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韓元曉的微破防(求訂閱)
「Kocher-Langenbec入路,是在大轉子表面切開皮膚,向近端延伸到距離髂後上棘略6cm左右即可。」
「當然,也可以根據需要,大概延伸至此。」方子業一邊切開後,一邊詳細地講解這個入路到底該如何進行修繕。
「即在大腿的外側表面,向遠端延長10cm,這也是一種標準的Kocher-Langenbec入路。」
教學手術不比自己全身心地投入手術,需要非常詳細地對手術的過程進行拆分和講解,而且手術的教學,從如何做入路就得開始。
一句話,非常完美地概括了外科的大部分學習曲線。
三年學外科,一輩子學入路。
良好的入路,更適合的暴露,能夠提升手術質量。
聶明賢站在最低級的助手位若有所思,方子業對面的嚴志名和揭翰二人則頻頻點頭,唯有站在第三助手位的劉海華,眉頭略緊鎖。
他才碩士一年級,知識儲備如果能夠到跟得上方子業這種專業入路思路的程度,他就不該是碩士一年級了。
即便是資質稍微好點,也很難。
這種知識儲備,需要的不僅僅是悟性、資質,還需要閱讀量和記憶力。
方子業見幾人沒有疑問,又說:「這台手術的難度不算很高,劉海華,你來辨認這脂肪層下第一層面可以看得到的解剖組織,有哪兩種?」
「臀大肌和闊筋膜!」劉海華多少來了點參與感,很開心地回答了問題。
當然,劉海華並不覺得此舉有什麼不對勁,可熟悉方子業的揭翰和嚴志名,卻是莫名地抬起了頭。
現在的方子業,也算是有模有樣地成了上級的樣子,以教學之名,不定時炸彈一般地拋來問題……
方子業沒有去理會兩人的眼神,繼續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們繼續沿著皮膚切口切開闊筋膜,切開後,再沿臀大肌纖維方向,鈍性劈開臀大肌!」
「來來來,劉海華,好好地摸一摸這個鴉爪支,以後一定記住好吧,在臀大肌的外上方,一定有一個臀上神經穿過,不管是動刀也好,還是動血管鉗也罷,一定不要損傷了它。」
劉海華用食指輕輕地撥了撥,點了點頭。
平日擇期手術時,師父鄧勇主刀的時候,怎麼可能有機會讓劉海華摸這種玩意兒,只想著加快速度,將一天的手術做完了。
也就是如今,主刀醫生逐漸多了起來,才可以放慢節奏。
只要手術不是太離譜,組內可以分四台!
鄧勇、劉煌龍、袁威宏、方子業,都可以獨當一面。
「其實到了這一步啊,就是相對典型的局部解剖學的流程圖了,在這個層次裡面,肌肉分層非常詳細且典型。」
「自上而下,臀中肌、梨狀肌,閉孔內肌、上下孖肌,在最下方的就是股方肌。」
「這靠近股方肌的地方,有一條非常粗壯的神經,就是坐骨神經了,它的體積很大,一般很難得傷及……」
「……」
在方子業幾乎是保姆級的帶教下,算得上是,在患者身上,以擇期手術的方式,給聶明賢等人展示了一台局部解剖學。
手術不是單純的局部解剖學,但手術肯定可以在能力足夠的醫師手裡,演變成一台非常鮮明的局部解剖學演示。
從入路教學,一直到後續的骨盆骨折的內固定術,足足花費了方子業兩個多小時的時間。
其實啊,如果不是要教學,只是單純的手術,方子業有把握將手術時間縮窄至四十分鐘以內。
當然,教學的意義肯定是很突出的。
比如說問題狂魔揭翰,這會兒就仿佛是忘記了場合,在手術結束後,便開始發問了:「師兄,如果這個入路,沒辦法很好地復位,或者是橫行骨折伴後壁骨折怎麼辦?」
揭翰問問題時,聶明賢的目光一閃,顯然也很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
隔壁,嚴志名和劉海華二人則是幫著推病人出手術室,在手術間門口,嚴志名才起身回來,身為住院醫師的劉海華,必須跟著病人回到病房,且完善好術後醫囑,才可以再回到手術室。
方子業與聶明賢並行坐在手術室計時面板下的鋼凳上,揭翰站在兩人中間,下巴歪斜,表情單純,並沒有其他的心思。
「如果是橫行骨折伴後壁骨折的話,那就要考慮雙入路了,從前方入路,固定橫向骨折,後入路固定後壁骨折。」
「我們剛剛做的這個是……」
「師父!~」方子業講到了一半,發現袁威宏走了進來,趕緊結束了話題,然後立身叫人。
聶明賢也跟著站起,揭翰則是轉身立正。
「子業,我聽巡迴講,你這邊的手術兩個小時都還沒結束,我還以為出了問題呢。」袁威宏摸了摸自己的帽子前方,估計是習慣性的摩挲自己的地中海。
「下台了吧?」
方子業點頭:「師父,我們是推進手術進度慢了點。」
揭翰則解釋說:「師父,這台手術從頭到尾,師兄都說得非常詳細,連入路遇到的神經的細小分支都會展示給我們看。」
「我現在感覺自己特別強!」
袁威宏這才舒了一口氣。
方子業今天的手術,沒有餘留一個人給方子業兜底,主要是大家都信任方子業的水平,早已經成熟,不是雛鷹初飛。
然而,兩個小時還沒結束,袁威宏是真的擔心自己養起來的『高手』,是不是又變成了「天線寶寶」原型,下台後就趕緊過來看一眼。
「行啊,你覺得坐骨環的骨缺損該怎麼辦?病人坐不了,睡著難安。回去好好琢磨一個月吧。」袁威宏一句話打發了揭翰後,才笑了笑看向方子業。
「有X線結果照片嗎?」
揭翰被袁威宏的問題,直接給幹得愁眉苦臉起來。
這個問題的難度?
袁威宏這是被揭翰揭化了是吧?
骨盆環中,坐骨環的重建,是難度偏大,因為解剖結構相對比較特殊。
自然,解決的方法很多,但沒有公認的解決方法,就代表著,每一種的效果都很勉強。
揭翰愁眉苦臉地去仔細思考時,方子業已經與袁威宏二人開始欣賞骨折內固定術後的X線骨盆正位片了。
袁威宏看了,便點了點頭:「那就好,看來是我多慮了。」
「子業,非常不錯啊,圓滿地完成了第一台教學手術,這樣正好,下個月的鄂省年中技能大賽里,你就可以去多做幾台教學手術了。」
「啊?」方子業一時間是怎麼也沒明白袁威宏的這個邏輯。
「啊什麼啊?你去年拿了個特等獎,還給你發了獎金的比賽,你假裝不認識了啊?」
「跨了過去,不能不認老家啊。」
「因為你的身份、年齡的特殊性,非常具有鼓舞性質,所以今年創傷外科學組,希望伱能夠擔任教學手術的『參考員』!」
「也有津貼的。」袁威宏低聲解釋後,再看向其他幾個人。
「這個不算是我們給子業開後門吧,比賽成績,子業自己實打實地拼出來的,我們省內,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年輕的示教員。」
袁威宏說話的時候,也同樣看向了聶明賢,所以聶明賢就回覆:「哦,京都有過。」
袁威宏的嘴角一僵。
方子業三人同時看向了聶明賢。
畢竟,聶明賢這麼一句話,就直接把袁威宏本來想要表達的意思,直接側漏完了。
鄂省沒有是鄂省沒有,京都有過是京都有過!
鄂省的骨科實力,還是太菜了。
袁威宏對聶明賢這個外來客是血招沒有。
聶明賢不算本院學生,也不算本科室職工,算得上是劉煌龍團隊的人,他的直屬管轄權是劉煌龍。
袁威宏笑了笑道:「京都的積水潭、京都三院還有協和都是骨科名院,比鄂省的骨科專科實力都要略強……」
「聶博士,這也是很好理解的吧?」
本來袁威宏是打算,藉此機會好好地對嚴志名和劉海華等人進行勸解,不要總是看著方子業享受著高規格待遇,也要看清楚他的底蘊。
方子業很多東西是上級給的,但很多東西,都是靠著方子業自己的本事掙來的。
「骨科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我之前是血管外科出身。」聶明賢說著逐漸壓低聲。
然則,就是這麼一席話,卻讓袁威宏當即破了大防。
聶明賢沒有說是京都的骨科有過,骨科有沒有過,他從來都不關心,別人說的是心血管外科……
袁威宏瞬間有一種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的無力感。
這一瞬間,袁威宏仿佛是想起了,自己如果要下鄉去地級市醫院的話,那邊的人,是不是也會這麼想自己。
看到袁威宏的眼神有點難受,方子業也有點護短了:「賢哥見識廣博,但也不要欺負我們鄉下人呀,我們都是沒怎麼見過世面的。」
「師父,這邊暫時也沒有什麼問題,下一台手術更是簡單。」
「您要不先去忙?」
方子業決定先把袁威宏打發走,而後才好放心地與聶明賢認真對線。
當然,如果聶明賢還要繼續對線的話。
袁威宏心知肚明,馬上點頭離開:「我過來的時候,鄧教授也只允我半刻鐘的時間,我是該回去了。」
來到這邊,確定了方子業的手術沒有問題,時間長是另有其因後,袁威宏就走了。
只是回頭時,再看了看聶明賢,仍和藹可親地發出和善笑意。
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說實話,即便是聶明賢以後真的落定在了創傷外科,短時間內一問三不知,袁威宏都不敢對他「發飆」。
因聶明賢的天賦擺在了這裡,已經是一座非常豐碩的果林。
只要給聶明賢一定的時間,袁威宏就不可能有『奚落』他的理由和機會。
……
袁威宏走後,懂事的嚴志名就首先化解了尷尬:「賢哥,謝謝你出口相助啊,不然的話,我們非得被威哥PUA幾句。」
聶明賢這會兒其實也已經會意,可能自己有點打亂了袁威宏的安排。
不過聶明賢也沒愧疚,他說的都是實話,總不能因為袁威宏別有用意,他自己親自看到過的事實都不能講出來了吧?
聶明賢初來乍到,自然不會清楚創傷外科內部的微妙關係。
聶明賢索性裝死。
這是他固有的特權。
……
後面一台手術,的確是簡單,是一台脛骨中段骨折倒打髓內釘內固定術。
患者的身份是本院某個教授的親戚,而且就住在了中南醫院的附近。
這樣的關係,即便是中南醫院不做簡單的骨折病種,也只能看在同事的面子上,把他的手術給做了啊。
脛骨骨折髕上入路髓內釘內固定術,是實打實的三級手術,是在方子業的權限射程之內的。
即便是方子業單獨操作,都是合理合規的。
自然,在這一台操作過程中,方子業就沒有搞什麼教學手術了,而是直接以高深莫測的手術方式,連帶切皮算起,十二分鐘內,就解決了戰鬥。
手術做完,無菌『小美』一次性無菌敷貼貼完,石膏外固定術凝固完畢,病人已經被揭翰送回了病房,方子業帶著嚴志名博士和聶明賢二人離開了手術間。
器械護士和巡迴護士都仍處於「懵逼」態。
對望了一眼,器械護士說:「到底是我們外行了,還是這個醫生太內行了?我記得我以前跟彭隆副教授做髓內釘內固定術,也是用了五十多分鐘時間。」
「十二分鐘?」
「開玩笑的吧?」
「不知道,反正主刀照片之後下台了,我們只能收拾收拾,然後下班啊。」巡迴護士抬了抬眼皮,使得眉頭緊皺出深深地褶皺。
顯然也擔心,然而,手術過程中,只要不是有東西落在了病人的體內,其他方面的質量問題,與手術室里的職工半毛關係都沒有。
因此,不管是方子業實力強也好,還是方子業刻意裝逼也好,都與她們沒有關係。
責任不在自己身上,就尊重他人命運唄?
「不要給護士長匯報一下嗎?」器械護士還是不太放心,覺得應該備個案。
「也行,給護士長說一下吧,這台手術,我們完全就沒有催過主刀,是他自己在十二分鐘內結束了手術的,我們一直都在好好配合。」巡迴護士的避嫌思維非常強。
……
然而,嚴志名和聶明賢二人緊隨著方子業從手術室出去後,聶明賢的目光就精閃起來:「子業,這手法復位術,在擇期手術中,也有這麼大的妙用啊?」
可以說,手法復位術,是表演能力最強的一種手術技術之一了。
它簡直就是手到病除,手到奇蹟仿佛就發生了。
聶明賢花了時間看過骨折切開復位內固定術的流程。
開放,牽引、復位、克氏針臨時固定,然後再透視、調整……
但好像在方子業這裡,復位就跟玩兒似的。
大部分的骨折手術,仿佛都只是走流程,特別是長骨的骨折。
「嗯,骨折的治療!」
「不,只要是遵循復位、固定、康復原則的,或者說只要有復位、旋轉操作步驟的,手法復位術,都是非常實用的基本功,用得好了,事半功倍,手術質量也會相當高,完全不擔心手術質量。」
「這一台手術,如果不是讓揭翰嘗試了一下髓內釘內固定術的鎖釘流程,很可能還會提前兩分鐘結束。」
「賢哥,如果你想學的話,我建議你可以先找吳軒奇師兄要一份學習資料,我這裡還有另外一份,但需要有一定的功底之後才能再看。」方子業解釋著。
方子業的手法復位資料,源自於陳老中醫的手法復位理論,但又略高出。
目前還結合了與組內通過骨折模型摸索而出的一些骨折新的分型方式,可以更好地去理解骨折手法復位的技巧和復位方法。
聶明賢從這裡開始學,會很苦惱。
「好,我去試試。」
「以前吳軒奇總說,創傷外科的魅力是很直觀,也很吸引人的,我還不怎麼相信呢。」聶明賢道。
其實聶明賢也看過手法復位,也看過比較高端的手法復位,但是像方子業這麼高端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我先去休息了,嚴師兄,賢哥,你們也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明天我還是要值急診班,嚴師兄,你記得抽空,把我們組內統計的那些數據,發給我一下。」方子業的腦子稍微有點漿糊。
嚴志名則探了探方子業的額頭:「子業,天羅不是給你發了一個小程序嘛,你在後台應該就可以看得到我們科室里所有下級醫生的基本功實力,以及每個月能夠跟你多少台手術和操作的次數餘額啊。」
「你那個excel表格,被淘汰了。」
方子業:「……」
「哦,好吧!那我也要去休息了。」方子業揉了揉眼睛。
昨天晚上,他睡得其實不怎麼好,現在手術又做完了,距離中午的飯點還有一個多小時。
這不抽空睡一覺?
嚴志名卻說:「那行,子業你先去休息,我去師父那邊了啊?」
嚴志名目前是將近博士三年級,處於被鄧勇投餵大量機會的時間節點,跟著方子業沒有操作混了,去師父那裡,多多少少總能混點小操作。
當初孫紹青師兄,王元奇和顧毅等人都是這麼過來的,如今輪到了嚴志名,嚴志名怎麼可能沽名釣譽地不去混臉熟?
「好!~」
嚴志名走後,聶明賢又問了問方子業這個室友今天搬不搬家,如果搬家的話,正好一起回去認認臉熟。
方子業聞言搖頭:「賢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科室里休息一會兒。」
「我只是偶爾回去住一住。」
「也行!~」聶明賢也不堅持。
……
時間如水,一晃就是一周多的時間過去。
方子業推行的急診手術跟班准入以及標準次數制度,已經慢慢規範化,不管下級同意與不同意,這個模式都已經推行下去了。
5.21這天,交完班後,方子業正打算去跟著鄧勇查房時,被站起來的韓元曉教授叫住了。
他熱情的喊道:「鄧教授,子業能空出來一點時間嗎?我想找子業聊點事情。」
鄧勇回頭,看了看子業沒有為難後,鄧勇就點頭,把方子業的肩膀點了下來:「韓主任叫你呢,子業你去吧。」
方子業點頭後轉身回笑,一邊走向韓元曉:「韓主任…」
韓元曉則吩咐彭隆帶著人先去查房,而後才帶著方子業到了主任辦公室里。
進入之後,自然是先寒暄了幾句,而後再泡了兩杯茶,隨意地聊了聊後,才進入到正題:「子業,你這個月要參加主治考試吧?」
「應該有信心吧?」
主治考試時間,報名是五月初,考試是五月末,韓元曉組沒有人考主治,他還能記得,屬實是有心了。
方子業只坐了半邊屁股,笑靨如花:「韓主任,應該沒問題吧,但也不敢說百分百。」
「最近在刷題庫。」
方子業吃不准韓元曉是不是對他有什麼意見,畢竟自己推行的急診操作次數和准入制度,與韓元曉之前的安排和規劃相悖。
自己只帶了熊錦環兩個月時間,就把韓元曉的規劃打翻。
「好好考,早點進中級,以後也好早點進副高。」
「這種職稱啊,破格也不能破了大格,只能是慢慢去熬。其實以子業你現在的實力,掛名一個副主任醫師,也綽綽有餘了。」韓元曉看起來很開心地勉勵了方子業一句。
方子業輕輕擺手:「韓主任,我要學習的東西,還稍微有點多。您所說的帽子,實在是太大了。」
韓元曉抿了抿嘴,才說:「子業,我首先得給你道個歉。」
「科室里的表皮生長因子噴霧的准入,是我審的,也是我授權讓下面的人選擇性地根據需要用起來的。」
「但是,之前公司並沒有告訴我他們的這個產品,沒有過醫保這一關,所以,多多少少還是給子業你帶來了些麻煩。」
「不好意思啊子業,你可以想一下,在適當的範圍內,韓老師願意給你一定的補償。」
韓元曉主動地更改了自己的稱呼。
韓主任與方子業,那就是上下級關係,方子業只跟著鄧勇混,以後大家各行其道。
韓老師和方子業,那就是老師和學生的關係,以後大家還是可以相處得更加融洽些。
方子業其實也猜到過這種可能性,但沒辦法。
韓元曉是主任,而且還是病區行政主任,韓元曉要在科室里用什麼藥,方子業是血招沒有。
還是那句話,方子業無法證偽,就沒有理由去質疑韓元曉的用藥選擇。
至於醫保審核出了問題,那是科室的問題,上級的責任,方子業依舊要背點鍋……
「韓老師,您說笑了。」
「按照道理,我六月份才畢業,那麼最遲七月份才入職,即便是入職就開始擔任住院總,也要明年的六月份才結束。」
「還是韓老師您出面提前撈了我。」
「我現在不過是回到了新的起點,怎麼敢提要求呢?」方子業也是有點會做人的,一句話,就直接把韓元曉的情緒照顧的舒舒服服的。
不然能怎麼辦?
一怒之下,辭職不幹了?
辭職不幹了你能去哪裡?
在這裡,有鄧勇,有袁威宏的情況下,都得背點無妄之災,去了其他地方,沒有靠山,沒有其他,那前進的路就更加荊棘。
特別是走了一趟恩市中心醫院後,方子業其實總結過,地級市醫院,其實就是家族式企業,純粹的家族式。
關係才是往上爬的最捷徑,能力什麼的,只能給別人打工。
在中南醫院這樣的頂級單位,好歹還有一條通天的捷徑,能者上,弱者下。
韓元曉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搓了搓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再端起了茶杯,牛飲一口後才說:「子業,我知道你內心裡,肯定對我還有一定的意見。」
「我也認可你的意見,但我的思路還是不能改的。」
「我不像子業你啊,幾乎是無事一身輕,科研積累和文章積累都有,我這裡一大攤子。」
「學生等著畢業,等著留院,下級,等著升職,等著吃飯。」
「子業,我說一句冒昧的問題啊,你也不會想,我們創傷外科能留院的人,就只有你們組的人吧?」
「這是什麼,這就是學閥了,這就成了一個閥門了!」
方子業聽到韓元曉這麼一說,微微抬頭,臉色一肅。
內心開始輕微波動。
韓元曉繼續說:「但是呢,從客觀地角度來講,子業你所在的團隊,太強了。」
「第一個,人才多。」
「第二個,經費充足。」
「第三個,大課題多。」
「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稍微有點資質的,都能被帶飛。如此一來,其實對其他人,是不公平的。」
「我就舉一個簡單的例子,熊錦環和李源培比!」
韓元曉拍了桌子,壓低了聲音,眼圈都微紅起來:「你摸著這裡說,誰更適合留院,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方子業不答話。
不反駁,但也不答話。
韓元曉稍微收斂了一下情緒:「你也知道答案,我也知道!但是?」
方子業適時抬頭插了一句嘴:「韓老師,但教育從來都不是公平的呀?」
方子業的語氣平靜,目光也平靜。
如果韓元曉要深入這個話題,那麼這個話題可值得探討的地方就太多了。
在中南醫院裡講公平與不公平?
能夠畫出來一條客觀的線條,能者上,弱者下,這就是比不劃線公平了。
其他的公平?如何去論?
方子業見韓元曉不說話,又說:「韓老師,我個人還是認為,您不該對源培進行定性,您單方面的定性,本來對他也是一種不公平。」
「若論當初,我的基礎也很差,我的第一學歷也不夠好,我的積累也很薄弱,但我很感謝我老師對我的提攜和栽培。」
可以去想李源培的資質不如熊錦環,但不能定性李源培的資質不如熊錦環。
憑什麼一個人就要被客觀地定義死?
方子業經歷過荊棘,知道其中的苦,在還沒有成長到心思泯滅之前,方子業是會替李源培說話的。
韓元曉看向了方子業,情緒也漸漸平復了下來。
韓元曉感覺得到,方子業如今已經成長起來了,也已經翅膀硬了,也已經開始有自己的想法。
這個時候再去討好,再去示弱,再去與他探討一些問題,方子業已經不再是人云亦云。
不過,韓元曉還是又問了一句:「揠苗助長的標線更高,真的有意義嗎?」
「這個虛浮的門板,到底要支撐多久?」
「子業,你真的很希望見到,鄧老師,他把這個科室演變成了鄧勇團隊的自留地麼?」
「王元奇我不論,他的專業實力和科研的積累都還不錯。」
「但嚴志名、李源培?」
「說實話,的確不是留院的最優選!~」
方子業繼續不答話。
這很明顯,不是方子業可以插足的問題。
只要方子業不主管人事權,那麼,以後成為同事的人到底是熊錦環還是李源培兄弟,方子業就無權去過問。
反而,方子業這會兒如果表態了,不管是支持誰,其實都是越矩了。
人事權類比得更加嚴肅一點,就是別人建議你的這個孩子好,那個孩子不好,你把他棄了吧?
能做出這樣建議的人,純粹就是沒有腦子,除非你自己為人父母,你可以對自己的孩子偏愛,別人家的事情,你敢去干涉?
腦子瓦特了?
韓元曉不再繼續說話,方子業則說:「韓老師,對不起,我現在還沒有這樣的能力。」
「我現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力所能及地給師弟們創造一個相對公平的學習和操作機會,其他的,就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方子業齜著牙。
緊接著,方子業又說:「韓老師,以前的我,受過金宏洲老師的言傳身教,我與他無親無故,但他同樣可以不顧門楣地給我很多機會,所以我一直謹記於心……」
「但似乎,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哪個老師教過我,這是一灶大鍋飯。」
「就算是現在有人這麼教,我也過了不能維持溫飽的年紀。」
「韓老師,我暫時只做過學生呀。」
方子業滿臉笑得燦爛,語氣平靜,目光堅定!
當我還是個蜉蝣微末時,攜我載我者,僅有師父袁威宏一人!
你現在跟我說這麼多屁話,都說不著。
師門就是師門!
其他的,沒這麼多規矩,你就算是臨時加,我也不會管!
韓元曉眯起了眼睛,繼續端著茶杯慢飲,過了足足一分鐘才點了點頭,笑著說:「子業,我尊重你的選擇,我也不會因為你的選擇,而對你有意見。」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方子業就離開了辦公室,而後恍若無事人般地去開始查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