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查叛徒,還是藉機查他芻狗道人?
若是前者,芻狗道人自問憑藉自己的能力,陳天元當是查不到自己身上的,他甚至可以幫助陳天元找到那叛徒。
可若是後者······
當一個人被懷疑之時,他實際上就已經被懷疑者默認為犯人了,剩下的不過是找到證據罷了。
若是面對其他人,芻狗道人有自信能夠讓其完全找不到頭緒,查不出自己的破綻,可換做陳天元······不得不說,這人的名樹的影,落子天元的能耐和過往聲名,讓芻狗道人趕到了壓力。
芻狗道人怎麼都不會想到真正的叛徒就在自己眼前,眼下還在為自己可能被查都暗自憂心。
這波啊,這波是賊喊捉賊。
芻狗道人試探地道:「陳軍師你還需決定明日的賭鬥,調查叛徒之事,就交予貧道吧。貧道定會救回清縈道友。」
「不,」陳天元卻是搖頭道,「陳某隻需要在場外觀望,不比道長需要出戰。此事還是交予陳某吧。」
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芻狗道人一眼,眼中的深意令道人越發確定一件事。
——陳天元果然是在懷疑他。
「另外,對方既然留下了這段信息,那就說明清縈道長在短時間內應是無恙,」陳天元又看向蕭抱月,「他為了真武七劫陣和道門九字訣,遲早是會再度和我等聯繫的。屆時打算如何行事,就看蕭掌教你自己的意願了。」
撇開那叛徒來說,這就是一件綁架案,清縈是肉票,真武七劫陣和道門九字訣則是贖金。若是不想對方撕票的話,交出贖金是最直接的選擇。
當然,蕭抱月也可以試著反打一波。
「貧道明白。」
蕭抱月點頭應著,臉上不見波瀾,唯有眸中閃過的冷光,才顯露出這位掌教心中的怒意。
清縈被帶走,己方出現了別離之人,這接連出現的意外,讓本一片大好的形勢再度莫測,叫人不由擔心起接下來的賭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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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另一邊,一道玄光在山野間急掠,以京城為中心,繞了大半個圈,從京城南面繞到北面,在終於在一處山間溪流畔停下。
從這裡往前看,正好能遙遙見到京城的邊緣。
玄光一斂,露出清絕脫俗的女冠,而其本身則是化出沈羿的身形來。
清縈始脫困,身上便有陰陽之氣相交,欲要再出雷法攻殺沈羿,卻不想在她動念之際,一股無形的束縛感出現在體內,如臂驅使的真元被牢牢鎖住,陰陽之氣也隨之潰散。
持在手中的玉如意都險些掉落,那與外表體積不相符的重量,甚至讓清縈險些握持不住。
她這玉如意,論品級也可算得上二品,不及那些堪稱一品的至寶,卻也非是凡物。乃是以玉精玉髓輔以陰陽雷水所煉,看起來也就小臂上,實際上卻是有數百斤之重。
眼下玉如意難以握持,顯然是清縈自身遭到了沈羿的禁制,甚至和法器失去了聯繫,令其無法自動響應。
也就是清縈練就了九天法體,哪怕是被封禁了九成九的力量也依然遠超常人,否則這玉如意就能叫她折了手。
察覺到自身情況,清縈立時內視自身,察覺到周身上下,四肢百骸中都有無數細若蟲豸的文字在遊動,形成一條條鎖鏈,鎖住了周身骨骼,鎖住了法體經絡,甚至當其遊動之時,一股股意念也在不斷襲擾清縈的心神。
「這種詭邪之氣······」
清縈柳眉倒豎,如劍鋒般顯露凌厲之色,「你是天下無敵?」
「只要能夠與道相通,人人都可是天下無敵,」沈羿輕笑一聲,指著自己,「我可以是。」
再指向清縈。
「你也可以是。」
再劃向四周。
「天下人都可以是。」
「天下無敵能夠在弱冠之年功至玄胎,本座能夠在短時間突飛猛進,皆是因為我們抓住了這世間最大的機緣。」
沈羿一邊說著一邊伸手,一道玄色的氣息浮現在手掌之上,「就是道。」
幽邃的氣息似存似不存,看似單薄的一縷,實際上內中卻是有著無數變化。看到它的第一眼,清縈的雙眼就接收到了數十種氣息,察覺到數十種變化,因為禁制和傷勢都變得羸弱的身體受到刺激,雙眼連連眨動,以緩解那種突然出現的酸痛。
難以理解,難以接受,卻又有一種奇異的吸引力,引人追尋。
清縈當即緊守心神,以拒外魔,雖然力量受制,但心境猶在,將諸般意念悉數抗拒。
「歪理邪說。」她冷哼道。
「不符我意就是歪理邪說,道長之心當真是既堅且固啊。」
沈羿笑道:「不知道長可聽說過一句話,這人生最大的悲哀便是『成心為師』。已然成形的心境和三觀就像是一個老師,指導著你如何去思考,如何去行動,你看不到成心以外的世界,也不接受自我認知以外的真理。人生之大悲,便是由此而起。」
「而若想得大成果,首先便要破除這成心之障。」
「玄照妙心,道力無限,心若自在,身亦逍遙。便如這般······」
就在清縈的眼中,沈羿的身形逐漸變化,從白小樓的面容變成另一種模樣。
目有重瞳,髮長半丈,俊偉的面容既有佛的慈悲,又有一種邪異的魔性,他就站在眼前,卻如同處於天地之外,和這世界格格不入。
「天下無敵!」清縈驚聲道。
可在下一瞬,那天下無敵的身形又是再度變化,挺拔的身姿變得高佻,身上清光湛然,面容清絕脫俗。
這,赫然是清縈自己的面容。
饒是清縈遭受封禁,但她的靈覺卻是依然敏銳,她的洞察力依然未減,所以她能夠發現眼前的身影沒有一分一毫的破綻,站在前方就如同自己在照鏡子一般。
「天高不算高,人心第一高。身是累贅,形乃徼物,唯心自在,方得逍遙。」
沈羿所說之話字字珠璣,微言大義,連清縈也不得不承認其人見識之高,境界之深。其人在道學上的造詣,不在於自己。
可在那些話語入耳之後,卻是讓清縈心弦繃緊,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洪荒凶獸圍繞著自己逡巡。
過年當真不快樂。
另外,還是老樣子,這都是作者基於莊子的學說所借用,順帶曲解的理念,別當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