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常與無常，屁股決定了位置（求月票）

  他有著張椒所有的記憶，甚至於有著張椒所有的情感。

  可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張椒了，頂多說他現在是以成公興的元神作為原料，重新生成的一個成公興的複製人。

  當然了，這是按照現代人的思維來這樣說的。

  可在張椒，張奉等人的眼中，現在的張椒，就是張椒本人。

  因為對於他們來說，什麼複製人之類的太過於陌生了。

  這個人有著張椒的所有記憶，也有著張椒所有的個人情感，自己也承認自己就是張椒。

  你說他不是張椒？

  那誰還能是張椒！

  至於靈寶天師印不認張椒的天師身份？

  天師印不還是照樣讓張椒使用自己呢？

  這便是世界觀不同所造成的影響。

  陸塵知道其中的區別，但也不會說些什麼。

  張椒認為自己是張椒，那他就是吧，反正對自己沒有害處不是嗎？

  故而繼續聽著張椒講述。

  ……

  「……在很久之前，我便已經抵達了長生道君之境界，所以自我的意識便已經占據上風了，這也才有了回兒的出世。」

  張椒再次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臂膀上的小張回，臉上的愛憐神色溢於言表。

  眾人看著張椒，臉上浮現明悟的神色。

  怪不得張椒自己其他的孩子沒有特別明顯的喜好偏向。

  一是因為其他的孩子年齡都已經特別大了。

  這二來，也是因為張椒的其他孩子，都是張椒四十歲之前生下來的，成公興雖然篡奪了他的身份，卻並沒有給他戴綠帽子。

  未曾用他的肉身做一些違反道德標準的事情。

  所以中間張椒這個身份並沒有其他的孩子出生。

  張回，是他突破長生道君後，自主意識增長之後，主動與新的妾室所生。

  也是因為他是長生道君之後生下來的孩子，所以張回的天賦才十分驚人。

  因為張回是真正的仙人之子！

  當時的張椒雖然還是被成公興的意識所主導，可是張回卻是張椒認定的自己的孩子。

  「……在我幾次回山，與回兒的幾次見面之時，我留下了一些小暗號，只要到了現如今的關鍵點的時候，便會觸發。」

  「而這一次能逃離，便是因為成公興本身的《九章筭術》的法門被陸道友的《河洛之術》影響，他的神通缺陷也爆發了出來，剛好在昨日的時候，劉遺民我與青蛇王見面，而在這中間我襲擊了青蛇王。青蛇王憤怒之下，直接殺掉了劉遺民，並且也殺了我的肉身……正如你們所看到的這樣，我的計劃成功了，逃脫了一部分的元神……」

  隨著張椒的訴說，陸塵也終於將三天來的事情串聯了起來。

  就在陸塵走的當天，東林寺的人便聚集在了潯陽城，人族的修行者與妖族開始對峙。

  不過東林寺的人不知道與青蛇大王如何溝通的，鱷魚大王親身現身說法，證明自己是被迫展開的反擊云云。

  人妖兩族由此陷入詭異的平靜。

  可是就在第二天，東林寺就傳來了勁爆消息。

  正在甘露戒壇上『閉關修行』的佛陀跋陀羅死了！

  連帶著為他護法的十八名武僧也都死了，現場一點線索都沒有，兇手處理的很乾淨。

  此事引發了極大的反響。

  佛陀跋陀羅在佛門的聲望極其高，現在的佛門還處於外來的和尚會念經的階段，許多佛門典籍都是由這些番僧翻譯過來，他們掌握著許多古老典籍的解說權，這也是他們身份地位都很高的緣故。

  而佛陀跋陀羅是眾多番僧翻譯中，堪稱最多的其中一人了。

  再加上他繼承了達摩多羅和佛大先兩家的法門，也便是二甘露門的傳承人，在佛門之中更顯地位崇高。

  他的死，不光是在東林寺掀起了一陣波濤，消息在短短時間內，便傳遍了整個中原佛門！

  許多其他地方的高僧直接元神法相出遊，在短時間便來到了東林寺弔唁。

  眾多佛門的動作，自然也引起妖族的警惕。

  而就在這個時候，劉遺民與張椒去見了青蛇大王。

  而同一時間，應該便是陸塵學會《河洛之術》的時候。

  《河洛之術》之易數無常的出現，讓成公興的《九章筭術》對天地常數計算的運轉出現了變化。

  常與無常之間的對峙，開始了。

  而與此同時，張椒也感應到了脫困機會的到來。

  在與青蛇王見面的時候，直接對青蛇王出手。

  兩者之間的拼殺，讓劉遺民當場身死，而張椒的肉身也破損了，只能元神逃離。

  劉遺民是白蓮十八高賢之一，而且極其重要的一個人物。

  在與青蛇王見面的時候，劉遺民的自我介紹便是『白蓮創社人劉遺民』。

  張椒就是抓住了這個漏洞，順利將自己的偷襲計劃，變成了東林寺對妖族的報復行動。

  東林寺說劉遺民已經死了？

  那屍體不能是假冒的吧？？

  這一定是東林寺的陰謀！

  青蛇王位於杏林洞天的身體和成公興有合作。

  可是在外界的青蛇王可沒有成公興的神通——可以實時知曉洞天外分出的分神會遇到的情況。

  這也造成了青蛇王也以為張椒的出手，就是東林寺的人對它展開報復了，這便有了青蛇王召集群妖，攻打東林寺的事情出來。

  只不過，青蛇王也沒有想到，因為佛陀跋陀羅的死，東林寺內也開始匯聚了中原各處的佛門大師的匯聚。

  這也就造成了青蛇王只攻打東林寺半天時間，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畢竟佛門高僧越來越多了，青蛇王哪怕是恢復到了長生道君的實力了，可也沒有辦法對付這麼多的佛門高層。

  尤其是還是在東林寺的主場上！

  由此，青蛇王立馬率領自己的部下撤退了。

  就連廬山周圍地界都不敢繼續待下去了，只能南撤，這也是潯陽城為何短短時間內便沒有妖物聚集的緣故。

  青蛇王這位新晉的妖族大王都逃了，其他妖族誰還敢留在這裡當靶子？

  「佛陀跋陀羅死了？」

  陸塵皺眉道：「誰殺的？」

  「我殺的。」張椒道。

  「你……」

  陸塵差點沒被噎死，神色詭異道：「伱為什麼要殺他？」

  「當然是尋找白鶴那個老傢伙了？」

  說著，張椒拋給了陸塵一枚念珠：「成公興不想讓易主出世，所以一直在尋找董奉的坐騎白鶴，尋找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眉目，結果現在也沒有作用了。」

  陸塵接過念珠感應了一下，裡面果然有著桃源洞天的氣息。

  陸塵也不由得感覺有些慶幸，幸好張椒與劉遺民的動作慢了一些。

  若是被他們率先找到了桃源秘境，那桃源肯定會先一步被攻破的。

  兩者誰先找到桃花源，誰就率先掌握了破局的關鍵點了。

  而此時的張椒極為輕鬆的道：「現在的我，已然脫離了成公興的掌控，現在的我，便是天師道天師張椒！」

  張奉疑惑道：「那為何兄長您不主動聯繫我呢？」

  張椒看著他道：「因為你幫不了我，而且你還是一個碎嘴，肯定會來找我的，就如方才一樣，可你過來，除了和我打一架之外，還能做什麼？」

  「……」

  張奉羞愧的低下頭：「抱歉，兄長，是我錯了。」

  「沒事的，你也是為了我們整個天師道張氏好嗎，兄長我都知道的。」

  張椒聞言卻只是輕輕一笑道：「現在總歸結局都是好的嗎，雖然有那麼一點波折，可是最後都已經得償所願了。」

  「爹，那我的直覺，是你給我下的暗示嗎？」張回問道。

  「不全是。」

  張椒揉了揉張回的腦袋瓜笑道：「爹的暗示，只是讓你碰到內心可以相信的長生道君的時候，邀請他幫忙，可是這個幫忙的想法很籠統，能察覺到爹不是爹，這是你自己的直覺，我們回兒果真是修行的天才呢！」

  張回擺脫了張椒的大手，嘟嘴道：「爹，我不是六七歲的小孩子了。」

  「哈哈哈哈！爹知道，回兒都已經八歲了。」張椒哈哈大笑道。

  等笑聲過後，陸塵問道：「老天師，那您為何會在太守府呢？」

  「因為官府的氣運可以遮蔽我的存在。」

  張椒道：「能擋住成公興的《九章筭術》探查的東西很少，《河洛之術》是其中最關鍵的，當然了，朝廷氣運也可以，氣運能夠壓制一切道佛玄術，我還沒有徹底隱藏起自身，只能借用太守府的氣運，來掩蓋住自己的存在，讓成公興無法算到我還活著。只是氣運壓制最多也就只有幾天的時間，所以我只能略施小計，讓諸位來找我了。」

  「前輩，成公興的《九章筭術》是什麼法術？」陸塵又問道。

  「其實不算是法術，而是一種很奇特計算方式才對，是十二天神位之一。」

  張椒沒有隱瞞：「張蒼等人註解的《九章算術》大家都已經知曉，而其實《九章算術》只是《九章筭術》的一份子。」

  「《九章筭術》原本除了是十二天神位之外，本身也是一部修行術法，就像是我方才說的，修行到圓滿，可算盡天下，世間萬物！而這個算，只是類似於《河洛之術》那般，只是一種推算方式。」

  「張椒也是靠著這本《九章筭術》才得知了天地的真相，在上一次的天地末日之時，得以逃脫了天地的制裁。而在此過程中，他好似受到了來自於天地之外的一尊神秘存在的傳訊，知曉了『規矩』，就更為以『規矩』為己任，一直致力於完善規矩，綿延天地，讓天地不要重陷末日之中……」

  說到此處，張椒頓了一下，仔細揣摩了一番後，緩緩說到：「這麼說吧，其實我倒是覺著成公興沒有什麼錯，他只是經歷了一次天地末日，不想再讓這世間重蹈覆轍，故而以自己一生的時間來完成這件事情。嗯，要我說，還有些許悲情。」

  說這話的時候，張椒還略帶追憶。

  從四十歲的中年，到現在的一百多歲的耄耋老者，他中間足足一個多甲子的時間，他的元神都一直在與成公興合流在一起。

  成公興的所作所為，張椒也都是知曉的。

  或許成公興做了對於許多人來說都堪稱是『天怒人怨』的惡事。

  可是，這只是對一些個體，最多也就是一些群體來說。

  而對於整個天地的演變，成公興卻一直表現的是積極的態度。

  順應『規矩』，不要讓規矩在變得混亂，這是他的執念。

  眾人也不免思索起張椒的話來。

  陸塵與鍾離權感觸很深，他們是見過成公興本人的，自然知曉成公興確實極為重視規矩，以及對於所謂的『天地正軌』近乎有著一種病態的執著。

  對天地有著意義存在的人或者是物，不管是人還是妖，他都會出手相助，正如青蛇王的脫困。

  哪怕是鍾離權對他的計劃造成了阻礙，可是礙於鍾離權日後對於道門道脈的影響意義，他照樣不會殺了鍾離權。

  而只是嚇唬了他一番。

  可若是對天地沒有意義存在的人，他下起手來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正如已經死去的董奉等人，哪怕是董奉乃是杏林聖手，不知道救了多少的凡人，可在成公興眼中也不過是一個過期的『無用之人』，甚至於是已經影響到『天地正軌』的人，直接就將其給殺害了。

  這給陸塵的感覺，成公興就好似把自己當成了電腦裡面的殺毒軟體了一樣。

  而且是那種以自己的喜好定好壞的殺毒軟體。

  又或者說，成公興此時已經將自己當成了大公無私的天道執行者了。

  不管是什麼人，不管是你做了多少對天地而言有大功績的事情，可只要有一天你阻礙了天道的繼續演變發展，破壞了規矩，那成公興便會毫不猶豫的對你下死手。

  說起來確實很悲情，就好似是一尊以自己為棋，想要勝天半子的那種人。

  可是眾人卻也無法共情多少，沒有涉及到自己，那你確實是悲情英雄。

  可若是涉及到了自己，那你就是劊子手惡魔了。

  說到底，修行者，就是為了修一個『真』字。

  大家都是真性情，你為了你的道，而我，也是為了我的道。

  高低貴賤世俗會有評論，可是放在我身上……說不行，那就是不行！

  哪怕是將天說破了一個窟窿，可是對於我而言，也是一件惡事。

  可以說不為大局著想，可，誰會為我著想啊？

  眾人沉默了半響後，這中間的道理，沒有是非對錯，只是站在各自的利益角度上來說的。

  屁股決定了位置，萬古不變的真理。

  鍾離權見氣氛有些沉悶，轉移話題問道：「你將劉遺民給殺了，自己也逃了，成公興就沒有想過來探查嗎？」

  張椒卻只是笑了笑，道：「成公興自從感悟了化蝶神通乃至於領悟了三身神通後，這些年來，扮演的角色又何止幾人？他的許多身份都無緣無故的死了，天災，人禍，意外……佛陀耶舍本來就只是外出一趟，結果就被北方的老牛妖給一口吞了，找誰說理去？」

  他的話讓眾人也不由得無語凝噎，只能說成公興的心可真大。

  當然了，更多的可能性則是成公興故意讓這些化身去死的。

  只有老一代的三身死去，成公興才能轉化新一代的三身。

  畢竟成公興的《九章筭術》能算盡天下間的所有事情，不可能算不到自己的化身會出現什麼危險。

  而這也代表著張椒算計劉遺民的事情，遲早會有暴露的一天。

  對此，張椒倒是看的挺開：「我都一百多歲了，活不了多久了，對他也沒有多少用處了。」

  「可這也不可不防啊。」

  張奉急忙說道：「我們還是快快回山吧。」

  「在山上就能安全了嗎？」

  張椒看了張奉一眼，後者瞬間反應過來，成公興奪取張椒的身體，便是在龍虎山上發生的事情。

  也就是說，龍虎山上也並像是他想像中的安全。

  「養你的傷去吧，現在這個樣子也給我們天師道丟人。」

  張奉被張椒打發到一旁療傷去了。

  「你讓張少天師找我們來，肯定不是突發奇想的吧？」鍾離權問道。

  張椒點頭笑道：「自然不是，自從南明公於我說過易主出世之後，我便想著這一遭了。」

  陸塵道：「南明公和你見過面？」

  張椒點頭：「南明公還去找你了呢，結果沒有找到，就在今日早些時候，南明公才回來了一次，特意交代了一下我，告知你葫蘆洞天的地方。」

  「在哪裡？」陸塵急忙問道。

  張椒道：「南中爨氏地界上，至於具體在哪裡，就需要我們自己找了。」

  「我們？」陸塵挑眉。

  「當然，我現在是元神狀態，只能跟在你這個當代易主身邊才不會被成公興發現，不跟著你們還能去哪裡？」

  張椒理所當然的道：「當然了，我也肯定不是白白跟著你，你不是號稱三洞弟子嗎？三洞弟子，怎麼可能缺少的了《三皇經》呢？剛好，我門內的《小有三皇經》可以給你，另外，三皇派的《大有三皇經》我也給你幫你找到。」

  鍾離權道：「直接說你的目的，兩本天神位，不會就這麼點條件吧？」

  張椒笑道：「聰明！我就喜歡和聰明人交流！」

  鍾離權無語：「你先說其他的條件。」

  張椒道：「爽快！好！你們爽快，我也不兜圈子。找到葫蘆洞天后，若是有可能，我需要易主幫我做一個科儀，當然了，這個科儀絕對不會對易主有損。」

  「什麼科儀？」陸塵問道。

  張椒沒有隱瞞道：「據我所知，道祖李耳曾去過葫蘆洞天，並在其中留下了一些東西，我不要那個東西，可是那裡肯定有著道祖的氣息，所以我要做的便是能夠聯繫到道祖的科儀。」

  「你可真的是膽大包天啊。」

  鍾離權聲音低沉的道：「你是想要飛升？」

  「飛升？我可沒有這麼大的野心。」

  張椒失笑道：「這可就誤會我了，我並不是想要飛升，而是有其他的事情和道祖他老人家商量一下。」

  「商量？你也有這個資格？」鍾離權也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嘲弄。

  張椒也跟著笑：「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所以這件事情不光是我自己的事情，還有著羅酆六天，以及……我家祖天師，他們都會支持我。」

  鍾離權的笑聲戛然而止。

  張椒見狀，繼續道：「若是少陽洞天有想法的話，也可以一起？」

  鍾離權這一次不笑話他了，深深看了他一眼後才道：「和陰陽法界有關係？你們是想要重塑冥界？」

  張椒點頭：「西方釋教有人死輪迴的說法，東林寺現在盤踞的一夥，便是所謂的輪迴元神，雖然釋教那邊的辦法我覺著不可取，可也不時是一個不錯的方向。陰陽法界留著也是一個禍害不是？我不為長生，只是想要和道祖他老人家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給個法子，清理一下陰陽法界的扭曲陰鬼。」

  鍾離權沉默了。

  陸塵也被張椒這個想法給驚到了。

  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麼。

  將陰陽法界變成真正的冥界，肯定不是簡單的事情，哪怕是道祖給了一些東西，那肯定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處理的了的。

  「可以。」

  陸塵點頭：「不過，貧道想要問一下，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易主。」

  張椒道：「萬年來，真正出現的易主，傳說中，能和葫蘆洞天中的道祖對話的存在。」

  陸塵眼眸縮了縮，他感覺有股驚悚的感覺：「你的意思是說，易主這個名號，只能是我？」

  怎麼還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沒完沒了了是吧？！

  張椒搖頭，正以為陸塵還以為易主有其他人的時候，張椒又道：「據我所知，易主只有上古人皇伏羲成為過，河圖洛書也是他創造出來的，後面還有沒有人成為易主，我便不知了，或許你去問一問羅酆六天的那些存在，他們可能知道。易主這個詞，也還是南明公告訴我後我才知曉的，也就這些老怪物們才會知曉什麼是易主了……對了，再給你說件事情，羅酆六天中的那些老怪物，可不是咱們現在這個天地的，而是上一個世界就存在的。」

  「這麼古老！？」

  陸塵眉頭一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