯視而下,可以看到在廣闊山脈間,一片明顯的扇形擦痕,就像是有武者一拳抹去了半座山脈。
……
等季驚秋抵達位於野外的監兵神廟,時間是傍晚五點。
「關門了?」
「呵呵,這位小兄弟明早再來吧。」神廟守門之人笑道,「要是不想回去,可以在偏殿辦理下入住,等明早開了殿,就可以進入祭拜神君。」
季驚秋面色無奈,他時間很緊張,難不成真要在此地等到明日開廟不成?
「年輕人來都來了,讓他進去吧,監兵神君想來也不會介意。」
就在季驚秋準備前往偏殿時。
身後忽然有一位老者走了出來,淡淡道。
在看到老人時,守門的武者明顯露出恭敬之色,還未回話,一位祭司恰好趕來,微笑道:
「也罷,既然是拿著龍虎道場的名額而來,也算是半個自家人,走吧,我引你面見真君。」
季驚秋轉身感謝老人仗義執言,心中隱隱猜測,這位能讓神廟祭司改變態度,身份絕不簡單。
不知道是不是龍虎道場的高人,看見自己拿了龍虎道場的名額而來,就隨口幫了自己一句。
老人沒有多說什麼,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進去了,轉身便離開了。
祭司領著季驚秋走入寬敞的神殿,沿途為他講述著種種注意事項。
譬如要請真君一縷神意入身,首先要沐浴更衣,以示敬意,然後還要焚香敬神,在真君座前誦念經文……
聽著如此多的繁文縟節,季驚秋一時有些沉默。
請個神,需要半天時間做前置工作?
這也太形式化了!
神當放在心裡,而不是流於表面!
仰頭望向神廟中央,監兵神君的神像巍然屹立,氣勢肅殺威嚴,令人心生敬畏。
如果自己在東3煌星那夜沒有感應錯的話……
季驚秋悄然停步,前面的祭司仍就在往前走,似還沒有察覺。
季驚秋雙手合十,閉目緩緩拜了三拜,心中默念監兵神君的名號。
前方的祭司恰好回頭看到這一幕,面色陡然嚴肅,心中是又氣又無奈。
這孩子性子也太急切了些!
希望此舉不會惹惱神君。
他剛要上前阻止,玄而又玄的氣息降臨,一道玄奧深邃的虛影凌駕神廟中,天地間瞬間滿是肅殺之意。
監兵神君真的響應這小子,顯神降臨了!
祭司在瞬間跪下,聆聽神念,很快面色再變,冥冥中,他聽到了一聲幽長的嘆息,監兵神君竟然罕見地表達出了類似厭惡的情緒……
他抬頭看去,發現季驚秋不知何時盤腿而坐,
他嘆氣,也不知道此子是在哪裡開罪了神君。
他抬腳準備上前,替神君驅逐此子。
他本人對此子沒有什麼惡感,無非是急切了些,可現在神君傳來惱意,即使剛剛有大師為其撐腰,他作為神廟祭司,也必須出面驅逐!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流光自神像眉心破空而至,射入季驚秋眉心。
祭司抬起的腳懸在了半空。
面色困惑。
神君厭惡此子,卻還是傳下了賜福,這是為何?
不對,那似乎不是厭惡的含義。
而是……
不情願?
已經兩百高齡,侍奉神君多年的祭司,遭遇了生平第一件難以理解之事。
就在這時,滾滾煞氣如天瀑般垂落向下方的季驚秋。
祭司倒吸一口涼氣,神君竟以自身的殺伐煞氣,助此子淬鍊心靈?!
這可是神選的待遇!
……
季驚秋盤腿坐下,心火飄搖如風雨中的孤燈。
仿佛冥冥虛空中,睜開了一雙混沌幽邃的虎眸,遙遙凝望鎖定了他。
無盡肅殺的凜冽之意從上至下,沖刷著他的心神,饒是他以住定修為穩定心神,不斷告知自身這只是幻覺,可卻是依舊無用。
這難道是請神入廟的考驗?
就在他有些撐不住,準備遁入內景時,冥冥一道嘆息無奈響起在他的耳畔。
【你來尋吾難道不是為了砥礪刀鋒?】
季驚秋福至心靈,遁入內景,以監兵神君降下的兵戈煞氣砥礪心中萬古刀。
【吾且問你,你當真要助那莊姓小兒破開第六限?】
季驚秋疑惑,在心中問道:「神君連這都知道?」
【此事甚大,吾等一直都在關注。】
季驚秋精神一振:「敢問神君,此事聯邦高層為何要……」
監兵神君驟然打斷了他:
【你想問什麼,公平?這世間何來的公平?你出生地獄是公平?世家子弟生於世家是公平?他莊不同天生武慧是公平?這世間沒有公平,只看選擇。】
【況且,此事上,聯邦並不虧欠莊不同,若無吾等鎮守於此,他早在三十一年前就已淪為邪神傀儡。】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也是時勢造人,天地運勢決定了,第六限就該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即使沒有他莊不同,也會有季不同,趙不同,來為眾生開道。】
【當然……即使嚴苛如吾,也必須承認,他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非常好!】
聽到最後一句話,季驚秋輕呼一口氣,道:「我想知道,回應莊前輩的究竟是誰,是神君口中的時勢嗎?」
【是時勢,是他自己,也是心靈荒野深處的四魔之一——夢魔。】
「夢魔?」季驚秋微怔,這是否與人工智慧夢神有關?
【不錯,夢魔的本質之一是『回應並實現一切有靈眾生的美好期願,哪怕是以一種畸形的形式』。】
【莊不同能得到祂的回應,並達到當下的結局,可以稱之為無可複製的奇蹟。】
【某種意義上……他可以說是夢魔的神選,聯邦沒有出於安全考慮將他人道毀滅,已經是仁至義盡。】
【正常而言,吾等不會與人泄密這些,哪怕只是對那些存在產生認知,都會與祂們產生牽連,但你是例外。】
季驚秋沉吟道:「神君的意思是?」
【呵呵,真希望祂們的分神能自投羅網,主動進入你的內景世界。】
季驚秋無言,最後道:
「請神君助我砥礪刀鋒。」
【可。】
【此外,吾等早已分出一縷神意在你內景中坐鎮,替你分擔苦海之重,已無法再賜你神意,日後少來神廟。】
季驚秋若有所思。
他遙遙可見的神柱般的景象,就是聯邦的諸位神君?
不知過了多久。
監兵神君的話語幽幽傳來:
【最後……管好你家的那隻虎崽。】
季驚秋面露愕然,可神君卻已離去。
他靜默片刻,看向面前的五把萬古刀。
在神君的本源煞氣沖刷下,每一把,都已磨至當下的極盡鋒銳。
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極限。
感受到神君已經離去。
盤坐在內景天地的季驚秋,仰頭望向分別坐落於天地間的十一道神柱,輕輕揉搓著靠在他腿邊打盹的胖虎。
「你個小傢伙……也學會外包了?」
……
……
第五日。
這一夜,暴雨如注。
也是季驚秋來四守星後所遭遇的第一場雨水。
季驚秋沒有撐傘,天人第一限的饋贈,銅皮不壞,在熔煉了寶身後,讓他得以做到雨滴如滾珠在皮膚上滾落,而不黏連浸潤進肌膚。
這種感覺格外奇妙,是觸感的升華,讓他樂此不疲。
他從星辰集團歸來,提著青主,往陪練室大步走去。
雨水如瀑流淌在他腳下,遠處的天空隱有雷霆躁動,斑斕色彩的全息影像在雨幕中依舊未停,照亮了黑暗中的建築輪廓,真實與虛幻相結合。
季驚秋忽然停步。
這條街道從五天前就人去一空,不出所料是被某些人清場了。
而現在,一輛移動式的廂車停靠在路邊,一位老人忙碌在廂車後。
聞著空氣中的飯菜飄香,季驚秋駐足,認出了那位老人正是在監兵神君廟幫過自己的那位。
原來不是龍虎道場,而是……
季驚秋似有所料。
他徑直走了過去。
「老闆,來兩份招牌,其中一份打包。」
老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為他端上了一位清湯麵,上面鋪著一個荷包蛋。
季驚秋愕然道:「這就是您的招牌?」
「年輕人,不嘗嘗怎麼知道好不好吃?」老人平淡道,「純手工拉麵,這個年代已經很少了,在四守星這種地方更是屈指可數。」
季驚秋淺嘗了一口,眼睛一亮,是他以貌取面了,這麵條是他兩世為人吃過最筋道的!
而且面裡面不知道加了什麼,僅僅是一口,他這些天的緊繃和一點點積攢的負面情緒,都在瞬間一掃而空!
他長長吐了口氣,在雨夜的燈光下宛如白龍,然後一鼓作氣,連湯帶面吞入腹中。
「爽!」
「老闆再來一碗。」
「沒了。」老人瞥了他一眼,「限量一人一碗。大半夜的這是去哪?」
「您大半夜的在這開店?」季驚秋不答反問。
老人搖了搖頭,也是個油鹽不進的小子。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老人忽然道。
季驚秋放下筷子,略微猶豫後,點頭。
「……這會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老人將打包好的外帶放在季驚秋面前,低聲道,眼中的光彩在瞬間變了,仿佛鉛色雲層壓抑在天空上,眸光幽邃,眺望向漆幽夜雨深處的巷子盡頭。
這一刻。
老人眼中的雲層仿佛崩塌了,大雨隨同外界一樣瓢潑而下,幽然傷寂如暗流涌動在空氣中。
故事……開始了。
「太長的話那就不聽了!不然麵條都坨了。」
季驚秋站起身,果斷回絕道。
開玩笑,他現在哪來時間聽長故事,忙的腳不沾地,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全待內景里溫養萬古刀!
故事什麼的,等完事了再聽也不遲。
老人還未來得及張嘴,就有些懵的合上了。
「錢就不付了哈。」季驚秋擺手,拎起桌上打包好的外帶,「我沒猜錯的話,您應該和莊前輩認識吧,不會就是他的那位師父吧?」
「麵條我給您帶到,我那碗就當跑腿費了。」
「您這兩天要是有空,不妨來這多轉悠轉悠。」季驚秋一頓,「反正也沒幾個兩天了。」
這話一出,老人的目光瞬間銳利如天劍,能洞穿一切虛妄與偽裝,身形陡如神山拔地而起,不可仰止!
但季驚秋沒有再說下去。
臨走前,他豎起大拇指:「另外,這麵條真筋道!這回真值了!」
可不嘛,能吃到武道大師親手拉的麵條,這回血賺。
他提著面大步走向陪練室,這些天積壓的情緒一掃而空。
看來局勢並沒有徹底糟糕,依舊有人願意站在莊前輩這邊。
回到培訓室。
屋內只有一盞破燈閃爍著,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時而隱於黑暗,時而被閃爍的燈光照亮的莊不同,面色幽靜,一如往昔地盤坐在屋子中間。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季驚秋將外帶的面放在他的面前。
順便幫他拆開了包裝。
莊不同緩緩睜開眼,望著面前的清湯麵,神色罕見地恍惚。
「剛剛路邊遇到了一位大爺,說純手工拉麵,還限量一人一碗,我給前輩你帶了一碗。」
季驚秋笑到,心中亦有些感慨於這對師徒間的關係。
他沒有聽故事,但卻能從那位老人的一舉一動中感應到,那位早於立於聯邦之巔的武道大師,始終不曾遺棄他曾視為驕傲的弟子。
同樣,季驚秋的心中再次升起了警惕。
那位老人為何親自來見莊前輩,是不肯不願,還是……不能?
「夢魔……」
這就是莊前輩身上最大的秘密,越是身居高位者,似乎越是忌憚。
反而像他們這樣的低境武者,似乎百無禁忌……
季驚秋心中隱有所覺。
而此時。
莊不同聞到了記憶深處熟悉的熱湯麵的香氣。
他靜靜望著面前的湯麵,眼底浮現出一絲柔和。
他一直都知道,老師從未離他而去。
三十一年的煎熬,不僅是對他而言,老師也是如此。
他慢慢拿起面碗,一絲不苟地將碗中的湯和面吃的乾乾淨淨,不留一絲殘餘。
放下面碗後。
莊不同抬頭看向季驚秋:「休息好了嗎?」
季驚秋凜然。
這幾日間,莊前輩的氣勢一日比一日渾厚凜冽。
同樣的,他的武藝在莊前輩的錘鍊下,也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往上攀升!
他輕撫橫於膝上的青主,慢慢起身,氣勢絲毫不弱。
「請前輩賜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