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冤家路窄

  楊青與聶小倩午後出門,到了天色漸暗已向南方飛出近兩千里。

  他將高度維持在五十丈的空中,神念掃視四方叢林地面,不放過一絲痕跡。

  「公子,他們會不會中途改了方向?帶著那麼多人,怎麼可能比你速度快,就算提前走一個時辰也該追上了。」

  聶小倩坐在他腳下符籙邊緣,百無聊賴地看著茫茫林海。

  楊青不用她提醒,也明白一定是哪裡出了岔子。

  進森林時有聶小倩問明的方向,開始也的確發現不少行人留下的痕跡,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幾個普通外鄉人,沒道理比自己快這麼多,就算像不祿和尚那樣有御空法器,自身道行不濟也不行。

  「找到了!」

  正想著,神念中掃過一棵五十丈高下的雲杉樹。

  駕馭符籙在半空一轉來到樹頂旁,只見樹梢最高處的一截樹枝斷裂,斷口還是新鮮的。

  而在他神念里,那截斷裂的樹枝正躺在西南方三丈遠的地面上。

  「這是被撞斷的?」聶小倩撇嘴道:「真是笨,御空居然會撞到樹。」

  「不是笨。」楊青搖頭道:「應該是靈氣用盡,法力不濟了,他們只帶走那一家人麼?」

  聶小倩愕然道:「我只知道他們帶走了一家人,有沒有其他的我不知道。」

  「法力不濟應該走不遠了……」楊青想了想說道:「分開找,我往正南,你去西南,半個時辰後回來會合。

  如果原地找不到人,就去對方的方向,明白嗎?」

  「明白!」

  答應一聲,聶小倩拿著長劍跳下符籙,轉眼消失在西南方向的叢林裡。

  楊青也壓低身形遁入森林,借著周圍樹木遮掩放開神念搜尋。

  小半時辰後他心中一動,略微向西調整奔向前方,只見地面上突兀出現凌亂足跡,林林總總看著有近百人。

  收束起自身氣息,又將神念小心探出,再走不遠前方林中已有人聲傳來。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這不是去青伏嶺的路,要帶我們到哪兒去!?」

  「說好了帶我們尋仙問藥,為何要圍著我等?」

  耳聽一陣亂糟糟質問,楊青察覺十幾道神念在周遭來回掃視,於是收起自身念頭,謹慎躲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樹後。

  他借著空隙遠遠看見數十丈外的林間地面上,幾十人居中圍坐,另有二十多人在外圍盯著,像是怕人跑了一樣。

  負責盯梢的二十餘人大多面目蒼白陰鷙,帶著長期與陰屍陰魂打交道,又久不見陽光的特徵。

  另有三個年輕人則長相俊逸,不像是役神宗里的人。

  此刻這三個年輕人正盤膝坐在地面,手中各持一枚玉珏閉目打坐,身周靈氣波動,該是在恢復自身法力。

  「都給我閉嘴!」

  人群中驀然響起一聲厲喝,緊接著在落日餘暉消失的剎那,團團鬼火突然在林中亮起。

  森白火焰之下,重重鬼影也在四周忽隱忽現,嚇得眾人立時失聲。

  偶有幾個孩子發出驚叫,也很快被人掩住口鼻。

  「再有多嘴的,小爺我拔了他的舌頭!」

  楊青聽著聲音有些耳熟,調整身形多向外探出一些才看清,這人竟是當日在蘭若寺丟出七星幡,擋了自己一記劍氣的付書年。

  見到此人,他目光再轉到那三名年輕人身上就多了些猜測:「這幾人莫非是太淵宗的人……」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被圍困的人群中,有一枚自己需要的水行精魄。

  不過付書年一行人數眾多,還有三個疑似太淵宗的弟子,難保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護身法寶,如果一擊不中……

  「公子~」

  剛想到這兒,與他相隔百多丈外聶小倩忽然放聲高呼。

  聲音傳入林中,立即引起付書年一眾人驚愕轉身。

  眼見機不可失,楊青引動五行神遁符,身形倏而消失在原地。

  再現身時,已合著漫天流火般的劍氣豁然斬向那三名太淵宗弟子。

  「死!」

  裂人肝膽的暴喝猶如擂鼓的重錘,森林中原本的靜寂在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情況下,忽地就像鏡面般被砸得粉碎!

  下一刻華光綻放的金紅火線,周圍漂浮不定的蒼白鬼火映襯著兩顆年輕頭顱沖天而起。

  楊青一劍斬殺兩人,但三人里居中而坐的年輕弟子身上卻倏然暴起一蓬藍光,將他劍氣阻絕在外。

  靈氣澎湃翻湧出的巨力,更推著他向後退出老遠才停下。

  被那弟子身上湛藍螢光震散的劍氣盪向半空,化作點點星火緩緩消散。

  直到此時林中無數鳥雀才驚覺危險,紛紛振翅飛向遠空。

  「你是御符宗的……」

  僅存的太淵宗弟子話沒說完,就見楊青身形毫不停留,幾乎是化去反震力道瞬間就兩掌同出,打出兩道龍形氣勁沖向身側。

  七個反應稍慢的役神宗弟子,尚沒從驚變中回過神來,已被他兩掌打得身體殘缺不全,拋灑鮮血撞進一側叢林之中。

  同時火焰劍氣再次破空,在人群間恣意往來,縱橫不絕,眨眼又有六人屍首兩分。

  「殺了他!」

  原本的二十多人,片刻就有十五人倒下,化作濃郁的血腥氣直衝眾人鼻腔。

  不知誰放聲喊了一嗓子,楊青只聽一陣招魂鈴急促響動,四周無數陰魂立時變做鬼哭不斷的黑煙席捲過來。

  他掐動驚雷印配合劍氣一道將陰魂攪散,接著就見餘下的七八人紛紛四散開來,扔出各類陰毒法器打向自身。

  閃身避過一枚黑氣繚繞的喪魂釘,一掌將大蓬灰沙打散,接著又有一隻黃皮葫蘆飛至,噴灑出大片腥臭黏稠液體。

  他再次催動五行神遁符,合著劍氣一起閃到幾人面前。

  然而這次對方有了防備,這一劍只斬殺三人就被法器擋住。

  儘管如此,剩下包括付書年在內的四人也已驚懼喪膽,護著那名僅存的太淵宗弟子連退七八丈才敢停下。

  楊青正要一鼓作氣將人殺光,忽見一道閃爍湛藍光澤的無柄長劍噼空而至,在他面前好似摺扇舒展,帶著刺骨冰寒!

  這柄太淵宗弟子放出的飛劍明顯不是剛才的雜牌貨色,楊青只覺周身被劍光一照,立時徹骨生寒,連念頭都遲滯幾分。

  五枚火符望空而起,迎上劍刃瞬間就被一斬而破,他則藉助後者一瞬停滯,險之又險地避開劍鋒。

  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楊青催動道道劍氣斬向再次轉折而來的飛劍,可兩者一經碰觸,劍氣只阻礙片刻就被斬破。

  心知自己如今沒有凝煞,無形劍氣碰上五行靈氣驅動的飛劍終究差了一些。

  於是他繞向林間,身形轉動同時火符,劍氣,雷電重重手段招呼向尾隨而至的飛劍。

  雖然只能暫時阻礙,但隨著空中劍光火星閃爍不斷,楊青已敏銳察覺這柄飛劍逐漸勢弱。

  偷眼看向那太淵宗弟子,只見他面色發白,額頭汗水不住落下,可見自己反擊之下他也絕不好過。

  「停手!」

  凌空不斷攢刺的飛劍忽地化作弧光向後飛卷,落入那弟子手中:「我沒記錯你是叫楊青,我乃太淵宗陳釗,我師父是田青雲。」

  飛劍倒卷的一瞬,楊青也停在密林陰影中,聞言平靜問道:「生死相搏,攀交情是沒用的,何況御符宗與太淵宗也沒交情可講。」

  「你我兩派至少還沒到生死相向的地步!」陳釗怒道:「我奉命來此收集精魄,也是為了太虛山。

  御符宗自私自利也就罷了,楊青你今天此舉更是鑄就大錯,還不知悔改嗎!?」

  「按照輩分你該叫我師叔。」楊青抬手指向早已躲進遠處林間的那群人問道:「你收集精魄,抓這些人做什麼?」

  陳釗目光一縮,強硬道:「與你無關!老實告訴你,吳銘師叔就在附近不遠。你乖乖回雲滄觀駐守,今日的事我可當沒發生。

  否則我一道信劍,他轉瞬就來取你人頭!」

  「太虛山固步自封太久了……」楊青微微眯眼:「這樣不入流的攻心術也在我面前賣弄,動手!」

  聽他一聲冷斥,幾人盡皆神情一凜,握緊手中法器戒備。

  可等聲音落下,卻見楊青身形不動,身後豁然有一道劍光橫斬而過,瞬息將連同付書年在內的三人噼翻在地。

  陳釗愕然轉身,就見聶小倩手握青竹長劍,一劍揮出就再次遠遁進密林,跑出好遠才回頭查看戰果。

  付書年只覺那一劍幾乎將他腰斬,強撐著翻身看了一眼聶小倩,抬手指向林間罵道:「你這賤……」

  話沒說完就當場咽氣。

  陳釗只往林中看了一眼,緊接著身形一閃就縱向高空,不再理會役神宗剩下那人。

  剛到空中,陳釗眼前忽然被漫天火光填滿,連續不斷的火焰流光重重斬落在他護身法器上,打

  出大片湛藍光影。

  而他手握那柄飛劍,面色幾經掙扎卻再也不敢隨便祭出。

  「你如果一開始就跑,我追你也要費些手腳。但你想用剩餘法力賭一賭能否殺我,那就來不及了。」

  楊青倏忽閃到他面前,身周數十道火符排空激射,將陳釗圍在正中。

  「楊青!」

  眼看四周火焰升騰,又見他掐訣引出雷光,陳釗駭然道:「留我一命,殺了我你御符宗也難逃滅門!」

  「到那時候再說吧。」

  說完他再不遲疑,印訣一動漫天雷光便轟然落下,匯入道道火符之中。

  陳釗周身烈焰奔騰,慘嚎連聲。

  他匆忙下祭出飛劍卻都被楊青躲開,最終勉力支撐片刻,就法力不濟,步了不祿和尚後塵。

  身死剎那,楊青忽見陳釗魂魄從軀殼中鑽出,向著遠空投射。

  他念頭動處,立時有一道雷光落下,將其打得跌落地面。

  早已守在長劍,轉瞬沒了聲息。

  反身落回地面,只見役神宗最後剩下的那人,不知被聶小倩用了什麼手段已經昏厥在地。

  屈指打出一道雷光將人電醒,楊青眼中閃過青芒問道:「太淵宗來這裡做什麼?你們抓這些人有什麼用?」

  這人早被嚇得六神無主,此時爛泥一般躺在地上,渾身被汗水浸透,聞言毫無抵抗地說道:

  「我們幫太淵宗收集精魄,順便帶人回去煉屍取魂。」

  「要把人帶到哪裡?」

  「再向西南八百里就到了,望風川遺脈。」

  「望風川?」楊青疑惑道:「不是去青伏嶺嗎?」

  「青伏嶺另有人占據,我們鬥不過。望風川還有十一人,靈屍二十餘具,有個叫獨孤煌的還有一具寶屍。

  該說的我都說了,只求仙長饒我一命!」

  這人說著說著面色忽然變苦,眼中滿是祈求。

  見他脫離攝魂大法控制,楊青不再多問,驅使劍氣穿胸將其釘死地面。

  隨即神念覆蓋全場,將還能使用的法器靈器全部攝拿回來,投進引仙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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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聶小倩也從長劍中現出身形。

  她先將滿地屍首看了個遍,把楊青看不上的一些書簡抱在懷裡,然後邀功似的跑到近前:「公子,我剛才那一劍如何?」

  瞟她一眼,楊青澹澹道:「下次我不在時,你可以自己試試。」

  聶小倩也知道當時幾人是被嚇住自己才能建功,沒心沒肺地笑了兩聲就走向躲藏在林中的人群。

  不多時帶回一家三口:「公子,就是他們用一枚水行精魄找人治病。」

  「多謝仙長救命大恩,多謝……」

  目光在不斷叩拜的三人臉上一轉,見是一對夫妻帶著個八九歲的男童,楊青不解道:「我看這女子面有病容,怎麼還要帶著孩子一起來?」

  男人聞聲回道:「那些人說我兒有靈根在身,是修行的好資質,就一起帶來了。」

  「精魄呢?」

  見楊青只問一句,張口就要精魄,男人面露遲疑。

  「喂!」聶小倩不滿道:「我家公子救你一家老小,還不快拿出來!」

  說著她看向那個孩子嚇唬道:「有靈根未必能修行,但一定是餵養妖怪的好食材。不是公子出手,你兒子一到望風川就會被吃掉!」

  男人聞言再不敢遲疑,從懷中拿出儲存精魄的瓷瓶遞了過來:「我家祖上也出過修士,這精魄已傳了好幾代人。

  求仙長開恩,給孩兒他娘看看吧……」

  楊青接過瓷瓶收進引仙珏,隨手掐動青木印,又打出回春符,再去探那女子周身脈絡。

  這一番下來女子面色好了許多,可他一收手,後者又快速衰弱,似乎體內根本留不住生機。

  「這哪是得病了,分明是壽命到了,難怪雲滄國無人可醫。」

  「怎麼會?」男人愕然道:「我娘子年不過三十,無病無災怎會壽命已至?」

  眼看那女子眼神閃爍,似有難言之隱,楊青搖頭道:「這你要去問她,我只能讓她在活著的時候好受一些。

  加上今天救你一家,這枚精魄不算白收你的。」

  言罷他放出一道回春符印入女子胸口:「這道符籙可保你一個月精滿神足,一個月後如果還活著,可以再來雲滄觀找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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