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多良木健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痛快，蘇桑！」

  蘇遠山便笑著搖了搖頭。

  「全球票房統計出多少了？」

  「接近五億美元，但熱潮還在洶湧，就連最優秀的票房專家現在也不敢下結論它能熱多久。」

  久多良木健感慨萬千。

  這部電影弔詭的地方在於，它完全打破了已有的常識和規律，使得那些等著看它笑話的人成了笑話以外，也讓人再也不敢估摸它的上限。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以往，北美票房從來都是占全球票房的大頭。

  以至於，在談發行權的時候，索尼影業給了20世紀福克斯一個兩難的選擇，要麼讓出北美票房，要麼全球票房和DVD發行權打包。

  畢竟，索尼又不是過去扶貧的，是衝著「有可能賺錢」去的。既然20世紀福克斯拿了「保底」市場，那麼把DVD發行權賣給到最後比自己出錢還多的索尼也是理所應當的。

  當然，20世紀福克斯也沒有傻實心，表示給你可以，但淨利潤分成我要抽20%。

  據說20世紀福克斯這個要求一提出來，索尼影業差點當場翻臉，後面好說歹說才降到20%，而且最多抽夠五千萬美金就不再繼續。

  這樣一來，再加上Netflix買的數字版權，以及索尼承擔了宣發費用，這讓20世紀福克斯終於喘了口氣。

  ——只要北美票房能夠一個億，那它就能回本。

  至於索尼……拿到DVD發行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轉手賣給了Netflix，讓鼎新傳媒來共同承擔壓力。

  在層層分攤後，如今的情況變成了，北美市場的票房是20世紀福克斯的，全球票房是索尼影業的，線上線下的數字版權是的。

  又因為Netflix是索尼和鼎新傳媒共同出資的，也就是說，這部迄今為止，史上投資最高的電影，所有的風險和利潤，最終落在了三家頭上。

  20世紀福克斯，索尼，遠芯。

  現在，北美票房突破一億指日可待，意思就是20世紀福克斯馬上就能回本了。

  而除去北美區域的全球票房，則是以超出常理的姿態異軍突起，非但第一次超越了北美票房，甚至超出的幅度還很恐怖。

  以至於，索尼影業現在就已經回本了！

  ……

  「內行不能預測，那我這個外行就給你個預測好了。」蘇遠山再次給久多良木健斟滿茶水，笑呵呵地道：「全球累計票房十五億以上，然後DVD就不好估計了，但肯定不會比票房低收入。要知道，這是一部註定載入影史的電影，極具收藏價值。」

  久多良木健抹了抹嘴，點頭道：「你看過了？」

  「看過了。」蘇遠山在心裡補充了一句，上輩子。

  與歷史不同的是，因為索尼影業承擔了全球發行，因此國內上映的時間也要早幾個月，在元旦之後國內就引進上映了。

  如今國內票房都已經達到了兩億人民幣，且電影院到今天都一票難求。

  「票房就不用考慮了，估計20世紀福克斯現在正在廁所哭呢。」蘇遠山呵呵一笑：「最大的兩塊收益沒了。」

  久多良木健便聳了聳肩：「誰讓他們畏首畏尾的？活該！」

  蘇遠山哈哈大笑。

  在對20世紀福克斯表示幸災樂禍之後，雙方很快便進入正題。

  久多良木健這次過來，顯然不是為了表達對蘇遠山眼光的傾佩的。。

  北美票房當然強勢，依舊是全球最大的單一票房市場。

  但其他的市場，也透露出可以開發的可能。

  譬如大陸。

  「蘇桑，大陸對電影院的政策現在是怎麼樣的？開放給外資了嗎？」

  「據我所知，最遲明年就要出台政策，最快今年就要出台。」蘇遠山想到前幾天和張建軍的通話內容，笑道：「政策大概會和其他行業類似，外資必須採取合資的方式進入，且不能超過49%，然後由國內企業主導。」

  //註：2000年頒布《外商投資電影院暫行規定》便是如上規定。

  「這些都是細枝末節。」久多良木健一揮手，壓根不考慮這點，對於索尼來說，一個有著十三億人口的國度的電影市場，只要能進來，那就得燒高香。

  蘇遠山點頭：「嗯，確實是細枝末節，主要還是得快一點才行，電影院這玩意，是和房地產密切相關的。目前建房成本和土地成本都處於一個相對穩定期，正適合建房投資。」

  蘇遠山說著就有點感慨，通過歷史上鐵達尼號的票房對比來看，國內的票房顯然比歷史上要更高。

  這意味著，國內要富了那麼一點點。

  這些細微的體現，在別人看來理所當然，但在蘇遠山看來，卻是一個因為遠芯的介入而獲得的正面效應。

  「為什麼遠芯不涉足地產呢？」久多良木健是經歷過東京房地產泡沫的人，在他看來，目前大陸的房價還是處於一個很理智的水準，完全大有可為。

  「沒那興趣。」蘇遠山搖頭道：「國內房地產牽扯到的水很深，遠芯是做科技的，可以時刻挺直腰板。但一旦涉足房地產，那有時候就真會迫不得已了。」

  「說得也是。」久多良木健很明白地產行業的水有多深，笑著點頭。緊接著道：「蘇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Netflix光是通過發行DVD光碟便會獲得數億美金的收益，這一大筆錢……似乎現有的業務是花不掉的。是用來投資呢？還是用來開拓新業務？」

  「開拓新業務。」

  蘇遠山不假思索地道。

  「你不要告訴我，現在就可以推動網際網路媒體播放了。」

  「呵呵，當然不是。」蘇遠山說著便站起身來，走到文件櫃前，一陣搜索後，他取出一份文件夾。

  這是一份中英文專利說明書。

  蘇遠山把文件遞給久多良木健：「你看看這個。」

  久多良木健打開文件，立刻被專利名給吸引住了。

  《一種新型數位電視播放設備》

  該設備支持數字/模擬信號的轉換，可以實現在模擬電視上收看高清數位電視的節目。同時還支持多種網際網路協議，支持流媒體的解碼。

  簡而言之，它就是一個、而且是第一個既支持傳統的數位電視播放，又支持網絡播放的雙向IP機頂盒。

  https://

  久多良木健在一旁看著專利說明，蘇遠山在一邊介紹道：「這是我一個同學在很早之前的構想，幾經修改，最終完成了專利。」

  專利說明很清楚，即便久多良木健看不懂具體的技術和協議，看懂功能那是小菜一碟。他馬上便意識到，這個機頂盒就是能夠既滿足現有的數字電子，又滿足網際網路接入的理想產品。

  「你的本科同學？」

  「對，當初我是程序設計特等獎，他是電子電路設計特等獎……是個天才人物。」蘇遠山點頭道：「他馬上就要碩士畢業，現在已經提前拿了遠芯的offer。」

  蘇遠山嘴角浮起笑意，想到了當初孫國橋一個人吭哧吭哧用鉛筆畫圖的情景。

  心說這玩意我也是出了一分力的。

  ……

  雙方很快便確定了Netflix今後的發展方向——這也體現出了兩大幕後BOSS對其關聯企業的掌控力。

  索尼影業之前一直是粗放式發展，結果虧損多年，如今索尼總部加強幹涉便瞬間翻盤，索尼影業再不服氣也得忍著。

  至於鼎新傳媒就更不用說了，兩位大股東分別是楊瑩瑩和張建軍，對蘇遠山言聽計從，如果不是怕麻煩到蘇遠山，這二位怕是連宣發唱片的日子都要請蘇遠山「算一卦」。

  當然，蘇遠山也很清醒地意識到了雙向IP機頂盒此時普及的難度。

  首先要過的一關就是網速——雖然各國都已經對光纖通訊展開了布局，但目前各個電信運營商推得最凶的還是ADSL入網，且各個運營商推出的標準和設備也五花八門。

  對於此，就在前不久，一些知名的運營商以及設備提供商已經成立了一個ADSL標準小組，致力於對ADSL的標準進行統一。

  除此之外，速度更快，但傳輸距離相對較遠的VDSL技術也在緊鑼密鼓地研發中，該技術聲稱能在一百米內達到52Mbps的速率，最適合從小區光纖接入到家庭終端。

  總之，就是前途一片大好，但夠得等。

  而在國內……

  好吧，機頂盒，蘇遠山暫時還不考慮國內。

  就算是遠芯，也惹不起那個部門——畢竟，這涉及到電視內容這種極為敏感的傳統宣傳陣地，怎麼可能輕易地讓民間涉足。

  （知道盛大盒子為什麼折戟沉沙了吧？）

  ……

  第二天，蘇遠山抽了個時間回到了久違的電科。

  孫國橋考研跟的是電科另外一位電子信息工程的教授周行文，走的是信號與信息處理方向，搞機頂盒正好門當戶對。

  「周教授。」蘇遠山輕車熟路地找到周行文的辦公室。

  「喲，小蘇教授來啦？」周行文當初也是和父親一起搞過單片機的「戰友」，如今蘇星河教授一路高升，即將接任校長，周行文也跟著水漲船高，估計系主任沒得跑。

  「嘿嘿，您還是叫我小山順耳點。」蘇遠山把著門框，一眼便看到了正在裡間的孫國橋：「我來找國橋的。」

  「嗯，那你們聊。」周行文點了點頭，夾著文件把辦公室留給了蘇遠山和自己的學生。

  孫國橋抬起頭來，見到是蘇遠山，微微一怔後便笑了起來，一邊起身一邊道：「小蘇教授……」

  「我靠，你可別這麼叫。」蘇遠山立馬打住他：「我就問一句，我倆就平輩論論交行不行？」

  「……」孫國橋便一陣無語。

  坦白說，因為一開始他和蘇遠山都各自拿了特等獎，所以他並沒有認為蘇遠山有多牛逼……但隨著遠芯的崛起，又隨著蘇遠山的各種事跡傳開，特別是與蘇遠山在自習室內當面交流了電路設計後，他算是對自己這個曾經的「戰友」有了個徹底的認識。

  在糾結了一段時間後，他便開始擺正心態，也不再刻意地牴觸遠芯，繼而很早就拿了遠芯的獎學金，並簽下了工作協議。

  「那就跟師兄們叫，叫你山總好了，再說叫你小山總覺得占你便宜。」孫國橋走近蘇遠山，握了一下手，呵呵笑道：「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給你找了個好活兒。」蘇遠山笑眯眯地道。

  「什麼好活？」

  「你還記得你本科的時候設計的那個播放設備吧？」

  孫國橋點頭：「記得，咋倆還研究了好久，你還給我指出了bug來著。」

  「就是那玩意，現在有用了。」

  孫國橋微微一怔：「你不是說這個需要網際網路發展到一定程度才有用麼？噢對……其實我後面也考慮到了一種應用場景，譬如組建小區範圍內的家庭影院。」

  說著孫國橋便抓了一張白紙給蘇遠山畫起了示意圖，大意就是以內網為載體，在內網搭建一個影視資料庫，然後依靠內網協議的高帶寬來完成家庭試聽播放。

  蘇遠山這邊正在跟著他的思路考慮，卻不料孫國橋就放下了筆，不好意思地道：「後來一想，我這是異想天開啊……有這功夫，還不如搞個小區租碟子的鋪子。」

  「噗……哈哈哈哈！」蘇遠山一愣，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確實，這玩意勞神費事不說，成本還高，還面臨著被高帶寬的網際網路淘汰——還真不如搞個租碟子的店鋪。

  「不過現在有用了。」笑過之後，蘇遠山把目前歐美網際網路和通訊行業的現狀，以及自己對網際網路接入帶寬的預測簡單說了一下。

  孫國橋遲疑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可以從發達國家推廣了？」

  「是的！」

  蘇遠山含笑點頭：「你一定要相信，網際網路的接入速度是一切應用的基礎，除了眼瞎的國家，這幾乎已經是共識。你看咱們學校的光纖通訊實驗室就知道——就算經費再緊張，這個實驗室也從不缺錢。」

  「放在咱們國家來說就是，稍稍有點想法的省份，都在協助配合電信大搞光纖工程，國內現在的口號是三年內實現ADSL的全面普及，五年內光纖入戶，十年內普及光纖……」

  「所以，機頂盒一定是未來家庭娛樂的環節里不可缺失的設備。」

  蘇遠山望著孫國橋，目光灼灼：「怎麼樣？我馬上就給你找一批人開干？」

  孫國橋舔了舔嘴唇，慢慢笑了起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