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壽禮
活佛靜靜站在那裡，自有一股威嚴顯露。
便如同真正在世的神佛一般，讓人止不住的膜拜。
至於莫離，卻是神色帶笑，眉眼溫和，並無氣勢散發，偏偏自有一股出塵韻味。
活佛的氣勢，絲毫影響不得莫離。
「想不到，區區薄名，竟然傳到了閣下耳中。」
莫離踏前一步，一縷凌厲氣機沖霄而起，那神佛威嚴，頓時被絞殺一空。
其人笑道：「陸帥與在下有恩，他五十大壽在即，在下特來此地，取一物做他的壽禮。」
活佛極是忌憚的看著莫離，他苦修北地佛門秘法，近乎百年歲月，遭逢的高手不計其數，卻是第一次碰見這等人物。
那一縷劍意之鋒銳凌厲，近乎要斬破蒼穹，比之他遭遇的任何一位大宗師高手都要厲害。
不可力敵！
一念至此，活佛神色肅重的道：「施主無論要取何物，只消告訴老僧一聲，都可商量。」
活佛竟然說了軟話？
眾人心頭大駭，大宗師在武林當中的地位不必細說，這位活佛更是存世近百載歲月，地位尊崇，武功近似神魔，與數位大宗師都有交手的記錄，敗少勝多，堪稱是金帳汗庭的定海神針。
平日裡，便是大汗的話他也未必會聽從，可如今面對著來歷莫測的年輕人，他竟然服了軟！
難道此人，當真擁有斬殺國師、劍神兩位大宗師的武功？！
莫離當然不會在意在場眾人如何想法。
他伸出手指，指著活佛，笑道：「若我想要大師的項上頭顱，不知大師給還是不給？」
此言一出，整個大寶寺都是一片寧靜。
連呼吸聲，都明顯減弱了許多。
活佛卻突然笑了起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方既然是來殺他的，那反而不用心情忐忑了。
「好，後生可畏，施主既然要老僧的性命，儘管動手便是！」
活佛盤膝而坐，一字一句的喝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字字宛如黃鐘大呂，振聾發聵，讓人眼前一陣陣昏沉。
隱隱約約之間，眾人眼前環境驟變，他們所能看見的，再不是朗朗晴空，亦不是古剎殿舍，而是幽深如墨的詭異昏暗。
鞭打聲，慘叫聲，油炸聲……
鬼哭狼嚎之聲，不絕於耳。
這是真正的地獄。
鬼差兇惡，厲鬼尖嚎，判官手捧生死簿，閻王端坐玄冥宮，十八層地獄，種種酷刑，清晰可見，戾氣沖天！
莫離甚至能感受到那陰氣刺骨而來，冰冷無比。
在這煉獄之中，與之相對應的，則是那位老僧。
其人周身散發出淡淡佛光，隱有梵唱之聲響起，金色佛光，越來越盛，梵唱之聲也是越來越大，他身體開始呈現琉璃透明之狀，神聖莊嚴，莫可侵犯。
而那佛光所至之處，正在痛苦哀嚎的厲鬼，身上戾氣紛紛消散，神情變得祥和起來，俱都跪伏在地，感恩戴德的拜謝神佛。
不得不說，這一幕精神幻境，倒是很有些意思，至少對於那些心中有陰私之事的人而言，是絕對會擔心自己死後的下場。
不過莫離卻是一臉玩味的看著那老僧，道：「你這和尚，弄這一出是什麼意思？」
活佛看著莫離，心中暗暗驚訝對方的心志之堅韌。
一般的武林高手看見他這一手，早便心志動搖，十分戰力，難以發揮出三分，此人竟然絲毫無動於衷！
不過，這並不會太過妨礙最後的結果。
活佛手結無畏獅子印，剎那之間，身影充塞天地，無比高大。
他朗聲喝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閣下還不速速皈依我佛？」
一股莫名的力量朝著莫離蔓延而去。
那是來自精神的力量，要鎮壓莫離的意志，抹除他的自主意識。
那精神力量中帶著極大的蠱惑，隱隱有讓人放鬆警惕的作用。
或許，換做尋常的大宗師，面對這一精神秘法，絕對是手足無措，輕則受其重創，重則直接被徹底度化，皈依我佛。
然而莫離又豈是尋常武人？
他淡淡一笑，觀想著體內那一尊女媧的模樣。
剎那之間，他的身形一下子變的高大了起來，比之活佛更加高大，天地之間，只有莫離的身影！
一縷縷莊嚴尊貴的氣息自他身上散發而出，佛光盡數消散，至尊至貴的無上氣息籠罩著活佛，他覺得眼前已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真正的仙神！
這樣的存在，已然讓活佛失去了抵抗之心。
他苦修多年的精神秘法，他鑽研一生的佛法經文，在見到這種至高無上的氣息後，都成了一個笑話。
其人緩緩跪了下來，雙掌合十，衝著莫離頷首一拜，道：「拜見我佛。」
何為佛？
世上人人皆可為佛！
莫離修煉多年女媧觀想法，如今模擬出那女媧的一縷至尊至貴氣息，自然能輕易懾服區區一個武道高手。
至於說那精神秘法，女媧觀想法護持之下，諸般邪祟，難以入侵，想要度化莫離，無異於痴心妄想。
至於說活佛下跪，秘法被破，精神反噬之下，他見到的女媧氣息，只怕比之真正的佛陀還要強橫，又如何能不心生臣服？
「佛何用拜，自在心中。」
莫離負手而立，青衫洒然，一身氣勢，驟然內斂，再無方才那般雄踞天地之感。
此刻，無間地獄煙消雲散，鬼哭狼嚎重歸平靜，依舊是那一座寺廟，依舊是藍天白雲，只是不同方才的，卻是地上多了一道跪著的身影。
那是活佛，那是高高在上，讓整個北地都尊崇無比的活佛！
然而此時，其人卻靜靜跪在地上，滿臉的虔誠和尊崇，仿佛，仿佛在朝拜真正的神佛！
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眾人心中驚疑之際，卻見得莫離緩步上前，手掌輕輕的落在了活佛的頭頂上。
那是一隻潔白有力的手掌，五指修長，只那麼輕輕一抓！
無聲無息間，活佛的腦袋，便已然離開了身子，落在了手掌中，而沒有一絲鮮血溢出！
活佛死了？
活佛死了！
望著那一顆離開身子的頭顱，眾人只覺得渾身毛骨悚然，情不自禁的便打了個寒顫！
活佛竟然就這般死了？！
他近百年苦修的武功，根本沒有展露，毫無抵抗力的便死在了眾人身前！
莫離提著頭顱，眸光掃過眾人，平靜又威嚴的道：「有誰想為他報仇的，儘管上來便是。」
他聲音不大，然而聽在這些北地高手耳中，字字宛如雷霆轟鳴，震得人頭腦發麻！
活佛竟然就這般輕易的死了？！
他們呆呆愣愣的看著地上的屍骸，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詭異，實在是太過於詭異！
這麼一個年輕人，沒有展露絲毫過人武學，就那般輕輕的伸出手掌，便摘掉了活佛的腦袋！
這個過程中，縱橫北地，威震天下近百載的活佛，竟然沒有半分抵抗之力，反而一臉虔誠順從，任憑對方施為，仿佛對方不是殺他，而是渡他成佛一般！
這可是北地活佛，當世罕見的大宗師高手！
這樣的存在出手，只怕在場之人，誰也沒有自信會接下對方一擊，可是這樣的存在，死的實在是太過輕易，甚至是場面堪稱詭異！
那麼，縱然是有心為活佛報仇，面對這樣一個深淺莫測，神秘非常的年輕人，誰又敢暴起出手，誰又會不擔心自己會重蹈覆轍？
然而活佛當真沒出手嗎？
那種精神的交鋒，早已然超脫了尋常的武學，堪稱是武道之極致，活佛大宗師之名絕非虛妄。
只是，他遇見的是莫離，抗衡的，乃是神魔世界的女媧觀想法，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眸光掃過眾人，見沒有人敢出手，莫離輕輕一笑，大步朝著大寶寺外而去。
他走的不快，青衫隨風擺動，背後空門大開。
然而這個過程中，硬是沒有一個人膽敢出手。
所有人都那般靜靜的看著，看著，面上還帶著幾分驚懼神色。
很快，莫離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這一剎那，整個大寶寺宛如活了一般，眾人都齊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色！
也不知誰帶頭喊了一聲：「活佛圓寂了！」
頓時，整個大寶寺變得無比嘈雜，一道接著一道的叫嚷聲，哭喊聲，瞬間將整個大寶寺淹沒！
……
定國公府，書房。
一名身高七尺，膚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正看著一份公文。
他頷下修著五絡長須，雙眸明亮深邃，滿是堅定，氣質儒雅隨和卻透著幾分軍人的剛硬。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當初與莫離一同進京的陸九！
只是相比五年前，這位大離名將，眉頭已然多了一道又一道的皺紋，便是頭髮，亦是灰白不少，顯見得這五年歲月並不好過。
「大帥，該用飯了。」
管家福伯端著一盤子菜餚走了進來，他看著自家主人，面上不禁有幾分心疼。
自從五年前回京後，雖說主人執掌天下大權，威嚴日重，然而煩惱也是越來越多，數次北征，身體受創，朝廷政爭，耗盡心血，只不過五年，便越發蒼老，而眼下，還要面臨那等險境！
「放下吧，福伯。」
陸九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雙眼盯著身前的公文，眉頭皺成一團，顯然是有什麼極煩心的事。
福伯面上露出了幾分不忍之色，他小聲勸慰道：「大帥，便是有再緊急的事情，也當是先用飯要緊，您的身子……」
陸九看著自小相伴的老僕，不禁低低嘆了口氣。
他放下公文道：「北地胡虜蠢蠢欲動，有消息說，金帳汗庭已然召集三十萬大軍，欲南下大離，我實是吃不下飯。」
活佛已然進京，欲在壽宴上取他性命，他身死事小，可若是沒了他，誰又能執掌大軍，抵禦北虜？
雖說這些年，他也培養了幾個心腹將領，可一來這些人年輕，二來則是陛下與他們並無那般親厚感情，如何能將大軍盡數相托？
樁樁件件事糾纏在一起，讓陸九如何吃得下眼前的飯食？
那老僕還待再言，外邊忽然傳來驚呼之聲，只聽得有人喊道：「你們是誰，豈敢擅闖國公府？！」
「讓開，我有急事尋陸帥！」
隨後便是兵刃出鞘之聲和一陣陣破空聲。
陸九皺了皺眉，難道活佛提前發動了？
「大帥，快躲一躲吧！」老僕擔心的道。
「躲到哪裡去？」
陸帥神色平靜，活佛的武功，若要殺他，以當下的護衛，絕對是走不脫的，不過，如今整個京城的高手都在盯著大寶寺的動靜，活佛怎會輕易走脫？
他疑惑之間，書房大門一下子被打開了，兩道身影聯袂而入。
一道身材魁梧，背負長刀，一道僧衣如雪，禪意清淨，不是簡應章和無花又是誰？
「陸帥！」
兩人齊齊上前行禮。
陸九見狀，心中鬆了一口氣，道：「兩位免禮。」
噔噔蹬蹬……
數道腳步聲傳來，卻是那府中的護衛此時趕至。
「這兩位都是我的客人，你們下去吧。」陸九擺了擺手道。
那些侍衛聞言，都是刀槍歸鞘，快步離開。
簡應章急聲道：「陸帥，我有十萬火急之事容稟！」
「這般急迫？」
陸帥心中咯噔一聲，他知曉眼前兩人的武功，都是當世難尋的大高手，他們所說急事，必然便是急事！
無花道：「陸帥可曾記得莫離這個名字？」
莫離！
陸九瞳孔一縮，瞬息之間，腦海中回憶起了五年之前的場景！
那一位青衫佩劍的年輕人，輕而易舉便將一波又一波的殺手解決掉，更是以一己之力，將兩位當時的大宗師擊敗！
「他怎麼了？」
陸九不解的道，當初此人分明和自家女兒一起拜入仙門之中，此時應該正在修道才對。
「莫公子回來了！」
簡應章急吼吼的道：「非但如此，他方才更是問我二人那活佛的住所，此刻已然朝著大寶寺而去，只怕要與活佛做生死之鬥了！」
「大帥，那莫公子武功雖然高強，不過活佛當世大宗師，手下又有一眾高手護衛，只怕莫公子一人要吃大虧！」
無花道：「還請您速速調兵，我等一起前去大寶寺，營救莫公子！」
「誰要救我啊？」
就在陸九還沉浸在兩人的消息中時，一道聲音傳來，眾人回頭一看，只見得莫離大搖大擺朝著內里走來。
他手裡還提著活佛的人頭。
眾人仔細一看那頭顱，面容頓時僵住，瞳孔一縮！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