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後續

  嘉興城南。Google搜索

  丘處機睜開眼時,已然天色大亮。

  他微微探查體內經脈,真氣已被調理平順,五臟六腑雖仍有不適,但也在忍受範圍。

  側頭看向一邊,見王處一正閉目盤坐,他下意識就要起身。

  可雙臂稍微用力, 錐心刺骨的疼痛立即傳入腦海,冷汗直流,身體亦不受控制地跌落回去。

  咬著牙關悶哼一聲,丘處機還要再嘗試,王處一卻聞聲走了過來:

  「師兄,醒了怎不叫我一聲?」

  丘處機搖搖頭, 目光在房中掃了一圈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睡了多久?」

  「只五個時辰而已。」王處一抬頭看看屋頂:「我們還是在嘉興,不過這棟民居乃是黃姑娘出資買下來的,放心吧,沒有問題。」

  「孫師妹呢?她傷怎麼樣?」

  王處一笑道:「明明是你傷得最重,你倒反過來問她。無妨的,青師侄正為她調理筋脈,運功祛毒。」

  「我的傷?」丘處機皺眉道:「昨夜我依稀見到青兒,便人事不省,你與我好好說說,後來怎樣?」

  「還能怎樣?師兄你自己教的徒弟還不清楚嗎?」王處一將後來的事一一複述,丘處機卻只聽得眉頭越發緊皺:

  「完顏洪烈那狗賊竟還未死?青兒這孩子未免太過心慈手軟!」

  「師兄這話說得太過偏頗了。」王處一回想昨夜滿地的無頭屍骸,說道:「想我終南山如今分屬金國境內,青師侄若當真一劍殺了位金國王爺,我派該如何自處?唉……」

  嘆了口氣,他又接著說道:「這楊家的事,我也聽你說過。當著母親與弟弟的面,他怕是有所顧忌。」

  丘處機凝神半晌,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生逢亂世,良善之輩總易受人欺凌。」

  「師兄莫要說笑。」王處一啞然道:「我與青師侄不過見了三次,死在他手裡的人倒有不下百十個了, 殺性較你還要重些。這般作風,實在與良善搭不上邊。」

  他話剛說完,見丘處機斜眼看過來,又笑著說:「師兄方才說得對,生逢亂世,遇到有取死之道者,自然不可手軟。

  但除惡非是濫殺,但凡有可取之處,留人一線生機,未必不是為自己積福。

  我看青兒這孩子很好,劍鋒雖盛,卻於心智無損。

  須知無情未必真豪傑,不錯,很不錯。」

  丘處機靜思片刻,也不再糾結於此。

  「你剛才說歐陽鋒生死不知?」

  王處一聞言點頭道:「不錯,他斷了一臂,又中了一掌,被瓦礫掩埋。當時青兒沒再理他,也無人去查看。」

  「只怕此賊傷而未死。」

  「這我就不知了。」王處一回道:「不過經此一役, 他日後恐怕也難以興風作浪。」

  「扶我起來。」丘處機道:「去看看師妹他們。」

  「師兄還是躺著吧, 青兒昨夜雖用一陽指為你理順經脈真氣, 但你雙臂斷裂多處,卻非一日能好。」

  「一陽指?」丘處機奇怪道:「一燈前輩傳他先天功本在情理之中,傳他一陽指也可說兩者投緣。

  可是一陽指為人療傷,極為損耗真氣,他怎還能為孫師妹運功祛毒呢?」

  王處一無奈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丘處機堅持下,王處一終於還是將他扶了起來。

  兩人走出房門,見黃藥師正在院中負手而立,便要上前行禮拜謝。

  黃藥師卻側身讓開,淡然道:「昨夜適逢其會,我無心救你們,也未曾真的救下,不需拜謝。」

  王處一和丘處機仍是一揖到底,誠懇道:「便是沒有昨夜的援手,我師兄弟二人也該持晚輩禮。」

  黃藥師微不可查地頷首,也不再多說。

  王處一看了看一側的房門,又向他問道:「前輩,怎麼不見黃姑娘人呢?」

  「她去煙雨樓等郭靖那個傻小子了。」

  點了點頭,王處一對身邊的丘處機道:「青師侄就在這裡面了,不想黃前輩竟一直守著,晚輩感激不盡。」

  黃藥師卻哂笑道:「我哪有這般空閒給人護法,再說楊青怕也用不到老夫掛心。

  只是這小子騙了我桃花島的彈指神通,轉眼卻又去學大理的一陽指,我還要找他問個明白。」

  「彈指神通?」

  王處一和丘處機對望一眼,驚訝道:「此乃桃花島不傳之秘,前輩您這是……」

  「怎麼?」黃藥師眼神微眯:「我桃花島的武功,王重陽門下弟子也學不得嗎?」

  見他誤會,兩人也知道黃藥師性格便是如此,只能苦笑搖頭不再說話。

  這時後院方向傳來一陣腳步聲,丘處機聞聲望去。

  楊鐵心一家,以及馬鈺,譚處端等人一起走了過來。

  寒暄一陣,丘處機見幾位師兄弟都無大礙,連楊康也傷勢輕了不少,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又過不多時,面前的門扉也終於緩緩自內敞開,楊青灰衫依舊,笑容如昨。

  「各位前輩,久等了。」

  見他出來,眾人自然免不了噓長問短。

  楊青一一回應,等丘處機等人進房間去探望孫不二,這才對包惜弱楊鐵心道:「爹娘,我有事沒做完,還要出門一趟。」

  對楊鐵心他沒刻意迴避,也沒弄出感人至深場面,只是自然而然。

  「又要走?」包惜弱上前撫著他側臉,不舍道:「你在外面做什麼,娘不問。只是你剛回來不久,就不能隨我回去多住些天嗎?」

  楊青笑道:「此次不是遠行,一兩日就回來。」

  聽他這麼說,包惜弱點點頭,不再挽留。

  楊鐵心在旁幾次欲言又止,最終也未發一言。

  在滿臉幽怨的楊康肩膀上拍了拍,又朝黃藥師拱手一禮,轉身出了院子。

  「小子,等等。」

  楊青出門沒走幾步,忽聽黃藥師在身後叫住他。

  「黃老前輩?」

  黃藥師走到近前,笑容玩味道:「你昨日那兩劍,可是厲害的緊吶。」

  楊青笑了笑:「前輩有話還請直說。」

  「好小子,你這性格倒比王重陽的幾個徒弟討我喜歡。」黃藥師嘴角微翹,說道:「你學了段智興的一陽指,怎不見你用我的彈指神通?」

  「前輩勿怪。」楊青解釋道:「當日為了救人,一燈前輩才破例傳我一陽指。至於彈指神通,時間尚短,我還沒空研習。」

  「且都隨你吧。」黃藥師輕嘆道:「你若要去找歐陽鋒,也不需要跑遠,昨日街道向東兩條街,以你的耳力,應當不難找到。」

  楊青聞言有些意外:「前輩知道我要去找他?」

  「知道,也不知道。」黃藥師皺眉道:「你要殺他原本昨夜便可下手,但你偏留他一命,我就猜不到緣由。

  不管你有何打算,但歐陽鋒一身武功當世難尋,算是難得的宗師一流。

  他自有取死之道,殺也就殺了,莫要折辱他。」

  「前輩放心。」楊青點頭答應,轉而問道:「不知前輩昨天可見到裘千仞去了哪裡?」

  「嘿!」黃藥師冷笑一聲,「此人奸詐之極,你劍一落地,眨眼的工夫就不知所蹤,連僱主都不理會。

  這樣的人,你若要尋他報仇,只能慢慢去找了。」

  「嗯,只好如此了。」

  思慮片刻,楊青拱手再行一禮,告辭離去。

  歐陽鋒沒死。

  他昨夜確實是有意留手。

  如今他功力當世已無敵手,卻還沒到盡頭。

  新近練成的北冥神功嗷嗷待哺,有這樣一個宗師級人物餵養,直接殺了未免太過浪費。

  儘管昨夜運使一陽指為丘處機療傷,真氣損耗不少。

  不過他卻意外發現,或許是他有過一次返老還童的經歷,又或者他的真氣已發生改變。這次已不像上一次在大理,直接跌入谷底,需要緩慢恢復。

  長春功在體內遊蕩幾周,真氣便有快速回復的跡象,雖不是全盛,但對付傷重垂死的歐陽鋒也足夠了。

  走上街頭,昨日裝點城郭的燈火,今日已成了滿地狼藉。

  楊青循著路徑回到昨夜激戰的長街,只見道路兩邊損毀的房屋依舊,尚未有人清掃整理。

  歐陽鋒最後跌落的殘骸附近,血跡隱約可見,向著遠處延伸。

  只是那血跡並非向東,乃是朝北。

  他也不管什麼疑兵之計,依著黃藥師所指,向東方走了兩條街,便到了一片綿延數里的民宅。

  與丘處機等人所在不同,這裡房屋大都低矮破敗,有的甚至無人居住,門戶大開,任人進出。

  飛身上了一處房頂,功聚雙耳,隨即一邊在四下找尋,一邊凝神細聽。

  雖然是大白天,路上偶爾也有人看見他在屋頂飛躍。

  只是他速度太快,不等人細看,便失了蹤跡。

  里許路程於他而言不過是眨眼之間,一路往東沒多久,果然在一處廢棄的民居後院發覺一道微不可查的異常呼吸聲。

  在院中落下身形,見雜草叢生的牆角放著一堆枯木,而剛才那道呼吸正是從下面傳來。

  他走上前抬手一揮,便將雜物掃到一邊,露出一個不大的地穴。

  與此同時,洞內呼吸猛停一瞬,緊接著又再劇烈起來。

  「你要殺我昨夜為何留手?既然不殺今天又何必再來!」

  耳聽歐陽鋒陰沉嘶啞的低吼,楊青輕聲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自己出來,還是我進去找你?」

  話音剛落,他便覺腳下地面微顫,隨即周遭大片泥土四裂,一股沛然巨力向上猛衝!

  楊青見狀不躲不閃,抬腳猛踏地面,真氣直貫地底。

  兩股相向而行的力道驟然碰撞,頓時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悶響,震得土牆與年久失修的房屋搖搖欲墜。

  逸散的勁風,吹起無數煙塵,院中野草紛紛倒地彎折。

  楊青衣衫微揚,身形卻絲毫不動。

  只是一瞬的對撞,歐陽鋒垂死掙扎一擊便被生生踩碎。

  隨著一腳踏破地穴,他也看見了狼狽至極的歐陽鋒。

  此時他早已沒了五絕宗師的風範,右臂殘缺,髮髻蓬亂,渾身血跡混著泥土,雙目黯淡無光。

  躺在土堆中看著楊青,呼呼喘著粗氣。

  靜靜看著他,楊青心中無喜無悲。

  「也罷,王重陽門下出了你這樣的弟子,我也算死得其所。老夫縱橫江湖幾十載,不想今日也到頭了。

  來來來,我歐陽鋒頭顱在此,且由你斬了!」

  楊青也不接話,走上兩步伸手剛要攥住他左臂,冷不防兩條花斑蛇從歐陽鋒袖口探出,張口欲噬!

  楊青聽他剛才的豪言壯語,便知仍有後招。見兩條毒蛇撲出,也不覺意外。

  指尖無形氣勁微吐,便將蛇身齊齊劃斷,跌落在地。

  「一陽指……不對!這不是一陽指!」歐陽鋒算計落空,眼中卻現出疑惑:「這究竟是什麼功夫?」

  「這就是一陽指,只不過我真氣特殊,顯得威力大些罷了。」

  說完楊青再不猶豫,單手拿住歐陽鋒手腕,念頭動處,體內北冥真氣洶湧而出,捲入對方經脈。

  歐陽鋒此刻雖傷,根基亦有損耗,但本源仍在。

  感受到北冥真氣倒卷而回,裹挾著巨量真氣,楊青看了眼面板,卻見真氣上限一路飆升到二十萬!

  體內北冥真氣形成的氣團先是急劇擴大,只持續片刻,又在無盡的旋轉中逐漸收縮。

  而面板的數值上限也跌落到十七萬。

  這該是去蕪存菁的過程,畢竟這真氣不是自己辛苦修來的,有所損耗也屬正常。

  收回手掌,楊青調勻氣息,再看歐陽鋒,已是雙頰乾癟,眼中一點光亮也無。

  他滿臉震驚甚至驚恐地望著楊青,口中兀自喃喃自語:「這是什麼功夫,這是什麼……」

  聲音逐漸低落,直到再不可聞,至死也沒能瞑目。

  人死百事休,楊青探手輕撫他雙眼。

  又想起黃藥師的囑咐,便將旁邊地穴挖深了兩丈有餘,再把他屍身放下,掩埋起來。

  這地方雖不是什麼風水之地,但也算清淨。

  立碑什麼的自然沒有必要,以歐陽鋒的做派,想刨墳鞭屍的怕也不在少數。

  出了院子,又想起包惜弱和楊康。

  如今楊康心性已定,《九陰真經》也可以傳給他了。

  完顏洪烈經此次教訓,或許不敢再來。但南宋已不久長,臨安也並非萬全之地,還要提前想好退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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