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嘯卿自詡為正人君子,自認為只有正大光明的打敗了敵人,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戰功卓絕。
對於龍文章說的餿點子和鬼主意,他自己肯定是不屑於為之。
不過。
自己不做不代表不去做,並不妨礙他默許其他人去用。
龍文章得到了虞嘯卿的讚賞默許,說起來自然是格外的帶勁,如竹筒倒豆子一樣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虞嘯卿以前很厭惡龍文章的小聰明,以及各種油腔滑調的小動作。
可在現在這個共同抗日的思想下,他第一次覺得龍文章滿肚子的壞水,似乎還是有那麼一點用的。
封雲天最擅長微表情觀察,虞嘯卿對龍文章的這個改觀,沒有超過他的眼睛。
這也代表他一開始所想的想法,增加龍文章在虞嘯卿心中的地位,最終獲得了武器的好效果。
龍文章這邊完成了他的個人秀,封雲天也該站出來亮亮相了。
對松山陣地的介紹和描述,以及a計劃的各種相關事項和內容,都已經由龍文章進行了闡述。
封雲天要做的就比較簡單了,只需要彌補一下相關事項即可。
「師座, A計劃你已經足夠了解,如果這個計劃能夠順利實施,絕對能以極小的代價啃下松山這塊硬骨頭,多的不說,最少能少犧牲三千名兄弟。
為了保證計劃的萬無一失,為了早日收復被日寇占領的國土,我需要您務必答應我三件事。」
封雲天臉上的表情非常決絕。
與其說是在請求虞嘯卿的首肯,不如說是在逼虞嘯卿當場表態。
虞嘯卿能看出封雲天的態度,知道自己需要拿出足夠的誠意,才能讓眼前自己旗下的兩名團長,為自己去拋頭顱灑熱血。
否則即便他知道了這個計劃,沒有封雲天和龍文章的親自領導。
A計劃就指揮是一個計劃,而不是一場可以收穫成果的行動。
虞嘯卿雖然並不會什麼花言巧語,更對官場上政治上的東西厭惡,但並不妨礙他懂如何「御下」。
也是上下級之間的「規則」!
身邊那可以為他去死的四大金剛,當初禪達收容站的那一番「極致忽悠」。
光這兩方面就有足夠體現,虞嘯卿對人心把控自有一套。
因此對於封雲天的直面逼問,虞嘯卿也沒有做任何的推諉虛偽,乾脆立斷的給出了答案。
「只要能夠將松山給拿回來,只要能夠將日寇殺個乾淨,只要是我虞嘯卿能做到的事情,別說是三件事,就算是三十件事我也答應。」
虞嘯卿擲地有聲,鏗鏘有力,語氣神情不帶一點虛假。
「師座這等衷心愛國之胸懷,實屬讓我等拍馬不及。」
封雲天不痛不癢的拍了個馬屁,也算是給虞嘯卿正面表態的一個回復,隨後便說出了他的三件事。
第一件事……
A計劃必須要做好保密工作,這個計劃只能有他們三個人知道,絕不可再透露給任何人。
別說是上報給遠征軍長官部,就算是副師長唐基都不能透露。
這件事虞嘯卿沒有做直接回復,不過卻用一個心情大悅之下,極少有的一個玩笑進行了側面回復。
「A計劃對我軍如此重要,我覺得兩個人知道就夠了,你和我。」
虞嘯卿指了下封雲天,又指了自己,然後眯著眼睛看向龍文章,嘴角微揚說道:「多的那個人,我覺得有必要殺人滅口,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別別別……」
封雲天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龍文章嚇的連連搖頭擺手。
再一次擺出他那諂媚的阿諛奉承,把自己的身份擺的極為低下,討好說道:「師座和封團長都是要做人上人的,以後可是會被寫進書裡面的。
你們倆是世人崇拜的偶像,有些事情就不太方便去做。
而我不同啊,我就小角色,一個上不了台的小丑,你們不能做的髒活累活,還有那種上不了台面的活,那都可以交給我,我保證做得漂漂亮亮。」
龍文章雖然把身份放得很低,但他這番話卻說的很精髓。
不僅行雲流水的拍了一番馬屁,吹噓虞嘯卿和封雲天會成為「名人」,還把自己存在的價值進行了定位。
如此一來。
哪怕虞嘯卿再怎麼不喜歡他,在這種情況下也會把它留下來。
更別提龍文章也是賊精的人,他已經通過龍文章對他的態度,感受到了自己在龍文章心裡的地位。
之所以還把自己身段放這麼低,目的就是為了通過自我貶低,達到提高身價。
「這麼說……你這滿肚子壞水的傢伙,確實還有點用啊,既然如此,那就暫時留你一條狗命吧。」
虞嘯卿本來也就開個玩笑,龍文章主動配合進行了演戲,他自然也就順著台階把戲給收尾了。
保密工作虞嘯卿當面表態了,接下來就是第二件事情。
為了保證A計劃可以斬首成功,參加行動的人員最少要兩百人,以便於可以在預定的時間內,一路推進到玉樹指揮部,將竹內連山擊斃於槍口之下。
而雲天特戰隊的規模人數,哪怕因為集訓營訓練成績,擴編到了一百個人。
距離兩百人之數,也還少一半。
封雲天希望虞嘯卿在挑選「優秀軍官」加入的同時,也能同時在挑選足夠的士兵湊滿兩百人。
虞嘯卿對這件事倒很爽快,乾脆利落的給出了答案。
「A計劃分進入南天門地下堡壘後,會分為十個行動小隊,也就是要二十個正職和副職的小隊長,
那就三個團每個團選送六名軍官,我這邊師部再出兩人。
剩下的八十名精銳士兵,你們三個團各自選送二十五名,師直屬單位選送五名,剛剛好。
如果不滿意有各單位選送,你們兩個可以自己去選,我給你們這個權利,看上誰就用誰。」
虞嘯卿這個分配方式看似非常公平,實際上還是封雲天這邊吃點虧。
畢竟雲天特戰隊的大隊長,是封雲天的左膀右臂孟煩了,特戰隊的大部分軍隊也來自於一(封)團。
封雲天之所以如此安排,主要是把雲天特戰隊,當成了他的一團的「特戰隊」。
而不是師部直屬特戰隊!
兩百人的突擊隊看起來三方平分,實際上不管是從軍官到士兵,封雲天的一團占了近一半。
好在封雲天並不是「傭兵自重」之人,也沒有那麼的小肚雞腸。
對於虞嘯卿的這個安排,封雲天覺得也還算可以,並把挑人選的權利,當面直接交給了龍文章。
下去後由龍文章去三個團,挑選他覺得合適的軍官和士兵。
最後的第三件事,辦起來最難。
由於整個a計劃行動的過程中,最關鍵的點就在於偷摸到山腰後,從通道爬到南天門內部「地下城」的這段路。
甬道空間小裡面只能爬著走,在裡面多帶一分鐘就多一分鐘的危險。
總結來說就一句話。
整個行動就是一次賭命,所有人的籌碼都是一次梭哈。
都輸不起。
為了保證行動的最高成功率,那就需要提前做好足夠的準備工作,尤其是要把訓練工作整到位。
封雲天要求虞嘯卿再次調用工兵團,用汽油桶埋於地下的方式,模仿構築一個松山內部的通道網絡。
讓參加行動的突擊隊員,在這些通道中進行爬行訓練。
最終訓練到什麼程度呢?
那就是能夠完全無視幽閉恐懼,再黑的環境也能鎮定自若;不管通道里遇到蛇蟲鼠蟻任何東西,都能穩如老狗紋絲不動;能夠拿著自己的武器快速移動,不至於堵住通道影響後面的人通行。
簡而言之就是需要每個人,都能把汽油桶裡面的生活,當成是在家裡那樣,隨意自在些順手。
至於為什麼要用汽油桶搭建……
一個是這種材料比較普遍,可以滿足快速搭建數百米甬道網絡的需求,也能更加的經久耐用。
畢竟兩百多個人在裡面爬,如果挖的土通道,估計爬不了幾天就塌了。
其次是松山裡面的甬道大小,和汽油桶的大小基本是差不多的,甚至很多地方也都是直接用汽油桶。
這樣一來真實度會更加高,訓練的效果會更加的好。
「一個閒人免入的訓練重地,你所需要的幾百米汽油桶,我都可以幫你解決,這不成問題,不過……」
虞嘯卿皺著眉頭,神色嚴肅:「我之前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們,通道直徑這么小,萬一行動時被日軍發現。
你們讓兩百人去鑽汽油桶,一個傷亡一具屍體,就能擋住所有人前進的路,到時候你們怎麼辦?」
虞嘯卿這個問題非常的尖銳,也是封雲天和龍文章都不願意提及的。
兩人早就想到過這個問題,也經過多方痛苦的考慮之後,發現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由於解決的方法太過殘忍,太過於不人道,兩人都沒有主動說出來。
現在虞嘯卿主動問了出來,封雲天自知沒有辦法再避開,可實在說不出口,把目光轉向了龍文章。
結果龍文章好像提前預知到了,知道封雲天會找他,已經把頭轉向了另一邊。
好像是在研究軍事地圖,並沒有注意虞嘯卿和風雲天的對話。
龍文章這貨耍牛頭不干髒活,封雲天沒有辦法只能自己上,很苦澀的說道:「只能一個辦法,那就是用手雷炸。」
「用手雷炸?」
虞嘯卿的瞳孔刷的放大,顯然被這個方法給驚到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著問道:「通道空間是密封,兩百人,串葫蘆,你們怎麼保證手雷爆炸,不會再波及到其他的人。」
虞嘯卿的反應也算比較快了,充分考慮到了後續影響。
如果炸開第一個人屍體的時候,手榴彈的威力把後面的人給炸了,後面的人死了之後又要炸。
這樣一個炸一個接下去,那根本就沒完沒了了。
「師座,所想的這個問題,我們同樣有辦法解決。」
封雲天面色凝重停頓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接著說道:「只要把手雷塞進屍體的肚子裡再引爆,就能保證爆炸的彈片不會亂飛,也更容易保證炸成兩段。
而且被炸成兩節的屍體,從一個整體變成了兩個比較小的部分,就不會在賭注狹窄的通道。
除此之外,為了儘可能消減爆炸所帶來的衝擊波,屍體後面第一個隊員,也就是負責炸的人。
他需要後背對著屍體堵住通道,用身體去吸收爆炸的衝擊波和可能的彈片,為後面的兄弟保駕護航。
你我都知道手雷的二段傷害,並不會讓人立即死亡,只會讓人很痛苦。
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為了讓更少的人死在江灘上,為了通道里其他的一百多兄弟,每個人都要做好付出的準備。
突擊隊沒有任何的退路,進入突擊隊就等於半隻腳踏入了地府。」
封雲天說的非常的沉重,哪怕對日寇時能殺人不眨眼,此刻心中也非常不忍,奈何這就是最真實的戰爭。
會死人,會痛苦,可你不能停,還得繼續往前沖。
因為……
後面是以整個民族的榮辱,再沒有任何一點退路。
虞嘯卿聽完封雲天的解決辦法,久久的沒有在說出一個字,他從身體到心靈都被震撼了。
他成為軍人這麼多年,第一次知道戰爭原來會這麼殘酷。
過了許久許久之後。
虞嘯卿略微回過一點神來,似問話又似喃喃自語的說道:「親手切開同袍的身體,用自己身體擋住炸彈,誰會這麼做?誰會這麼不怕死?」
「師座,沒有人不怕死,你會,我會,他也會,可怕死有用嗎?怕死就能夠真的活下來嗎?怕死能夠拯救我們這滿目瘡痍的中華民族嗎?」
封雲天一連甩出了三個問題,隨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我們怕死,戰士也怕死,可他們心中愛國熱血的滾燙赤誠,絲毫不比我們低。
為了將侵略者趕出去,為了替死去的親人同胞報仇,為了收復這大好河山,為了子孫後代能生活無憂無慮。
即便怕死,作為一名保國為民的軍人,他們也會一往無前的往前沖,直至死地而無後生。」
封雲天說道後面一句話時,升調忍不住抬高了好幾度。
等他的話音落下之後,最後的尾音依舊在空曠的指揮部里迴蕩,更在虞嘯卿和龍文章的腦海中迴蕩。
房間裡一時鴉雀無聲,安靜到針掉地上都能聽到。
發完感慨的封雲天,意識到說的話題有些沉重,房間裡的氣氛有些壓抑,不太適合接下來的談話。
笑了笑調整情緒後,用相對較輕鬆的語調說道:「當然,用手雷去炸,畢竟只是最後的應急手段。
只要日軍沒有發現我們,那就不會有任何人在甬道內犧牲,這個應急手段也就不可能會出現。
而這也就間接的說明了,接下來甬道訓練,對這場行動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