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李三……我主動交代情報,你會放我離開是吧?」
「青鹿山其他人,現在何處?」
「牛角山上,離這十幾里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一定會饒我一命,是吧?」
名叫李三的青鹿山門徒,膝蓋併攏跪在地上,雙手抱頭,惴惴不安地仰視正在審問的陳宣。
陳宣雙手環胸,眸光充滿一種壓迫感,言語簡短的問道:
「有多少人,實力如何·?」
「還有六人,沈靈峰師兄最強,他是青鹿山的嫡傳門徒,歷經二次羽化,這次來南荒便是為了尋找第三次羽化的契機……王蟬師弟是黃粱夢,絕世天才,最近進步很快……」
李三竹筒倒豆子,毫無保留出賣同門的情報,看起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他先前挨了一腳,骨頭斷了不知多少根,被擒住根本逃脫不了,只能希冀對方能夠善心大發,網開一面。
李三心中清楚,這種希望極為渺茫,但死亡來到面前,心中難免生出一絲慶幸。
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青鹿山出賣同門,天經地義的事啊!
「沈靈峰,二次羽化……」
陳宣心中一沉,青鹿山這群人實力竟如此強橫,這下事情變得棘手起來。
在李三口中,最強的沈靈峰師兄天賦出眾,背景很深,從小被青鹿山傾力培養,第一次羽化氣力就抵達六千餘斤,如今二次羽化,氣力已逾萬斤,戰力強大,毫不遜色門中的一些庶務長老。
此人是赤鴉城地域青年一輩中的執牛耳者,不容小覷。
李三見陳宣愣神,小聲嘟囔道:「我相信你是言出必行的人,才不顧同門情誼,告訴你這些情報的……」
」你走吧……」
陳宣擺了下手,示意李三可以離開了。
「……啊?」
李三頓時瞪大雙眼,呆在原地,這人竟真放虎歸山,就不怕他回去通風報信麼。
「還不滾?」
陳宣眉頭一皺,呵斥道。
「我這就滾,你放心,我口風最緊,回去後絕不泄露關於你的任何信息!」
李三激動的大叫著,在地上滾動身體,蟲子一般一直滾到森林邊,才欣喜若狂的爬起,拼命朝林間逃去。
「青鹿山的人,真是個個都是人才……」
陳宣失笑著登上一棵大樹,眺望李三離去的方向,隨後,轉頭凝視地上一片狼藉的戰場和練炁士的屍體,心中一陣困惑。
小陰間和玄貓娘娘,為何沒來?
青鹿山的楚師兄,身上有一門戲法呢……
夜幕下的某個地方,此刻一定有大事正在發生,陳宣眺望遠方,心想。
……
……
一片猩紅的天幕下,廟宇森嚴。
檐角刺向天空,一隻頸項繫著玉牌的玄貓,俯身探頭窺看著廟宇中正在發生的事。
她緊皺貓臉,旋即抬頭望向南邊的南荒群山,心中掠過一絲焦急。
快點!
再快點!!
「六六六六六六————」
森嚴陰冷的廟宇中,突然爆發一陣人的聲音,這聲音仿佛卡在喉嚨,頻率越來越快,變成刺耳的尖嘯聲。
「欲欲欲欲欲欲————」
「砰!」
一聲仿佛脖頸扭斷的悶響,隨即,一個四四方方,臉盆大小的物件從廟宇中飛出。
一顆僧人頭顱,摔在地上。
頭頂光亮,十二戒疤,線條筆直,猶如刀削的方形頭顱,苦行僧雙眸空洞無神,拉鏈一般張開的嘴中,金白色血液狂涌,伴隨著尖嘯猶如雷鳴的嗓音。
「天天天天天天————」
終於快結束了!
玄貓娘娘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處理完這裡的事情,南荒大山中的死鬼們還在等她呢!
「天你媽個頭啊……」
有軟糯清脆的聲音,仿佛風鈴一般,從廟宇中飄出:「懸空寺的和尚,我是你們的娘親啊……」
玄貓娘娘跳下檐角,頸項間玉牌輕輕搖晃,她準備展開清掃工作。
視野中,搖曳生姿的人影,赤著玉足,從寺廟中走出。
一隻瑩白髮光,纖細嬌嫩的女人手掌,將苦行僧頭顱撿起……
【六欲天】!
……
……
漫漫山野,漆黑的天色籠罩而下。
逃!
李三仿佛一隻受傷的野獸,正在山林中急速奔行,時不時往後看一眼,心中愈發狂喜起來。
「他竟真放我離開小石湖!」
「世上竟有如此愚蠢之人!」
「哈哈……青鹿山有仇必報,等我稟告沈師兄,一起殺來,你活不過今晚!」
李三身軀顫慄著,難以壓制的大笑起來。
遠方,一座小山上,橘黃色的篝火在夜色下亮起,幾道熟悉的人影浮現。
看見沈師兄、王蟬師弟他們了!
而且,在那搖曳的火光中,他仿佛看見那狂悖之人,跪在地上,朝他磕頭求饒的快意畫面。
李三緊繃的情緒,終於放鬆下來,就在這時,一股涼意突然從背後升起,後脖頸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咔嚓!」
一隻大手從黑暗中伸出,將李三脖子擰斷。
「你……」
李三雙目圓凸,嘴中泛出血沫,發出含糊不清的低喃聲。隨後,脊柱被徹底擰斷,頭顱無力的垂了下去。
陳宣鬆開手:「抱歉,你又被我抓住了……」
他一路尾隨李三,潛行十餘里路,來到青鹿山修整之地。
縱然李三將同門出賣了個一乾二淨,說出許多情報。但陳宣不可能直接相信,一定會跟上來進行驗證。
陳宣立在屍體旁,抬起頭,雙眸眺望數百米外的山峰上。
「王蟬師弟,我們該見面了。」
……
……
「師兄啊,他來找我了……」
篝火搖曳,映照出幾道青色衣袍的身影。
一個十六七歲,身形單薄,長髮披肩,仍帶著幾分稚氣的清秀少年,氣質空明似仙。他雙手負後,眺望山下被黑暗籠罩的某個方向,嘴角勾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王蟬!
「王蟬師弟,在看什麼呢?」
名叫沈靈峰的青年男人,劍眉星目,英俊非凡,他走過來問道。
王蟬轉身,臉上換成一副無辜而純真的青澀笑容:「沈師兄。」
「啊,哈哈,王師弟。」
沈靈峰莫名打了個寒戰,心道你一個夢裡活了幾百年的老傢伙,現實中穿起一身少年皮囊,裝什麼嫩啊!
王蟬從袖中取出一張寫滿小字的紙,微笑著遞過去,道:「沈師兄,我新寫了一門戲法,參詳一下?」
沈靈峰只看了一眼,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隨手書寫而出的戲法,竟比青鹿山傳承更加精妙,他如痴如醉,津津有味看了片刻,最後,忍痛將紙張投入篝火中。
「嗤拉拉……」
火焰捲起紙張,像是一隻燃燒的蝴蝶,化成灰燼。
「王蟬師弟,你何苦給我看這些,到頭來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啊。」
沈靈峰苦笑了一聲,隨後,又繼續追問道:「你方才看什麼?莫非又有天材地寶即將出世?」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最近得到的好處太多了!
王蟬盯著一臉興致勃勃的沈靈峰,隨後指向山下的某個角落,輕聲道:
「此時此刻,當有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站在那裡,冰冷注視我們……」
沈靈峰目光迷茫的看去,天色已黑,月光熹微,山林中一片陰暗,什麼也看不清:
「誰啊,敢惹我們,找死不成?」
王蟬看向沈靈峰,眼中流露出一種極致的憐憫與輕視,猶如高高在上的天人俯瞰地上可憐的螻蟻。
他的髮絲在風中飄舞,空明出塵,他語氣淡漠地開口。
「沈師兄,稍後,你將死在這個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