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階梯教室，蘇遠山這才意識到何春華所說的失策了是什麼個意思。
這次邀請蘇遠山來做演講，主要還是偏向於學術，準確的說是偏向於石墨烯方面——李春剛教授希望蘇遠山能夠以發現者的身份對P大的物理學子們做下鼓勵，而作為投桃報李，也能給遠芯打個GG，留下個好映像。
但具體講多深，講什麼內容，主要還是讓蘇遠山自己決定。
而現在……
這個可以容納一百十人的大階梯教室，目前光目測就擠進了不下兩百人，連中間的走廊都已經坐滿了學生。
很顯然，作為蘇遠山曾經的「一站」，P大的這些學生是知道蘇遠山真實身份、也聽過他那些傳說的。
蘇遠山目光望過去，只見中間的第一二排坐滿了老師。
昨晚一起還吃過飯的王鑫笑著沖蘇遠山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這邊——專門給他和周小慧留了兩個位置。
何春華在台上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蘇遠山的身份，以及目前取得的成果，然後並沒有過多地介紹他在遠芯的身份和遠芯，完了便歡迎蘇遠山上台。
隨著掌聲響起，蘇遠山站起身，輕輕地呼了口氣。
他覺察到，周小慧輕輕拉了他一下，然後用眼神給了他一個鼓勵。
蘇遠山心中一笑，然後大步走上講台。
……
既然稿子用不了，那就沒有必要裝模作樣拿張紙出來。但手裡沒東西又確實不習慣，於是蘇遠山便摸了一支粉筆在手裡，再次輕輕吸了口氣後望向台下。
台下，包括老師在內的兩百多號人也都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幾乎一大半的人臉上都帶著好奇的神情。
「不好意思，有點緊張。」
蘇遠山捏了捏粉筆，咧嘴一笑：「昨天晚上我準備了稿子，結果因為喝了點酒，搞砸了。」
台下便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首先感謝P大的各位領導能給我這個和大家認識的機會，其次謝謝大家的賞臉。」
蘇遠山說著便低頭微微鞠了一躬：「今後大家到了省城，我請大家吃飯。」
……
這種拉家常一般的開場，是蘇遠山考慮之後的選擇。今天上午，他思考了很久要講什麼——雖然這次演講並不正式，也不夠規格，但卻是他第一次公開場合「豎立自己的形象」，以及豎立以他為代表的遠芯的形象。
因此他考慮良久之後，決定給未來的形象定下一個基調。
遠芯是他建立的伊甸園一般的聖地，不管今後有多麼艱難，蘇遠山都希望讓遠芯朝著自己理想的企業發展。
而他理想的企業便是他所表現出來的。
坦誠，風趣，大眾。
這也是他希望到了未來，當自己影響力足夠大的時候，人們依舊能夠從他身上看到的品質。
在開場之後，蘇遠山配合著粉筆，在黑板上畫出石墨烯的原子結構圖，然後又快速介紹了一下石墨烯的發現經過和相關的試驗過程。
……
「關於石墨烯，就介紹到這裡。」蘇遠山丟掉粉筆，舔了舔嘴唇。
剛才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這裡起碼有一半人都是其他專業的學生——他們來這裡可不是來聽石墨烯的。
他們更多是想聽蘇遠山的故事，聽遠芯的故事。
「接下來我說一下遠芯吧。」蘇遠山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他發現，當他這句話說出口後，台下所有人的眼睛便是一亮。
「遠芯的創立其實純粹是個偶然。」蘇遠山笑了笑道：「因為家庭的關係，我很小就對半導體和晶片設計產生了興趣，同樣的……也對程序設計產生了興趣。」
「我記得有人曾經說過，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我不知道這句話是否有普世真理的價值，但在我這裡，它是適用的。」
「就如同之前有報刊雜誌採訪過的那樣，有一天，我想設計一款晶片，卻發現目前的EDA軟體並不好用……於是便攛掇我父親和幾個師兄一起搗鼓起了YXEDA。期間很幸運，獲得了席小丁博士的支持，也獲得了我母校眾多師兄的支持。」
「然後，遠芯便逐漸走上正軌，從中文傳呼機開始，再到VCD晶片，再到移動通訊晶片，再到光刻機，晶圓廠，乃至目前正在洽談的某個項目……這一路走來，很多人都說是運氣……」
「我承認，遠芯能取得目前的一點點成就是有運氣成分在，但根本的，還是遠芯有獨到的眼光。」
「而眼光來自何處？」
蘇遠山平靜地望向全場，他看到，不少人若有所思，但更多的還是在等待他的下一句。
「眼光來自對科學的展望，作為科技企業，唯一所信奉的，便是科學。」
「在過去百年中，我們因為無視科技而遭受的屈辱，不應該再次重現。」
「在座的同學，都是我們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也有許多其他專業的同學——我無意冒犯，但我還是堅持的認為，科技才是這個國家，這個社會，這個世界的未來。」
說著蘇遠山輕輕呼了口氣，他並沒有看台下，而是低頭看著講桌。
不知道這張講桌經歷過多少歷史，但看起來起碼不是新的，上面依稀可見各種劃痕。
「而現在，主要的科技還是掌握在西邊的國家。因此，我還是希望如果有條件的話，同學們能夠出去留學看看。」
「當然，留學之後，還是希望大家能夠回來。」
台下沒有掌聲，也沒有響動，因為他特殊的身份，也沒有人敢貿然地發聲。
蘇遠山知道，在這個年代，在國內大談家國情懷……是不「適宜」的。
因為現在在民間的主流思想是掙錢，學生中的主流思想是嚮往「自由」，嚮往西邊「天堂」一般的自由生活。而在學術圈，各種不應該有的氣息也在漸漸升起，並逐漸蔓延。蘇遠山眯了眯眼，突然咧嘴笑道。
似乎有點過於沉重了？蘇遠山在心中想著。
不過依舊還是輕輕地吸了口氣，望著全場那些驕傲的頭顱。
「有人給我說過一句話，我認為很有意義。」
「你越是不凡，你的命運便越是和國家息息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