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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都對於李莫愁口吐鮮血視而不見,朝著一身黑袍的裘千仞點頭示意。
「無妨。」裘千仞皮笑肉不笑道:「既然要對付楊青,那任何可以利用的條件都不該錯過。」
手持金剛杵的僧人聞言不喜道:「哼,師父要做中原的武林盟主,自去襄陽奪了就是,你捉這女子又有何用?」
霍都看向自家師兄達爾巴,正要出聲解釋,一旁裘千仞已接過話頭道:「如今南宋武林中人才輩出,先不說鎮守襄陽的郭靖楊康已成了氣候,單只這楊青一人便可阻礙可汗霸業。
楊青不除,國師恐怕很難插手中原武林,半月後的武林大會不去也罷。」
達爾巴見金輪法王默然無語,皺眉道:「你把這人說得如此厲害,怎麼我卻從沒聽說過?」
「此人在中原武林的確名聲不顯,我也只見過兩次。」裘千仞說道:「不過就這兩次,已經令我終生難忘。」
金輪法王聽了半晌,這時終於開口說道:「自前日起我已聽裘掌門提及多次,但個人武功再高,又豈能妨礙蒙古大軍南下?
裘掌門剛剛加入可汗帳下,就惹得如此興師動眾實在不知是否值得。」
說完他目光移向霍都,後者立時微微躬身道:「師父,我也只是在終南山見過那楊青一次,後來去襄陽探聽消息才偶然得知他在此閉關。
若非裘掌門提及,我連他名字也不知道,哪想他竟這般有名。」
裘千仞點點頭道:「我雖剛入蒙古不久,但深知國師武功超卓,不信我自然也情有可原。不過我所說絕非虛言,似楊青這樣的人,一旦起了刺王殺駕的念頭,恐怕蒙古軍中無人可擋。
更何況這次也是得了可汗命令,還望國師摒棄嫌隙,共同對敵才好。」
金輪法王眼神微眯,側臉向一旁道:「我與你沒有嫌隙,只是以前不知中原武林人竟是這般做派。」
「哼。」達爾巴也不屑道:「你將中原說得那麼好,又何苦跑來蒙古。」
「嘿嘿。」裘千仞乾笑兩聲:「中原雖好,但南宋如今偏安一隅,可比不過蒙古如日中天。可汗已許下高官厚祿,我哪有不動心的道理。」
話說到這兒幾人都不再出聲。
霍都也覺氣氛過於沉悶,便又將視線投向李莫愁:「這位姑娘,方才提及楊青時,你神色變化我可都看在眼裡。
你聽了這么半天的機密消息,可千萬別說不認識,否則我留著你就沒用了。」
李莫愁此時受制於人,心中聽幾人談話也明白了他們身份目的,知道自己如果說和楊青沒關係,恐怕下場堪憂。
她忍著渾身劇痛想了片刻說道:「楊青……他是我師兄。」
「師兄?」霍都看了看一旁地面的拂塵,恍然道:「原來你也是全真教的!」
「哈哈哈……」
聽霍都上當,李莫愁正要接著說,忽聽裘千仞大笑道:「老夫雖然許久不在江湖走動,但看你輕功掌法卻絕非出自全真。
前些年我曾聽門下徒子徒孫說過,江湖上出了一個擅使暗器毒掌,輕功也有獨到之處的美貌女道,倒與老夫『鐵掌水上漂』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那暗器叫做『冰魄銀針』,掌法應是『赤練神掌』。
此人在江湖上有個名號……」
他邊說邊笑著看向李莫愁道:「不知毒掌反噬自身的滋味如何啊?赤練仙子。」
「裘千仞!」李莫愁牙間滲著殷紅的血跡,怒目而視道:「你這賣國的老賊,要殺便殺,囉嗦什麼!?」
「原來你在騙我。」霍都單手擒住李莫愁,另一手輕抖摺扇露出一截鋒刃,抵在她咽喉處:「你跟楊青到底什麼關係,此時說出來還不算晚。」
李莫愁斜睨他一眼,冷笑道:「你帶著我去見他不就知道了?」
「你……」
「霍都。」
金輪法王忽然出聲道:「將人交給達爾巴,你速去後面接應。」
李莫愁聞言看向東北方,只見不知何時那裡亮起根根火把。
這火把每隔近十丈才點燃一支,火光下道道人影隱現,腳步輕微,顯得十分謹慎。
李莫愁這才明白剛才金輪法王說的興師動眾,並不是自抬身價,而是真的調了大軍前來。
霍都把她交給達爾巴,看見她面色微變,笑著說道:「現在明白了吧,無論你與他關係如何,既然撞上我們,那是絕對沒有放你走的道理。」
把臉轉向一邊,李莫愁心中止不住怒火上涌。
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自從沾上楊青,好像就厄運連連,接連碰壁。
等了一陣霍都帶著人走近,她粗略看去,只見這群約三百人左右的蒙古士兵,人人背著硬弓,腰挎橫刀,腳步沉穩,進退有序。
似這等精銳放在江湖上已沒有任何人敢說正面抗衡,只是以楊青的輕功,這些人該是困不住他的吧?
正想著,就聽達爾巴說道:「裘掌門,這麼多人該是萬無一失了吧?」
裘千仞微微皺眉,看著眾人一一走過身前才咂咂嘴道:「若是按照霍都小王爺的說法,楊青閉關不出,難以持久,那倒是有幾分把握……」
金輪法王不等他話說完,便轉身跟著隊伍走向前方:「此時多說無益,總要見識過才知深淺。」
達爾巴提著李莫愁再次冷哼一聲,邁步跟了上去。
霍都亦步亦趨走在兩人身後,嘴角在無人看見的陰影處不時抽動,不知是笑還是苦笑。
此後無話,眾人一路穿過漫長的峽谷,已是月上中天,萬籟俱寂。
眼看前方沒有道路,金輪法王在峽谷盡頭停下腳步,轉頭問向霍都:「往哪裡走?」
「師父,徒兒也不知道具體位置啊。」
「我去看看吧。」裘千仞主動請纓對他們說道:「山窮水復柳暗花明這種事,你們蒙古人一日不進中原,就永遠不會明白。」
說罷他騰身上了山脊,眨眼間消失在眾人面前。
「不過是個賣辱求榮的奸人,也配大言不慚。」
「達爾巴。」金輪法王抬手制止道:「既然進了可汗王帳,就是自己人,此話今後不要再說了。」
「可是師父,您不覺得這人另有目的嗎?」
金輪法王搖頭道:「無論他有何目的,此次只要見到那個楊青就不算白來,只希望他不要讓我失望。」
達爾巴知道他在蒙古已無對手,這次雖然覺得為了一個人弄出這樣陣仗難免小題大做,可顯然也十分期待。
於是不再多說。
霍都隱在兩人身後,面上也有些許遲疑。
楊青武功固然深不可測,但是他也深知自己師父的可怕。
如果此次楊青不敵被殺或是逃走,自己身上的生死符就無人能解;如果反過來,時間地點雖然變了,可原本的計劃應該還有成功的可能。
李莫愁被達爾巴提在手裡,遭受之前的反噬,此刻她經脈如同火焚,渾身不住冒出豆大汗珠。
竭力向手臂望去,只見一條紅中帶黑的毒線已沿著手臂上移到肩膀,再過不久便會侵入肺腑,乃至心脈。
這些毒原本是被她以真氣練入體內,平日間有真氣鎮壓自然可以收歸己用。
然而她被裘千仞一掌打得傷重,震散護持毒素的真氣破了「赤練神掌」,此時劇毒反噬,就算心脈暫時被所剩不多的真氣護住,也已危在旦夕。
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場,想起遇到楊青後種種遭遇,心中恨到了極點。
她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心中恨意更盛。
下一刻耳聽上方傳來衣袂聲響,抬頭只見裘千仞正從山脊飄身而下。
「就在上面。」
得了確切消息,金輪法王再次走在眾人之前,不一會兒上了山脊,望向不遠處的山間盆地,以及盆地一側黑黝黝的洞口。
及至數百人一一上了山脊伏地臥倒,裘千仞正要說話,忽聽虛空中「叮噹」兩聲脆響,在靜夜的山谷中顯得尤為突兀。
「你幹什麼!?」
霍都冷眼看向李莫愁,她右手不知何時沖開部分穴道,竟能發出銀針示警。
他猛地上前一步扯碎李莫愁右臂衣袖,只見她白嫩藕臂上,一道紅黑相間的毒線已過了肩膀,向著更深處延伸。
「這女人瘋了,置心脈不顧,反而一味強行沖關!」
李莫愁咬牙切齒地看著他,眼中滔天的惱恨幾乎凝結成冰:「一起死吧!」
「快看,那是狼麼?」
霍都聽見周圍有人小聲嘀咕一句,回頭望向山谷。
幽暗之中,一片漆黑的陰影勾勒出修長的輪廓,頭顱前方兩點明燈忽隱忽現,閃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別出聲!」
裘千仞低斥一聲,剛要喝令眾人掩藏身形,金輪法王已邁步走下山谷。
「點火。」
他吩咐一句,眾多蒙古士卒便不再理會裘千仞,紛紛點燃攜帶的火把,遠遠丟進山谷中。
火光亮起,那兩盞「明燈」的主人也徹底露出行跡。
不是狼,而是一頭皮毛淡藍的老虎……
半月前楊青送走霍都之後,就再也沒有瑣事打擾他閉關練功。
此時代表小無相功的灰色氣旋,圍繞長春真氣不知完成第多少個周天之後,他突然聽到石門被藍將軍鋒利的虎爪抓響。
自從他閉關以來,除了開始一段時間,藍將軍已經習慣在門前等他出來,不會隨意抓撓石門。
心中一動,便將心神脫出氣海,起身推開石門。
門剛一打開,便聽洞外山谷中有清脆鐵器碰撞聲響。
而藍將軍這時已跑出山洞,口中沉悶地醞釀著聲聲虎嘯。
探手把靠在牆邊的寒鐵劍掛在腰間,舉步走出洞外。
恰好此時山谷四周由高處飛落來無數火把,將谷中照得大亮。
只是那些自以為躲在暗處的人卻不知,即使沒有火把照亮,在楊青眼中黑夜與白晝也根本沒有區別。
目光在山谷四下掃了一周,又掠過朝他走來的金輪法王,最終落在遠處的霍都與李莫愁中間。
「這跟計劃的好像有點兒不一樣啊。」
霍都聞言面色僵直一瞬,隨即又恢復正常。
金輪法王聞言側目向後,見李莫愁冷冷看著這邊,只以為楊青是在說她,一時摸不清兩人有什麼打算,也懶得去想。
「你就是楊青?」
「放箭!」
不等楊青開口,山壁一側暴喝聲突然響徹深谷,隨即弓弦震響,箭雨遮蔽星月!
「我看誰敢!」
驟然生變,金輪法王已來不及追究是誰擅自下令,眼前一花就不見了楊青蹤跡。
他閃身躲避箭雨,忽覺面前黑影一瞬而過,接著一道勁風破空如裂錦,呼嘯間抽向面門。
金輪法王身形後掠錯過突襲,再凝目看去,卻是剛才那頭老虎在間不容髮的剎那撲上,借著反身的力道甩出虎尾猛抽一記,隨即迅速躲回了山洞中。
「好奸猾的畜生!」
暗罵一聲,眼看箭雨撲簌落下,卻盡皆射在空處。
正要喝令眾人停止放箭,然而短短剎那間,身後已響起連聲慘呼。
回頭看去,就見月影朦朧的山脊上,楊青身化為七衝進手持弓箭的人群中,劍光起落間血色瀰漫,眨眼便將四處沖的人仰馬翻!
「攔住他!」
初見如此詭異身法,金輪法王心神俱震。
他邊沖向山脊,邊調用體內龍象真氣鼓盪周身,他一身血紅的僧袍不往外膨脹,卻反而向內收束,緊緊貼在身體表面。
隨著腳步起落,凡是經過的地方周遭空氣似乎也受他影響,盡皆向他匯聚,仿佛附著於身的鎧甲。
「殺!」
山脊上達爾巴見楊青身形分化,如同月夜下的幽影,根本分不清哪道才是真身。
可眼看他在人群中往來衝殺,無人可擋一劍,胸中熱血立即上涌,將李莫愁丟在一旁,緊握金剛杵就朝著最近的一道灰影沖了過去。
霍都在他身後見此場景,喉嚨艱難聳動幾次,目光向左右微一探尋,卻發現裘千仞早已沒了蹤跡。
「這個奸詐小人!」
李莫愁沒人支撐,這時倒在地面對霍都嘲諷道:「早在楊青出來前,他就跑了。可笑你們竟沒一人注意,都死在這兒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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