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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盤坐在地,楊青在她身後雙掌抵住背心,雄渾的真氣奔湧進其經脈各處,盈滿周身。
「我時間有限,只有不到一個時辰。你要想延命就放開心神任我行功,千萬別有抗拒念頭。」
聽到囑咐,李莫愁身體緩緩鬆弛下來:「我可沒答應你助你練功。」
楊青見她放下防備也不再回話,心念一動長春真氣立刻灌注進她體內,驅使調動之前渡入的真氣,一齊湧向三焦經。
三焦經是長春功主修脈絡。
李莫愁毒近心脈,即使一陽指也難以徹底拔除。
所以楊青另闢蹊徑,打算以自身功力推動長春功第一重在其體內完成,以達到返老還童脫胎換骨的效果,掃清餘毒。
這方法也是他臨時想到的,之前從沒用過。
現在死馬當活馬醫,也有試驗的念頭。
李莫愁在江湖行走多年,一貫經歷的是血腥仇殺,爾虞我詐,像這樣對另一人毫無保留還是第一次。
感受體內真氣澎湃鼓盪,而自身猶如新生的幼苗,隨時有被拔地而起的徵兆,可如今無奈下也只能沉寂心神,聽之任之。
隨著楊青行功不斷,她只覺體內真氣逐漸變得熾烈如火,焚燒周身。
而原本屬於她自己的真氣,先是被壓迫至丹田深處,繼而被楊青火熱的真氣層層掃過,居然開始逐漸消弭無形。
心中一驚,帶動經脈動盪,正要詢問就聽楊青出聲警醒道:「別動!」
或許人在虛弱時心智難免受影響,她稍一遲疑就生出淒涼念頭:命都要沒了,還要武功有什麼用。
這念頭一起,李莫愁身體再次鬆弛下來,渾身的熾熱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反而使得腦海中升起暖意昏睡的感覺。
在她緊閉雙眼昏昏欲睡時,絲毫沒有察覺隨著一呼一吸,道道乳白霧氣正從鼻下兩竅升起。
之後霧氣漸濃,直到將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李莫愁醒來時見自己又已躺在石床上,清風在山洞中穿行,吹得牆壁上燈火微微晃動,也吹得她心中一片清爽。
心神沉入丹田稍微探尋,果然空空蕩蕩,一絲真氣也沒有。
身上劇毒盡皆消失不見,但她修煉多年的「赤練神掌」也算是全部廢去。
她對此早有預料,感受自身沒有穴道受制,於是支撐著身體做起來。
然而剛一起身就感覺周遭處處異常。
這山洞昨天還只是兩人高低,可此刻看去竟然變高了許多;身下石床也變得寬大,自己雙腳還沒伸到一半長短。
「腳?」
凝目看去,只見衣衫下擺空蕩,扁平鋪在床上。
大驚之下她慌忙抬腳向上,可入目處卻是兩隻白嫩幼童的腳丫。
接著身上一涼,雙肩的衣衫也滑落下去。
她不可思議地低頭下望,又驚慌失措地抬起一隻手放到面前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驚呼出聲:「這是什麼妖法!」
李莫愁將衣物在身上捆綁一周,赤著腳慌忙跳下石床跑到石室門前。
此時石門緊閉,藍將軍仍然在門前臥著,見她到了面前睜眼歪頭打量一陣,就又趴下睡去。
在門前喊了一陣卻不聽回應,李莫愁撿起塊兒碎石就要上前砸門,只是剛走兩步便被起身的藍將軍擋住,並且用腦袋不停將她向後拱。
昨天看來還只比小腿略高的藍將軍,此時在她眼中已與胸口齊高,身長更有她兩倍有餘。皮毛下條條筋肉隱隱鼓動,顯得彪悍異常。
「楊青你出來!」
被藍將軍用頭拱著一路後退,
李莫愁又喊了兩聲就被頂回石床邊。
「你這畜生,放我過去!」
藍將軍被推搡許久,始終攔在面前一動不動,末了被惹得急了,索性直接張口叼住她綁在腰間的衣袖將人拖回床上。
隨後見其還要掙扎,藍將軍俯身一臥,大腦袋直接壓在她胸口,任憑後者如何用力再也掙脫不開。
「你這畜生給我起開!」
李莫愁罵了幾句看沒有效果,急切下伸手便要去抓它耳朵,可手剛抬起來,卻見一直安靜趴著的藍將軍勐然轉頭瞪向她。
一雙虎目泛著寒光,微張的虎口中獠牙森白。
低沉虎嘯時斷時續,彷佛催命的鼓點,讓人摸不清哪一聲會是它張口啃食的前奏。
燈火搖曳中,李莫愁看著藍將軍頭部皮毛筋肉,隨張開的虎口向後拉扯,五官顯得異常突出,將勐獸擇人而噬的凶性展露的淋漓盡致。
她瞬間只覺冷汗直冒,再也不敢隨意動作。
安靜躺了一陣,藍將軍才逐漸收了凶性,又趴了下去。無奈下她也不情不願閉上眼睛,冷靜思考起來。
功力全失,返老還童,這一切恍如一夢。
可事實如此,已經容不得不接受。
楊青既然提出合練《玉女心經》,應該不會刻意加害,只是自己這副樣子,又怎麼練功呢?
想著想著,或許是傷重初俞,她再次不知不覺睡著了。
等再次醒來已是天光大亮,藍將軍也不見了蹤影。
起身跳下石床,向石室看了一眼,門戶依然緊閉。
有了昨晚的遭遇,李莫愁也沒有再上前砸門的打算。
依著楊青的樣子,該是為自己療傷消耗不小,此刻定是在行功緊要關頭。
她轉了一圈,在山洞中找到乾糧清水才覺飢餓,於是趴在石桌邊吃了起來。
吃到一半心裡忽然升起一絲異樣。
側頭看去藍將軍不知何時出現在一側,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血跡。
「這畜生該不會吃人了吧?」
她身體一顫,隨即放慢了進食速度,留意觀察。
可藍將軍只是看了一眼便迴轉石門前臥下,似乎只要不去打擾楊青就不願理會她一樣。
李莫愁心中微松,但吃飽了之後仍是放心不下,跑出洞外去查看前天山嵴上的屍體。
此時她人小力弱,好不容易上了山嵴,只見前日裡滿地屍體早已不見,而一旁與山嵴相連的石壁上則垮塌了大半。
想來楊青之後做了處理,把人都埋了。
目光移向山嵴外側,山腳下似有一頭開膛破肚的野豬,陣陣腥氣隨著風隱隱傳入鼻中。
輕呼口氣,她精神頓時鬆弛下來,再看谷中的洞口也不再覺得壓抑。
正要抬腳往回走,念頭忽然一轉,李莫愁轉頭看向遠處狹長山谷和谷外層疊延展的山丘,那是進山的路。
「這裡空無一人,楊青又在閉關,我此時要走誰也不會攔著,可是去哪兒呢……」
她目光遙望天際,腳在空中停滯半晌,終於還是朝著山洞走去。
又過一天,楊青仍未出關。
李莫愁清早醒來時突然發現自己手掌似乎長大了些許。
起身走到石桌旁,回憶昨天在桌邊的高度才終於確定,她的確比起昨天高了不少。
心中欣喜下又覺不舍。
畢竟每個人都只有一次幼年經歷,慢慢接受了宛如時光倒轉的奇異過程,她反而生出一種奇妙感受。
照例吃了乾糧,左右閒來無事,她信步走向山洞後。
見洞外空地盡頭有座筆直向上的峭壁,左右通向後面的群山,沒走多遠便聽遠處隱隱有隆隆水聲傳入耳中。
低頭聞了聞身上,無論之前受傷還是前天楊青為她行功,都出了不少汗水,此時已有微弱異味。
昨天心緒不寧還沒在意,現在一經發現就難以忍受。
順著水聲走向後山,不多時便看見一道瀑布從山頂直掛下來,在山腳處匯聚成好大一片水潭。
眼見四下無人,水流清澈。再加上如今她本是幼童的身體,心中防備略松,便下水梳洗遊玩。
山野清幽,時間稍長李莫愁越發放鬆,見水中魚群不時出沒,她偶爾也上前追逐戲水,心裡竟久違的升起一絲快意。
正開心時,突然聽見身後「噗通」一聲重物落水,更濺起漫天水花。
大驚之下回頭看去,卻是藍將軍撲進水中,從水下叼起一條碩大的肥魚,仰著濕漉漉的大腦袋游向岸邊。
李莫愁這兩天已摸清它脾性,知道這頭老虎十分有靈氣,只要不去妨礙楊青便不會隨意發火。
見它自顧自抓魚,心裡也不再擔憂,反而有藍將軍在旁守著更加安心。
又在水中遊了一陣上岸穿好衣服,另一側藍將軍面前已擺滿了十幾條肥魚,正用兩隻虎爪抱著一條生啃,時而捲舌吐出根根魚刺。
她看著有趣便試探著上前提起一條魚,藍將軍看她一眼也不去理會。
想了一陣,李莫愁走回山洞取了火摺子,回到潭水邊生了火堆,再將處理好的魚架上炙烤,不一會兒便有陣陣香氣升起。
取下烤熟的魚,撕了一片魚肉放在口中,雖然沒有調味香料,但也另有一番滋味。
反觀另一邊抱著生魚的藍將軍,啃著啃著就忍不住停下嘴裡動作看了過來。
再過一陣它忽然舌頭一翻,吐出滿嘴魚渣,直接走到李莫愁面前,用大腦袋輕輕拱了拱她肩膀。
「你想吃?」
李莫愁扯下一片魚肉挑去魚刺,小心翼翼地送到藍將軍嘴邊,看它舌頭一卷便將大塊兒魚肉吞下,於是又送了一塊兒過去。
一個餵一個吃,片刻後那條重約十斤的肥魚就只剩下一堆白骨。
看它意猶未盡,李莫愁臉上也難得掛上笑意,又拿了幾條去火上烤制。
如此直到將魚吃完,時間已過正午。
抬眼看看天色,她微感睏倦,起身朝著山洞走去,藍將軍也滿足地搖著尾巴跟在身後。
一人一虎走在山間,李莫愁突然升起一個大膽的念頭。
她試探著伸手去撫摸身邊的勐虎,見它沒有反感,動作就稍微大了一些。
這回藍將軍停下腳步,歪頭看了過來。
李莫愁身體一僵,隨即微笑著慢慢邁腿跨上它背嵴,直到徹底騎上去……
「嗷嗚……」
藍將軍等她動作停下才發出不明意味的低吼,隨後在李莫愁驚喜的目光下,緩緩邁開腳步。
走了一陣,藍將軍逐漸加快速度,李莫愁則心跳加速,緊緊抱著它脖頸。
眼見兩側樹木山石倒退得越來越快,她只覺清風拂面,無比暢快,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來……
及至回了山洞,李莫愁忽聽石門響動,跑上前去看時,楊青已坐在石桌邊吃起乾糧。
「你出關了?」
此時再見楊青,她已沒了前兩日惱恨的情緒,只是一時間自己還沒察覺。
反而楊青聽她口氣緩和不少,略感詫異地看了一眼。
跟在李莫愁身邊的藍將軍見了楊青,「嗚咽」一聲跑上前去,腦袋不住往他懷裡磨蹭,uu看書 .直到前者撫摸許久才安靜下來。
「我原以為你成了神仙,沒想到還是離不開人間煙火。」
看楊青只顧與藍將軍親昵,半晌不回話,李莫愁聲音又冷了下來。
「既然冷靜下來了,有問題儘快問吧,我時間不多。」
李莫愁聞言皺眉:「你練的究竟是什麼武功,怎麼每次見你都是時間不多。」
說著她抬起自己雙手在空中晃了晃問道:「我這是怎麼回事?」
楊青端起瓷碗喝了口水:「不用擔心,一個月後便會恢復如初。」
「包括真氣?」
「你沒感覺到嗎?」楊青疑惑道:「這個法子我也是第一次用,真氣能否恢復就不知道了。」
「你拿我做試驗?」
「至少你還活著。」楊青將碗放在桌上,起身說道:「身體恢復後就自己走吧。」
李莫愁見他轉身又要回去石室,急忙問道:「你不是要我幫你練功嗎?」
「現在還不行,十二年後你若還記著這事再回來吧。」
「十二年?」李莫愁滿臉不可思議:「你可知那時我多大年紀了?況且如果我一去不返你這翻苦工不是白費了?」
「此時讓你留在這裡,只怕你絕不會甘心,至於練功與年紀無關。你派祖師林朝英功成時,年齡也不小了。」
楊青平靜回答道:「這次救你算是適逢其會,選你練功也是臨時起意。日後你若回來,便要做好準備,再要心存怨念,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你是在可憐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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