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一下，為什麼你會突然想著與維基百科合作……嗯？」
蘇遠山在爽快地答應之後，馬上轉過身子望向妻子。
這幾年來，特別是經歷過網際網路寒冬之後，葉如黛和他記憶中的模樣越來越遠了——最起碼在「獨立」這一點上，已經沒了多少記憶中的影子。
嗯……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提前當了母親的緣故。
譬如，在有關eso的業務和方向問題上，葉如黛如今就很少再徵求他的意見，以至於蘇遠山直到現在也都才知道她「瞄準」了維基百科。
「不是合作。」葉如黛拉過小糖豆，替她整了整圍裙，見對面兩個母親都看著自己手裡的小丫頭，她便把糖豆放下，讓她找奶奶外婆去後轉身面對著蘇遠山：「是我們打算把維基百科買下來。」
「嗯……等等。你確定是買？」蘇遠山瞪了一下眼睛——他就算再不關注，再不清楚維基百科的歷史，但維基百科走的路，他卻是知道的。
那是體現網際網路的自由、開放精神和英雄主義的典型。
葉如黛說要「買」？
難道這一世的維基百科不是那倆人創辦的？但不對啊……名字都一樣。
「維基百科的創始人是誰？」
「吉米·威爾士和拉里·桑格。」葉如黛抓起餐巾擦了擦嘴：「書房說吧。」
「嗯好。」
……
和葉如黛回到書房，蘇遠山是真滿腦子問號。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維基百科的誕生，便是因為其創始人立志打造一個真正免費的百科全書——因為在此之前，準確地說是99年，最知名也是最權威的百科全書——32卷《大英百科全書》被全部搬上了網絡，且供人免費使用，在經過全球上千家媒體報導後，瞬間爆了整個網絡，曾經創下1500萬人的日訪問IP……直接讓網站崩潰，兩個星期都無法正常運轉。
——該事件也是網際網路泡沫達到最高潮的標誌性事件之一。
但免費的午餐的背後往往是資本的覬覦，在隨之而來的網際網路泡沫中，免費的大英百科全書也未能走出困局——它所依賴的網際網路GG遠遠沒有達到預期，因此，大英百科全書不得不宣布收費。
網際網路從來都是一個誕生英雄主義的領域，也從來不缺英雄。
因此，吉米和拉里二人便揭竿而起……誓要為廣大網民造福，於是免費的Nupedia百科全書誕生了——在一開始，二人對百科全書顯然懷著敬畏，他們找的都是相關的專家和學者來編撰相關詞條。
但專業人士……專業是專業了，只不過速度就一言難盡。
最後，吉米發現了wiki——一個開源的多人協作寫作系統。為了對wiki奉上敬意，於是Wikipedia應運而生。
時至如今，Wikipedia已經有了兩萬多個條目，十餘個版本。
當然，只接受捐贈，依舊是維基百科目前的踐行。
所以，蘇遠山對葉如黛的「買」字，那是滿腦子問號。
「其實在去年，我們就留意到了wiki，同事們也有類似的想法。」葉如黛關上門後直接坐到辦公桌前的椅子上，轉過身來。
「嗯，所以你不會是威脅人家吧？」蘇遠山在沙發上坐著，笑呵呵地看著妻子。
「……正經點好不好。」葉如黛滿臉無奈：「怎麼把我們形容得跟流氓一樣？」
「我就是正經說的啊。」蘇遠山聳了聳肩：「你們現在已經是世界第一流量分發入口，你們要想搞百科類應用，誰敢和你們比？」
「……這是事實嘛。」葉如黛愣了幾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主要還是，最近wiki內部的團隊發生了點問題。」
「什麼問題？」
「因為非營利組織，所以管理上就很鬆懈……大家都是有脾氣的人，而且隨著網際網路寒冬的過去，行業的甦醒，不少人就考慮得要更現實一些……譬如前不久，西班牙語團隊就宣布退出wiki，自己建立了西班牙語的百科。」
這下輪到蘇遠山愣住了：「你了解這麼清楚？」
「嗯……主要是，我覺得，這種人人可以編撰的自由百科全書，除了給用戶提供方面之外，很大程度上，它能體現編撰者的意志。譬如雖然中文詞條比較少，但有部分詞條明顯有違事實的。」
蘇遠山一怔，馬上便想到了輪子。
「你的意思是控制wiki？」
「那當然不是……我只是想，通過我們的努力，能夠更好地連通國內和世界。」
見葉如黛平靜地說著，蘇遠山馬上便想起了她在過去幾年中為了國內論文與世界接軌的努力——雖然努力最終沒有多少效果。
「這不也是你一直以來都追求的麼？」葉如黛看著丈夫，笑吟吟地道。
「咳……是。」蘇遠山輕輕地吸了口氣，站起身來，把妻子從椅子上拉了起來，然後兩人同時疊進沙發里。
「別鬧……」葉如黛抓住他的手。
「嗯嗯，不鬧。」蘇遠山和坐在自己腿上的妻子對視著，笑容滿面：「確實，再沒有人你們介入能夠更好地讓中文在wiki上崛起了——別的不說，我一聲令下，遠芯十萬將士集體出動，哪怕一人一個詞條……」
「……好吧，好吧，是誇張了點。」蘇遠山見妻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不好意思顛了顛腿，把她顛得靠近了自己一點。
山巒迫近，幽香撲鼻而來。
「但問題是，對方會不會答應？你們準備的什麼方案？」
「我們的方案是，直接買下來，免費，GG會酌情考慮。」
「……」蘇遠山下意識地一皺眉：「GG？這玩意很影響體驗的啊。而且一旦投放GG引流的話……」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葉如黛看著蘇遠山：「就算當年的大英百科全書，也走的是GG加免費的路線。」
「……黛兒。」蘇遠山眉頭微微皺起，沉默幾秒後輕聲道：「這樣說吧，如果wiki依舊保持著它的理念，就我個人而言，我肯定會支持，並且捐款的。並且，我相信，wiki這樣的百科條目，一定會是未來網際網路的主要內容之一。」
「是，我知道。」葉如黛看著丈夫，知道丈夫心底住著一個浪漫主義的英雄，當下便微微一笑道：「你很早之前就在說，頂多十年，網際網路人口就會迎來爆發——那時候，提供內容，將會是一個網際網路企業最重要的目標。」
「我承認，wiki走非營利組織的模式或許能夠走下去，但如果併入我們，它是一定能走下去，而且走得起碼比現在更好。」
「嗯……」蘇遠山緩緩點頭。
有eso這個搜尋引擎的老大幫忙引流，再加上葉如黛在矽谷，在數碼港，在科技新城的影響力……或者說，這兩口子在網際網路領域的影響力，要在如今這種順風順水的時期抬一個「小小的」免費的服務性網站，那真的是不要太容易。
「但就算這樣，你總得考慮一下人家創始人的意見吧？他們同意嗎？」
見丈夫還有些不死心，葉如黛便微微一笑。
「這次只是吉米一個人過來，我想……他大概是和拉里討論過了。如果過來只是為了拒絕我，那實在沒有必要跑這一趟。」
「好吧，那我明天陪你見一下他。」蘇遠山說著便再次顛了顛腳，葉如黛便瞬間貼了過來。
「嗯……香！」
「要死啦，大白天的。」
「我鎖了門的……媽沒給你說嗎？讓我們努力努力，再生一個。」
……此處省去三千字。
……
第二天，蘇遠山倒是真的陪著葉如黛去見到了wiki的創始人之一，吉米·威爾士。見面後沒聊幾句，蘇遠山便意識到了自己在看人看事的時候有點刻舟求劍了。
——吉米·威爾士希望用非盈利性組織的形式來維持wiki不假，但在經歷過網際網路低潮，以及盟友的背叛後，如今的吉米確實有些拿不定主意。
畢竟，相對於非盈利，他最重要的底線還是免費。
於是，當葉如黛做出免費，以及只提供有限的GG，且不會影響到內容本身之後，吉米·威爾士最終答應了下來。
畢竟……他搞這個，是真的花了不少錢。
而且他也知道，一旦擁有了eso的技術和力量，那無論是伺服器壓力，還是推廣和擴張上，wiki都會從此走上快車道。
*
*
在HK呆了差不多一周，蘇遠山也「努力」了一周……但根據葉如黛的消息，他的努力怕是有點白費，因為她大姨媽剛走沒幾天，還沒到排卵期呢。
但蘇遠山不管。
一周後，他直接從HK飛到滬市。
落地後，他幾乎沒有做任何耽擱，便直接前往了德遠。
和守在門口的梁孟松見面握手後，兩人直接換上了園區內的電動觀光車前往光學實驗室。
坐在車上，蘇遠山輕輕拍著前方的把手，笑道：「老王忽悠你們買下來的？」
「是啊……而且我們一買就是上百輛，大客戶呢。」梁孟松呵呵笑道：「老是聽他說電動車電動車，也老聽你說電動車……結果沒成想先出來的是這玩意。」
「因為這玩意太沒技術含量了，甚至連電摩托都比不過。」蘇遠山想到一路上過來見到的電摩托，頗有些感慨地道：「為了推鋰電池，老王是真操碎了心啊。」
「畢竟鋰電領域，也算是咱們國家一個優勢領域。能夠早點打開應用市場，就能夠更能把優勢穩定起來——你這次來滬市是不是要視察車廠？」
「嗯，車廠慢慢說，主要還是你們這邊。」蘇遠山視線望向隱在樹林後的那棟白色建築幾秒後望向梁孟松，目光灼灼：「老梁，還有一個月，就要半導體峰會了。」
梁孟松矜持地一笑：「放心吧，萬事俱備。」
蘇遠山放下心來，視線再次望向遠方。
既然萬事俱備，那就證明只欠東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