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一側,楊青與師妃暄站在房檐頂端。【,無錯章節閱讀】
在外人看來,這一灰一青兩道身影相對而立,好似一對璧人。
但其實兩人從見面到現在,也不過是片刻工夫。
「你知道我的身份到了長安意味著什麼嗎?」
「公子放心。」師妃暄頷首道:「此事無關朝堂,我既然邀你來長安,必然不會任人胡來。何況你自己或許不知道,如今你聲明直追當世宗師,已沒有幾人願意觸你霉頭了。」
「你這話說得不盡不實。」楊青不置可否道:「如今乃是亂世江湖,多得是亡命之徒。大家各為其主,情勢所迫下誰管你是不是宗師。」
「江湖宵小,公子會放在眼裡麼?」
「我倒是不在乎,不過若掀起風浪,可要算在你慈航靜齋的名下,惡名我是不背的。」
聞言師妃暄失笑道:「好,妃暄可為公子一力擔保。」
略作考慮,楊青點頭給了師妃暄肯定答覆。
「也罷,早晚要往長安一行,這件事我答應了。」
「多謝楊公子。」師妃暄的笑容始終未變過,此時雙眼中更多了一分釋然和鬆弛:「煩請公子一月內到長安,妃暄在城中靜候。」
說完她淺淺一禮,朝著城外飛掠而去。
楊青看著她身形在星空下飄忽起伏,眨眼沒入夜色。
直到此刻他心中那莫名的感受才漸漸澹去。
「慈航靜齋,呵。」
抬手用小指劃了劃眉梢,楊青嘴角下意識劃出一道詭異弧度,隨即腳下真氣一振身形騰起半空,御風般劃向宮城……
師妃暄一路出了洛陽城,返回靜念禪院時周遭一片靜寂。
寇仲徐子陵早已離去,院中眾僧也都歇息睡下。
只有了空靜立在院門前,不知剛到還是等了許久。
「你見過他了?」
「是。」
「感覺如何?」
師妃暄面色平靜,眉頭卻隱晦地皺了皺:「我看不透。」
默然片刻她接著道:「麻煩禪師為我準備一間靜室。」
「你們動手了?」
「哪裡……」師妃暄苦笑道:「若是動手只怕我難能回來。」
兩人邊說邊走向院內,了空此刻卻忽然停下腳步側臉望向她說道:「你的心亂了。」
慈航靜齋的鎮派《劍典》分為「劍氣長江」「劍主天地」「劍靈寰宇」「劍神無我」「劍心通明」五層。
之後就是邁入死關,感悟天地生死奧義,以求破空飛升。
這門功法對心境要求可謂嚴苛,追求空淨無暇,不為外物所動。
雜念一生便用心劍斬去,力求心如靜湖,不起微波。
她修煉《劍典》多年,如今已到了「劍神無我」的境界,距離「劍心通明」也只是時間問題。
然而剛才無論是不自禁的皺眉,還是苦笑,都映射出她內心的不平靜,已經是犯了心法大忌。
「我也不知為何。」師妃暄不解道:「一見此人我就有種心境與之相合的感觸。開始我只以為是錯覺,待到接近他身邊時,那感覺越發清晰。
那種感覺像是我多年追求的至高境界,就在眼前觸手可及一般。」
了空想了想說道:「或許與他所修功法有關。」
「禪師可知他練的究竟是什麼武功?」
「聞所未聞。」了空抬頭看向漫天星空:「當日禪院外甫一碰觸,就覺他勢如堅冰,寒氣如潮。
後來在洛河上遙見劍氣沖霄,熾烈如火,這樣的功法從沒聽說過。
不過比起這些表象,貧僧總覺得他身上還有一股使人戰慄的威壓未曾發出,也許是他不屑去用,或者他還不知如何用。
你有這樣的感受,大概就是這樣的原因。」
沉默半晌,師妃暄悠悠嘆道:「我忽然後悔去見他……」
……
楊青越過宮城時也沒刻意遮掩,正被巡城的郎奉看在眼裡。
見他隨意飛躍宮城,如入無人之境,郎奉只覺眉心跳了跳便假裝沒看見。
回了寢殿飽睡一晚,第二天楊青照常臨朝坐殿,散朝後裴仁基等人便向他辭行。
臨走時他目光在裴行儼稍顯老舊的劍鞘上掃過,心中一動,問向隨侍在身旁的魏城道:「宮內有兵器嗎?」
自從楊青入宮,除了開始時觀光似的走過一遍,幾乎都是在乾陽殿和寢殿之間活動,極少向人提出要求。
更多時候,早朝之外魏城甚至見他一面都難。
因此聽他忽然發問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宮內自然是有珍藏的。」
稍微琢磨楊青就明白,魏城所說大概就是楊廣私人寶庫一類,畢竟他年輕時也曾尚武,有些個人收藏也說得通。
想到這兒他叫住裴仁基一行。
「裴將軍留步。」
走出老遠的裴仁基等人聞聲轉身,快步走到他面前抱拳道:「皇上。」
「嗯。」楊青笑道:「我看你佩劍已舊,換把新的給你。」
裴仁基聞言一窒,與楊公卿對視一眼隨即躬身感懷道:「有勞皇上掛念,不過末將劍鞘雖舊但劍刃仍鋒,不敢妄圖恩賞。」
「誒~」楊青擺手道:「將軍太客氣了,你如今守衛洛陽邊城,沒有趁手的兵器怎麼行?跟我走吧。」
說完示意魏城領路,他則帶著幾人往寶庫走去。
按理說若要賞賜臣子,該在殿上明言傳旨才是,這樣私下授予,大多有其深意。
沉落雁與徐世績落後半步,都摸不清他唱的哪出。
一行人越過乾陽殿,再向紫微城深處走不多遠,就在一處小型殿前停下。
與其餘殿宇相比,這座掛著「天下奇珍」匾額的建築雖顯矮小許多,卻勝在精巧堂皇。
從殿前台階開始,便有金磚鋪地,玉柱凋欄。
朱紅盤龍的大門更讓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皇上,到了。」
「開門吧。」
吩咐魏城開門,楊青對天下奇珍殿的外觀並未過多在意。
他起意來這兒本是因為看見裴仁基佩劍,想起自己的劍在上次與祝玉妍一戰時已有損傷。
當時出劍固然不多,可這柄路邊隨手買來的普通鐵劍,已經不堪他真氣侵蝕,變得傷痕累累。
如今既然動念去長安走一趟,換把兵器就在所難免。
殿門洞開,楊青當先邁步走了進去,其餘幾人遲疑片刻才緊隨而入。
這殿中共分前中後三層,其中寶器珠光,富麗奢華自不用說。
楊青越過最前面一層懸掛字畫彩屏的大廳,對兩側未開的房門也無意查看,一路走到中央擺放武器兵甲的圓形大廳內。
四下看了一圈,只見這廳中十八般武器可謂樣樣都有,全都分門別類擺放在圍牆而建的木托上。
更有些平時少見的奇門兵刃,想來該是楊廣看著新鮮也一起收了。
「你們自己看看吧,缺什麼就拿。」
「這……」
裴仁基等人第一次到寶庫中來,他們各自都不是沒有見識的人,但到了此時也難免心中震撼。
再聽楊青讓自己隨便挑,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楊青招呼一聲就不再管他們,自己走到一側擺放長劍的木架前挑了起來。
眼前木架沿著牆壁向上,共有九層,盛放著九把劍。
最下方的乃是寬刃重劍,越往上則劍身越細長。
他略過下方重劍,直接將最頂端那把長劍取下。
目光在稍顯滾圓的劍鞘停頓片刻,手腕一抖,立時有半尺劍鋒滑出劍鞘。
看清長劍,他才知道這劍鞘為何略顯怪異。
只見這劍身寬三指,厚度卻半寸有餘,比起尋常的劍厚了近乎三倍,以至於劍嵴圓潤隆起,襯托得兩邊劍刃極為鋒銳。
而相對的,重量更要重上十倍。
將長劍完整拔出,仍是標準的三尺青鋒。探手在劍身一摸,觸手異常冰冷。
不用仔細分辨,楊青感受其重量就知道這劍的材質不一般,至少不下於自己曾經用過的寒鐵劍。
在劍身上下打量一陣,他發現這劍既沒有花紋鏤刻,也沒有血槽。
劍身表面雖然光潔,但比起一般寒光錚亮的兵刃略顯暗沉,像是一件未完工的半成品。
不過相對於它的重量來說,能將這把劍自如揮動的人,一般斬到人身上也就不用拔劍了。
稍稍向劍身渡入真氣,立時感覺通暢順遂,彷佛手中劍化作自己肢體的延伸。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但卻從沒有這樣堅實穩定,好似自己無論如何催使也不能損其分毫。
見材質無可挑剔,劍本身也算合眼緣,重量也正合適自己手感,楊青收劍還鞘遞給身邊的魏城道:「找人把劍鞘換了,晚上拿給我。」
魏城躬身接過,小心抱在懷裡問道:「不知皇上要什麼樣式,鑲嵌何種寶石?」
楊青解下腰間青竹劍放回空置的架子上道:「普通青竹就好,不用任何裝飾。」
本來擔心時間太短無法完工的魏城鬆了口氣,點頭應承下來。
轉身見其餘幾人也各自挑了兵器,連羅士信都拿了把精工細作的鑌鐵長槍,他對裴仁基笑道:
「不用急,慢慢挑。我看那邊有對錘子不錯,放著也是吃灰,你拿回去給行儼用吧。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
言罷不等裴仁基回話,就踱步走出殿中。
魏城在宮內宦官里算是唯一知道楊青一些秘密的人,也早習慣他平日作風,因此見怪不怪。
裴仁基卻是昨天才見楊青,之前雖聽裴行儼說過一些,但心裡對皇室中人印象早已根深蒂固。
眼見他把自己一行人仍在寶庫,渾不在意的做派,實在是摸不著頭腦。
楊公卿與羅士信也自不用說。
唯有沉落雁等楊青走遠,笑著上前取下他方才換上的青竹劍:
「我們這位皇上,還真是與眾不同。」
話音落下,她手中長劍應聲出鞘。
但見劍身焦黑粗糲,早已不堪使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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