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雪中送炭
成功抓獲駱登仙,禁衛軍收隊。
當看到自家孫兒被綁上拘束鏈繩後,老太君楊雲秀急火攻心,嗚呼一聲,栽倒過去。
下人們忙不迭地把她扶進去。
徐國府的大門口只剩下一些府兵,二娘慕采兒,以及被釘在牌匾上的徐列山。
徐列山胸口血流如注,砸也似的落在底下的台階門檻上。
門檻落紅,不論是在哪個年代,都是嚴重的晦氣之事。
慕采兒指揮府兵將徐列山救下來。
失血過多的徐列山面色已經發白了,但他的雙眼卻紅得跟浸滿了硃砂一樣。他瞪大眼睛,屏著一口氣,低沉嗚咽地對慕采兒說,
「二娘,快……快通知國公大人!快……」
慕采兒摸了摸他的臉,
「孩子,你就好好休息吧。」
「世子爺,世子爺……」徐列山越來越虛弱。
慕采兒不再理他,站起來對旁邊候命的下人說,
「把列山帶進去,務必保證他的生命安全。」
「是!」
幾個下人便要將徐列山抬進去。
徐列山有些著急,緊緊抓住慕采兒的腳踝,
「二娘,二娘!先通知國公大人,先通知國公大人!」
慕采兒點頭說,
「放心吧, 我會的。」
「還有,還有皇后娘娘!」
慕采兒稍稍抬腳,扯開徐列山的手,
「列山, 你好好休息就是了。等你醒來, 一切就結束了。」
徐列山手上滿是血,在慕采兒的腳踝出, 還有地上印出好幾個血爪印。
下人們把虛弱的徐列山帶了進去。
慕采兒望向先前人滿為患, 現在空無一人的大街,對府兵說:
「把這些血跡清掃了, 然後守好大門, 不准任何人離開。」
府兵統領問,
「夫人,不通知國公大人嗎?」
「我已經派人去了。」
府兵統領愣了愣。已經派人了嗎?這麼快啊。他便無話可說, 點頭:
「是,夫人!」
慕采兒望了望初現曦光的遠空,轉身走進大門。
……
月頭低垂,天快亮了。
禁衛軍隊伍從徐國府收隊後,直奔帝宮而去。
沿途的街道早已進入了宵禁狀態,暢通無阻。對於長安城這座不夜城而言, 上一次宵禁還是先皇駕崩那個月, 距今過去九年了。
大家猜測是因為紫金巷子發生嚴重火災的緣故。
紫金巷子住著的人都是朝廷要員,隨便死兩個官, 朝廷都要動盪,因此進入宵禁狀態也很合理。畢竟平白無故出現那麼嚴重的火災,肯定要查個清楚明白才行。
禁衛軍的馬蹄聲如同夜裡的急雨, 來得急而猛,走得快而烈。
天策府上將祁無印在隊伍最前方, 而在他旁邊是一輛馬車, 裡面就是被拘束起來的喬巡。
祁無印微微一笑,
「二世子, 你要是早點出來,也許不會有流血事件發生。」
「起碼我知道了你們的態度與決心。」
「嘖, 以忠實隨從的性命來試探我們的態度,二世子當真是捨得啊。」
「隨從而已。」喬巡隨意說。
「不愧是世子爺。伴君都不如伴你啊。」
「上將大人這麼說,簡直是勇氣可嘉啊。」
祁無印微微一笑,
「陛下可不如你這麼心狠。那個徐列山是條漢子, 很忠誠, 也很愚蠢, 明明是個人才,卻偏偏對你忠心懇懇。到頭來落得這麼個下場。」
「我還是那句話, 隨從而已。想來,上將大人也不會多在意你身後的某些個禁衛軍吧。」
「那可未必哦。起碼, 誰敢欺負任何禁衛軍的一員,都會被割下腦袋扔進河裡。二世子,你打算為你的隨從做點什麼呢?」
「為什麼非要做點什麼?」
「呵呵,也是, 畢竟你是駱登仙嘛。」
喬巡不滿地說,
「這馬車太硬了, 坐得屁股疼, 拿個墊子來。」
「你該感謝我, 為你準備的是馬車, 不是囚車。駱登仙, 如果你覺得你二世子的身份很好用,那也許你會吃盡苦頭。」
「等我爹來了,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駱新知,這個時候大概在跟陛下下棋吧。你知道你家父親棋藝冠絕長安嗎?」
「……」
祁無印說,
「陛下的棋下得很一般,但偏偏他每次都能贏駱新知。你知道為什麼嗎?」
喬巡沒有說話。
祁無印這些話對他很有用。或多或少能夠了解一些現在的局勢。
這時候,從另一條路上策馬而來一名禁衛軍。他徑直到了祁無印面前,說:
「上將大人,還是沒能找到李姣姣。」
祁無印問,
「只差她和繆新月了嗎?」
「是的。」
「繼續找。」
「遵命!」
祁無印瞥了一眼馬車裡的喬巡,
「二世子,你之前是和繆新月一起離開徐國府的,對吧。」
「是又如何。」
「也許,你應該說說,你們出去做什麼?」
「尋歡作樂。」
祁無印笑道,
「不見得吧。會不會, 是去尋找李姣姣的呢?當然, 這只是一個猜想,你不必當真。」
「誰是李姣姣?」
「你知道的。」
「那你知道張三嗎?」
「張三?」
「你不認識張三,我怎麼可能認識李姣姣呢?」
祁無印愣了愣,沉斂眉頭,
「真是個牙尖嘴利的傢伙。算了,你說不說不重要,畢竟,有你就夠了。」
「什麼意思?」
祁無印呵呵一笑,
「看來我們的世子爺依舊被蒙在鼓裡啊。我還以為,他們這麼看重你,是因為你已經知曉了一切。是我想多了。」
喬巡皺起眉,看來自己身上的確還有一些不為他所知的秘密。
祁無印也不再多說什麼,但看神情,他很輕鬆。
喬巡意識到,自己可能是他們所需要的一個關鍵人物。
禁衛軍暢通無阻,一路直通帝宮。
進了帝宮後,喬巡立馬就被帶入大牢之中,關押了起來。
關押他的大牢很特別,從外面看就是一座普通的小宮殿,而且是新建成的。裡面雖然不是嚴格的皇家宮殿規格,但也要比一般富貴人家的宅邸要豪華多了。
除了密閉以外,沒有什麼缺點。
「二世子,你就好好在裡面待一段時間吧。等你能出來的時候,一切都也差不多結束了。」
祁無印說完這些話,策馬離開。
能夠在帝宮內騎馬肆意橫行,也就只有他了。
禁衛軍離開後,喬巡第一時間查看這座關押自己的地方。
密閉結實。
他嘗試用重物擊打門窗,得到了反饋卻很奇怪,就像拿錘子打水,無法著力。
這儼然說明,這個小宮殿的建成方式完全不是普通建築。
他在裡面兜兜轉轉,到處搜集環境信息,然後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
整個小宮殿不是用磚瓦木頭堆起來的,而是……符文通道。
密密麻麻的符文通道共同匯聚成了這座宮殿。
把牆壁、地板,甚至是裡面的家具,每一樣東西都放大看,就能清晰地看到一條條符文通道,不斷有符文之力從這些通道里經過。這些符文通道共同構築成了這個宮殿。
喬巡冷靜下來。他知道,用平常的辦法根本不可能離開這裡。
單條符文通道也許是脆弱的,但凝聚在一起就變得異常堅韌。就像一根線容易被扯斷,而一把線幾乎無法扯斷一樣。
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個祁無印就是之前見過的跟「地府」相關的年輕道士。
雖然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的特徵,喬巡完完全全記在意識之中的。
原罪特性讓他能很輕易地給一個人進行畫像。
也就是像管月那種特別的存在才不好畫像。
如果說之前祁無印使用符紙神通從客觀上佐證了他「人間通判」的身份,那麼看到他眼神,感受到他語氣以及情緒波動,讓喬巡從意志層面上確定了祁無印的身份。就是那個年輕道士。
這就引發了喬巡的另一個猜想。
年輕道士進入長安城後,跟他們這些死而復生的人完全不同。他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很多事情。
喬巡不由得懷疑,長安城現在的混亂局勢,是不是「人間通判」搞出來的。
畢竟早在幻·長安還未出現的時候,西京市就已經匯聚了大量的人間通判。他們的目標顯然就是幻·長安。
一開始就有清晰的目標,很難讓人認為他們不知道些什麼。
而且,年輕道士在長安城還能隨意使用人間通判的手段。這大概也說明了,「地府」的那個「上方閻羅」也在這裡。
現在,他知道了年輕道士的身份,那麼反過來,年輕道士是否知道了他的身份呢?
喬巡仔細推敲了一番,認為應該是不知道。按照年輕道士對他的態度,如果知道了身份,不應該會表現得如此平常。
猜想歸猜想,喬巡還是明白,現在當務之急是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先前以為他可能會跟其他死而復生之人關在一起,但現在看來,他被特殊對待了。
人最怕被特殊對待。
特殊對待在未知緣由的情況下,只會讓人感到不安。
離開這裡,很關鍵。
喬巡走到一面牆前,搖了搖頭,心中喃語,
「如果你用什麼鐵板房把我關起來,以我的力量還真打不開,但……你偏偏使用了符文通道。」
符文通道建造而成的牢房,對普通人而言,的確是牢不可摧的堅壁,即便是長安城裡那些內功高手,也無法用蠻力破壞,因為符文通道會吸收掉他們的內功。
但關押的偏偏是喬巡……
他最不怕的就是用任何能量堆積起來的事物。
因為,任何效能性力量都是「嫉妒」的養分。
此刻,對他而言,這座宮殿就是加油站、供給中心。
來到長安城,最讓他苦惱的就是,這裡的內功高手太少了,沒法通過原罪特性快速恢復力量。
現在,這座龐大的符文通道,解決了這份苦惱。
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喬巡手掌貼在牆壁上,輕聲說:
「那,我不客氣了。」
他說完,歪了歪頭。
這句話,好像在哪兒也說過。
「暴食」吞噬,「嫉妒」燃燒轉化。
兩種特性的配合十分完美,一個瓦解符文通道,一個將符文焚燒成惡魔之力。
為了避免被外界直接發現,他是從內部開始一層一層瓦解的。
在外面看,這座宮殿完好無損,然而裡面已經被挖空了。
當宮殿只剩下最外面一層符文通道後,喬巡停了下來。
「嫉妒」之火在後面燒開一個只通一人的洞口,他背著手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頭也不回,就像只是來散了趟步。
雖然現在體內的惡魔之力還遠不如之前半神的自己,但在武力層次並沒突破具體與抽象界限的長安城,差不多是夠用了。
離開宮殿後,他用「懶惰」修改了自己的認知特性,然後混入一列太監隊伍中,離開了這裡。
……
清晨,天光已明。
帝宮裡雖然管制嚴格了非常多,但一日三餐總不能少的。這個時候,各個膳房都忙得差不多了,是送餐的時候了。
被關押起來的二世子當然不會被冷落。
把他關起來,不是為了懲罰他,讓他挨餓,而是要讓他發揮某些作用。
一日三餐當然不冷少。
但送餐的不是什麼太監宮女,而是禁衛軍。
還是禁衛軍的一個騎校郎帶著一列隊伍親自來送餐。
到了關押喬巡的宮殿後,兩名看押的禁衛軍立馬彎腰致意,然後讓開路。
騎校郎按照上將大人祁無印指定的方式,用一張符紙放在門上。
然而,門並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向內打開。而是直愣愣地撲倒在地。
騎校郎愣了一下,立馬意識到不對勁兒,急忙衝進去。
看到裡面的樣子,他驚呆了。
這哪裡是什麼宮殿,分明只是層紙皮。
裡面空蕩蕩的,像是遭了什麼大盜。
不,不對!沒有哪個大盜會把牆壁扒了,地板掀了,房梁拆了才走啊!
現在的宮殿只剩下一張皮。
騎校郎怒不可遏,震聲怒吼:
「你們兩個守了些什麼東西,人呢,人呢!」
守在宮殿之外的兩名禁衛軍趕忙進來一看,也震驚了。
他們是親眼看到喬巡被關進去的,也親眼看到裡面長什麼樣子的。
但打死也沒想到,自己守著守著,要守的人就不見了。不僅人不見了,連房子都給扒得乾乾淨淨。
本身就結構失衡的符文通道宮殿,在騎校郎的怒吼聲震動下,徹底支撐不住,塌了。
就像淋了雨的紙房子,垮了,然後在地上爛成一灘。
騎校郎和幾個禁衛軍站在一灘扭動的符文通道堆里,心中一片蕭瑟。
人逃了,連房子都給偷了。
這是什麼驚世駭俗的小偷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