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前往府城的第五天。
方休上午送飯的時候,接到了馬三刀的通知。
二號刑房的長生教餘孽凌霜,將在明日午時三刻,送到西街菜市口處斬。
上面交代,今明兩天給她吃點好的,不能讓她提前死了。
於是方休去了一趟小廚房。
結果發現醒神的湯藥都已經熬好了。
另外還有一大碗白米飯,以及香氣四溢的紅燒肉和白菜燉豆腐。
方休裝好湯藥和飯菜,提著食盒前往二號刑房。
刑房外面,兩名差役正在站崗。
見方休來送飯,也沒有問什麼,直接打開刑房的門讓他進去。
方休進入刑房。
裡面光線昏暗,空氣污濁,血腥味和霉味交織。
四周厚重的石牆讓人感覺很壓抑。
地面上覆蓋著一層薄冰,顯然是給犯人傷口澆鹽水和辣椒水留下來的。
牆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刑具。
正對著大門的牆邊木架上,綁著一個被穿了琵琶骨的女囚,她此刻渾身血污,十指扭曲變形,姣好的臉蛋上面留下了兩道交叉的十字刀疤,血肉翻卷,看起來猙獰可怖。
方休提著食盒走過去。
旁邊架著的火盆里,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炭火燒得正旺,給陰暗潮濕的刑房裡帶來了些許光亮和暖意。
然而,火盆里被燒得通紅的烙鐵,卻讓人望而生畏,心底發寒。
刑房裡的環境太過惡劣,以至於連老鼠都不願意在這裡安家。
方休放下食盒,先取出醒神湯藥,用木勺舀起,一勺一勺地餵給陷入昏迷的女囚。
「咳咳咳......!」
沒多久,服下醒神湯藥的女囚甦醒過來,被氣味苦澀的湯藥給嗆得一陣劇烈咳嗽。
方休停了下來,等女囚緩了口氣,再繼續餵。
「呸!狗官!」
女囚突然抬起頭,將口中的湯藥吐向方休的面門。
方休反應及時,連忙側身,但衣袖上面還是沾上了湯藥和血水。
「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區區一賤吏,算不得什麼官。」
方休微微皺眉。
「你們這些狗官的爪牙,一樣該死!」女囚聲音嘶啞,怒目而視。
「你吃不吃?我不吃我端走了。」方休淡淡道
「滾!!」女囚低吼。
「......」方休看她的精神這麼好,便將湯藥收了起來,然後將飯菜也一併裝進食盒。
此時,女囚看到豐盛的飯菜,滿含怒意的眼神恢復了清明,突然道:「等等!」
方休望向她,「怎麼?」
「我吃!我要吃飽了上路,將你們這些狗官牢牢地記住,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的!」女囚恨聲道。
「......」方休沒有說話,重新端起湯藥餵給女囚,然後是飯菜。
女囚將湯藥和飯菜吃了個精光,泛著血絲的冷厲雙眸緊盯方休。
方休收拾碗筷,提起食盒離開。
......
翌日。
天空飄起鵝毛大雪,寒氣徹骨,路上行人都稀少了許多。
臨近午時。
方休正準備送飯。
只見女囚身著單薄的囚衣,低著頭,披散著頭髮,戴著重銬重鏈,在差役的押解下,一瘸一拐地朝著縣獄大門走去。
女囚路過方休身旁的時候,方休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等女囚快走到大門的時候,他才抬起頭。
「嗯?這......」
方休原本只是隨便瞥了一下,卻突然注意到,女囚的背影在寬鬆的囚衣下,竟然還顯得有些豐腴。
尤其是臀部,相當挺翹。
「假的?!」方休心中一動。
女囚被抓進來將近兩個月了,一直遭受酷刑折磨,若非有武師的修為,估計早就撐不住了,身形怎麼可能還這麼豐腴。
「原來如此......」方休反應過來,他記得從府城來的四大神捕中,就有一位中年女子。
「看來待會兒西街會很熱鬧。」
方休眼神微微變幻,望向一旁的馬三刀,只見他神情略顯緊繃。
等到犯人被押送出了大牢,趙志升長舒一口氣:「終於能鬆一口氣了!」
說著,趙志升走到方休身邊:「方哥,我幫你送飯吧,今晚麻煩你幫我值夜。」
「好吧。」方休點點頭。
趙志升自從被四大神捕打了板子,最近一直精神緊繃,再也不敢在值夜的時候打瞌睡,連話都比以前少了。
「多謝方哥,有機會我請你吃飯。」趙志升笑道。
「你小子......什麼叫機會,明天不行嗎?」
方休指著趙志升,笑罵道。
「一定...一定。」趙志升訕訕一笑,提起木桶,朝著陰暗的過道深處走去。
其他獄卒也都是鬆了一口氣,最近一段時間,牢里氣氛太緊繃了。
幾人聚在一起,閒聊起來。
有的說晚上去賭一把,還有的則提議,今晚湊錢去江月樓瀟灑一把。
方休隱約聽到了兩面夾擊、三門齊開等詞彙。
說到興奮處,幾人忍不住鬨笑起來。
不過,誰也沒急著走。
得等到犯人伏誅,案子徹底了結,這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方休來到馬三刀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起來。
馬三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興致不高。
『難道犯人還在牢里?不會有人劫獄吧?!』方休突然心頭一震。
四大神捕之一假冒犯人,顯然是為了預防,或者已經得知有人會劫法場。
但同樣的,年初送往府城的犯人被劫,說明朝廷方面的消息封鎖得不夠嚴,說不定真有內鬼。
「小趙呢?怎麼還沒回來?」馬三刀突然開口。
「送飯要不了這麼久吧,都快一刻鐘了。」
「這小子做事就是磨磨唧唧,不過干那事倒是快得很!人稱禾少。」李憨說起了葷話。
「小方,你下去看看。」馬三刀衝著方休使了個眼色。
「好。」方休點點頭,往過道走去。
方休走到十三號旁邊的地牢入口。
一至十二號監房在地下。
地上則是十三至二十四號監房。
刑房另有四間。
十三號刑房外面,站著兩個差役。
這兩人是縣令特意派來看著竇守禮的,讓他安分地在牢里待滿半年。
此刻,其中一人見方休過來,攔在地牢入口處。
「幹什麼的?」
方休一愣,這兩人都認識他,怎麼還問。
「送飯的。」
「送飯的已經進去了。」
「我看他太磨嘰了,催他一下,免得耽誤了給竇大少送飯。」
方休隨便找了個藉口。
「去吧。」差役讓出了身位。
「多謝。」方休拱手。
轟——!
方休正準備下去,外面陡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牢房的地面都震了一下。
「這是......」方休一驚,穩住身形。
「找死啊!誰敢吵我清夢!我......」竇守禮從午睡中被驚醒,來到門邊的窗口破口大罵。
轟!!
又是一聲巨響,直接將竇守禮剩下的話都堵了回去。
「地龍翻身了?!」竇守禮大驚失色:「你們這些狗奴才!還不放我出去!」
兩名差役見狀,連忙取出鑰匙,準備開門。
「長生教劫獄!所有差役出去迎敵!」
下一刻,過道入口處傳來一聲爆喝。
赫然是鄭雲飛的聲音。
「殺!!」
緊接著,傳來震天的喊殺聲。
「鑰匙給你!」兩名差役面色凝重,將鑰匙甩給方休,拔出腰間長刀,往過道入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