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青鋒眼神中帶著幾分深邃和期待。
就以他之前所見來看，襄王堯開舛的法相是一條蛟龍，天街那邊的九位法相境強者的法相也是各種動物植物的影像。
而笑江山的法相，按照薛宗臣信中所說，則疑似是那山河破碎幻景之下的一切。
法相的區別極大。
但也可以看出那種常規的動物植物的法相，其實並不具備多麼強悍的戰力。
反倒是笑江山那種詭異的法相，具備不可思議的強大威力。
當然，前提是笑江山那真的是法相！
「而我在化神境所見幻景都是神話傳說故事……卻不知道我的法相到底會是什麼？！」
歷青鋒喃喃自語之間，一股劫滅氣息仿佛從無盡天外朝著他鎖定而來。
就好像一條毒蛇驟然以陰冷的眸子盯上了他，那種莫名生出的遍體寒涼讓歷青鋒也難得的蹙起了眉頭。
極致的威脅感！
極致的危機感！
「上次突破至化神便是黑色劫雷……這一次莫不是四道黑色劫雷？」
「總不能是六九黑雷甚至直接到了九九黑雷吧？」
當初突破化神之時，遭遇的一道黑色劫雷可以理解為是九道紅色劫雷融合而成的，這基本上就宣告紅色劫雷的雷劫已經奈何不了歷青鋒絲毫了。
而接下來則會完全進入黑色劫雷的時期，按照之前的規律，必然是四九黑雷、六九黑雷乃至於九九黑雷的程度……甚至九九黑雷還有可能融合成為更高等階的雷劫。
但也說不定雷劫不會這麼老實的按照規律來呢？
心念一動之間，右肺那枚雷符緩緩閃爍起來，其上紫色、紅色和黑色的光華流轉不休。
同時，化凡訣的運轉被解開，一直以來被歷青鋒自身故意壓制的金丹之軀的威能一點一點的復甦過來。
而隨著金丹之軀的復甦，歷青鋒身周空間開始出現一種奇特的波盪之感。
這一幕就好像是水中每隔十公分擺放了一面透明的三棱玻璃，且一連擺放了七重玻璃一般。
雷劫帶給歷青鋒的威脅之感也驟然消退了七成！
也是同時，
呼！
呼！
狂風不知從何而起，已經遍地廢墟的帝都驟然掀起無盡塵煙。
正在施工的民居建築之上，無數人驚駭的抬頭。
卻也幾乎同時，地面上那用於打地基的三千斤一塊的條石驟然在這狂風之下顫動起來。
「不好！」
「風災！」
「撤！」
「都撤！」
觀星閣的人大聲呼喊起來。
三司之人也迅速忙碌起來。
而在帝都竹峰山下，臨時砍伐竹峰山竹子搭建的百姓臨時居所更是驟然之間破碎……
無數竹竿翻滾著遠去。
有在屋子裡認真給嬰兒餵奶的女子驟然一愣，隨後狂風之下，她只覺懷中嬰兒好像要被風捲走。
她瘋狂的將孩子抱緊……
為母則剛！
風災在頃刻之間就有了難以抵擋的趨勢，那些數千斤重的石條開始在狂風的吹拂下翻滾起來。
感知到帝都此刻的這一幕，歷青鋒微微沉默。
「還是換個地方渡劫吧。」
摸出面具戴在了臉上，是蒼秀的面具。
隨即，
涼風萬里驟然施展開來，游隼穿空決同時附加，其身上驟然有著隱隱約約的白色游隼虛影覆蓋，其周身狂風如馬圍繞其身側。
真氣全力之下，
無聲無息之間，只是周遭空氣驟然空了一片。
歷青鋒在全力展開涼風萬里的時候，他所經過之地的一切好似都被涼風萬里形成的圍繞周身的風給捲走了，以至於形成了一條真空帶一般的存在。
以至於遠遠看去，只覺得空間在驟然之間空了一片，空了一條看不見盡頭的空中的空洞之路。
一瞬而出！
「原來涼風萬里之所以能做到一瞬萬里……根本就是以身周之風暫時製造出一條真空地帶。」
「真空之中零阻力，於是涼風萬里的一瞬萬里不會像是之前一瞬多少里之下身軀會受重傷的緣故……」
與此同時，
一道道黑色的空間裂縫接天連地而起。
歷青鋒更是被劫雷氣息徹底鎖定。
如山一般厚重的烏雲轟然蓋壓而來。
這些烏雲並不是此前那般緩緩奔涌而來，而是在頃刻之間就覆壓天地之間。
漆黑降臨！
一如數日前一般，天地漆黑莫名。
轟隆隆！
歷青鋒感知到狂風已經不能波及到竹峰山那邊，對帝都的波及也不再是天災級別之後，他便是停下了腳步。
緩緩飄落地面。
此地很是熟悉。
曾幾何時，他以陰煞的身份在這裡阻截月神和應天以及唐金花等人。
那是他唯一一次面具被打掉，被月神和應天等人看到了真容。
在那次以後，哪怕他臉上的面具依然是十文錢一張的劣質產品，但卻再無人能碰觸到他的面具絲毫。
「牛頭嶺嗎？」
歷青鋒緩緩盤膝坐下。
也是此時，
轟隆隆！
雲層之中，有雷霆滾動。
但卻看不到半點光芒。
或者說……雲層之中並不是沒有光芒，而是有著黑色劫雷的黑光。
那黑光徹底將帝都這一片全部籠罩在了無盡的漆黑之下。
燭火無法照亮燭火自身以外的任何事物，夜明珠，陣法光芒皆是如此。
歷青鋒也同樣什麼都看不見。
但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在這無盡黑色之下，空中遍布粗十丈以上的黑色空間裂縫，或者說黑色的虛空無界。
而在虛空無界之中，那種奇特的血色氣息奔騰而起。
太陰閣，
太陰閣閣主看著這一幕沉默不語。
當日跟仙組織首領的玉佩留招硬碰硬所受的傷，直到此時也沒能徹底恢復。
此刻太陰閣閣主只是眼中閃爍著疲憊和震驚。
「又突破了嗎？」
「那等境界……也可以不到半個月就突破一次的？！」
太陰閣閣主內心是真的世界觀都有了幾分要崩塌的跡象。
「或者……是仙組織其他人在突破？」
「又或者……上次不是仙組織首領在突破，而這一次……才是仙組織首領在突破？」
……
紫微宮，
「又是那樣的極致漆黑嗎？」
「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即刻去確定緣由！本宮要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仙組織搞出來的動靜！」
黑暗中三聲應諾的聲音響徹。
堯清月眼中閃爍著一抹驚怒。
皇宮地底，
皇帝陛下堯清陽的眼中第一次浮現出了一抹不確定，他甚至無法如同上次見到仙組織首領的玉佩留招之後依然暗示他自己才是最終贏家。
「朕……錯了嗎？」
「朕沒錯！」
「只要朕以新的方法將龍脈復甦，等到棋局收官之時……朕就能拿到一切！」
「朕就能徹底主宰龍脈！」
「朕就能豁免天道的排斥！朕就也能成就上古聖王的位格！」
「屆時……什麼仙組織，什麼笑江山，什麼妖族萬妖殿……呵呵呵！」
……
天街盡頭處，
門戶對立的兩家正是姬家和夏家。
左邊是姬家右邊是夏家。
在夏家地底密室之中，夏龍駒驟然驚醒。
他什麼都看不到了。
「老祖？」
「老祖！」
卻是此時，無盡的黑暗中，兩雙藍色的眼眸閃爍而出。
這雙藍色的眼眸被夏龍駒清清楚楚的看見了。
「好生修煉。」
蒼老的聲音響徹。
隨即，那藍色眼眸閉上，這裡又恢復了無盡的漆黑之中。
夏龍駒則心安起來。
只要在老祖身邊，他甚至覺得就算是仙組織首領親自前來找他麻煩，也極有可能會不了了之。
而在姬家，
姬煙微和另外兩個姬家化神九重一起跪坐在密室之中，他們身前閃爍出一枚竹簡。
竹簡落地，泛著藍色光芒的風火家人四個字在竹簡之上顯現而出。
黑暗中，另外兩名姬家化神九重一言不發。
姬煙微開口道：「風助火勢……風火家人之卦寓意合作有利，也寓意家中和睦方可成事。」
「大兄，四妹，你們明白了嗎？」
一個清冷的聲音響徹：「三姐所言小妹都明白，但大兄或許會有幾分困惑。」
男聲響徹而起：「沒有困惑，只是合作對象真的是歷青鋒？而不是直接去找仙組織合作？」
姬煙微：「大兄尊老祖卦令便可！」
黑暗中再無聲音響起。
……
觀星閣，七殺府、破軍府……則是處處都陷入了寂寞之中。
各地重建工程也被迫暫停下來。
整個帝都驟然之間陷入驚恐之中，但到底不如第一次遭遇這樣的無盡漆黑那般驚恐。
尤其普通人和低階武者根本感受不到這等雷劫的恐怖，再加上此時帝都之人有了上次的經驗都已經清楚的知曉黑夜終會結束的。
甚至帝都之人大多也從朝廷的公告之中得知這是某一種特殊的天象，除了完全漆黑……他們並沒有什麼感覺。
於是，在風災結束之後，人們就已經恢復了安寧，靜靜等待黑夜結束。
只是地底深處，在襄王等五人所在的更深處的地底之下，那裡，一個個絕世強者心底都是如同太陰閣閣主那般波濤洶湧而起。
也是此時，
咔擦！
一聲轟鳴震響。
牛頭嶺上，歷青鋒閃身直直的迎接向那襲來的劫滅氣息。
劇烈的麻痹感席捲周身上下。
金丹之軀驟然閃爍起金色的光芒來，那金色閃爍之間不停的將這黑色劫雷的完全吸收。
金丹之軀就如同乾旱了許久的泥土遇到了水，剎那之間瘋狂吸收起來，以至於右肺的雷符都沒能吸收到多少黑色劫雷之力。
緊接著，
第二道黑色劫雷轟然落下。
歷青鋒驟然看到眼前有著一抹幻景驟然浮現而出。
幻景模糊至極，仿佛一面十多年不曾擦拭過的鏡子，看不清其中到底有什麼。
第二道黑色劫雷驟然瀰漫而來，其威能比之第一道劫雷更強一倍有餘。
但在金丹之軀之下，這劫雷似乎被完全克制，碰觸到歷青鋒的剎那便是化作了金丹之軀的養料。
身軀越發強悍起來，其中滾滾流動的真氣超乎想像的濃烈。
每一絲真氣都在虛實之間不停的轉換著，身軀的每一個部分也同樣在能量態和血肉之軀之間轉換不停。
雷符依然沒能吸收到太多的黑色劫雷能量，可饒是如此，雷符也開始出現了變化。
其上紫色的光華一點一點的退去，紅色的光華占據的成分不變，黑色的光華卻是慢慢的增長起來。
「看來雷符是會跳過紅色品階直接抵達黑色品階了。」
如此想著，
天空滾滾雷聲再度轟鳴而起，
惶惶天威濃郁非常。
實力足夠強的人，在感受到這恐怖至極的惶惶天威的時候，一個個竟然身體都有些莫名的顫抖起來。
那本就漆黑的天地，驟然之間變得更加漆黑了數倍。
帝都城中，無數小孩子哇哇大哭起來。
似乎是小孩子比之大人還能清楚的感知到此刻天地之間炸響的黑色雷霆的恐怖。
第三道黑色劫雷轟隆而下！
眼前，
隨著第三道雷劫落下，那仿佛十多年不曾擦拭過的鏡子在驟然間變得清晰至極，再無絲毫雜質的遮掩。
其中，愚公移山，夸父逐日、精衛填海、后羿射日、盤庚射天、嬴政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蘇武牧羊、諸葛亮寫下出師表，星隕五丈原、姜維九伐中原……種種前世歷史之中的畫面浮現而出。
咔擦一聲！
黑色劫雷瀰漫之下，歷青鋒的金丹之軀更顯幾分赤紅之色，其中能量化作的血肉細胞一顆顆的展開了脫胎換骨的過程。
金丹之軀逐漸提升！
隨即，
第四道黑色劫雷沒有絲毫停頓的接連落下。
這一道劫雷卻並不是朝著歷青鋒落下的，而是直接落在了歷青鋒眼前的幻景之中。
但它也並不是直接落在那幻景之中，而是落在了歷青鋒的眉心之上，而後灌注進入了這一幕幕幻景之間……
一種極致的錯落感浮現在歷青鋒心底。
與此同時，歷青鋒只覺得腦海深處有什麼東西被打開了。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歷青鋒的腦子裡忽然冒出文天祥正氣歌中的這句話來。
也是此時，
眼前幻境內無盡畫面之中，在那黑色劫雷轟擊之下，又是一道新的幻景出現。
是一道枯瘦聲音在一處牢獄之中，蓬頭垢面，卻又頂天立地的身影，以枯瘦的手堅定的握著毛筆，一筆一筆的書寫著詩文。
他所書寫的詩文中有『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也有『臣心一片磁針石，不知南方不罷休。』，更有『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上則為日星，下則為河嶽……』。
黑色雷劫似乎成為了那枯瘦老者硯台之中的筆墨，被這枯瘦老者蘸著一筆一划的寫就一個個不屈的文字。
也是在此刻，歷青鋒只覺得腦海中一道金光乍現。
緊接著，
「原來如此嗎？」
「抗爭！」
「不屈！」
「人族從誕生開始……其核心精神就是這四個字，就是抗爭和不屈！」
「精衛填海是抗爭，愚公移山是抗爭，夸父逐日也是抗爭……」
「抗爭天地不公，不屈於一切的鎮壓，始終心懷正氣，心懷蒼生……」
「以抗爭，去為萬民爭一條活路！」
玄奇莫名的意境驟然在歷青鋒有著這段領悟的時候，仿佛活了過來一般。
轟然之間，
雲開霧散。
陽光重新灑落大地。
牛頭嶺之上，
萬千虛影繚繞而起。
為萬千生民而抗爭的，何止那虛影之中的十副畫面？
那萬萬千千不知名的紅色戰士……也是如此！
隨著歷青鋒如此念頭，在他方才那幻境之中驟然無數看不清面孔的紅色戰士的身影浮現而出。
隨即又是一股澎湃之力湧入歷青鋒的腦海中，灌注進入他的四肢百骸之間……
歷青鋒緩緩起身，四周空間波折幻滅而起。
他沒有在意四周空間的變化，而是喃喃自語，仿佛心仍然在沉思之中。
「這就是法相嗎？」
「原來如此！」
法相不是法象。
若是法象，那法象就應該是法天象地的意思。
而法相……則是法的相的意思！
法……在某種程度上實際上就是『道』的意思，經由化神，明悟自己的道或者法，進而將其相展現而出。
「武道……其實也是道啊！」
「也是一種修道！」
歷青鋒輕輕一笑，有一種明心見性之感，仿佛此刻他的心徹底潔無瑕穢，徹底澄澈洞明，當真如王陽明心學中所言『此心光明，心如明鏡』的【不動心】了。
卻也是此時，
腳下的牛頭嶺深處，一股詭異的氣息繚繞而起，一種奇特的生機如種子萌芽一般生出……
歷青鋒微微皺眉，感知力朝著地底深處而去，瞬息之間便是明悟過來地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隨著明悟過來，歷青鋒卻是毫不猶豫的直接腳下轟然用力。
輕輕一跺腳之間，其身後精衛填海將枯枝落入黑海的虛影法相驟然一閃。
他這一腳就仿佛攜帶了那將黑海都掀起無盡波濤的詭異樹枝一般，驟然落入地面。
地表不動如山。
但在萬丈地底之下，卻是狂猛震動而起，一道凌厲之力倏爾之下，如利劍，如雷霆，轟然落入某處藍光微閃之地。
浩瀚之力轟轟之下，地底無數岩石碎裂粉碎！
與此同時，腳下牛頭嶺的無盡深處，驟然傳出一聲牛聲，一聲帶著哀鳴的牛的叫聲。
「果然沒猜錯……這牛頭嶺從來就不是什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在不知道多少歲月之前，真的有一頭巨大無比的牛妖在此隕落。」
「但卻沒想到你這牛妖敢猖狂到借歷某的雷劫之能尋求復甦之機！」
「是以為歷某拿深在萬丈地底的你沒有辦法嗎？」
「可惜……若非是你超出了歷某此刻的認知……你應該在天牢安享餘生才是，而不是如同現在一般被踩滅復甦之機！」
喃喃自語著，歷青鋒眼中也是浮現一抹可惜之色。
地下那頭牛妖絕對不止大妖魔的水準，若真能將之收錄進入獄書之中，只怕這一頭牛妖給他帶來的收益就抵得上數十個法相境的經驗寶寶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