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命令太過詭異了!
妖族居然要在見到人族的時候選擇退避三舍?
甚至這都不是簡簡單單的退避三舍了,這是退避五百里!
一舍三十里,三舍也才九十里。
這五百里就是將近十七舍!
妖族什麼時候面對人族要如此卑微的?
從來都是人族見到妖族便落荒而逃,是人族要悲壯的犧牲無數人才能阻攔住妖族的小股部隊的攻伐。
可如今……
無數妖族無法理解這份來自鳳歌城的命令,還是四尊天妖同時簽署的最高令符記載的命令內容。
要不是鳳歌城三千年來建立而起的對侯土洲妖族的絕對權威,只怕這五百里拓土過程必將又是一場血戰。
「最好這人族這所謂血鏡記功能讓我們知道發生了什麼!」
「否則,我蟻族定要向萬妖殿參這四位妖君賣族求榮!」
一個個妖族憤憤不平的看著前方落定的血色長城,以及那血色長城前方繚繞的詭異至極的無定河。
而後在五千丈方圓的血鏡浮現之時,便是如同人族將士和邊疆州府的軍民一般,一起抬頭看向了血鏡之上。
……
與此同時,
南疆校獄之中,
常濤河一拳一拳的對著牢房地面狂轟。
雖說他的丹田已經被封禁了,無法動用真氣,可化神七重的身體素質也讓這毫無真氣波動的拳頭將地面轟出一個深三尺有餘的深坑出來。
他仍然氣不過。
氣不過為何他說的都是真的,卻被那十九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就把他定義成了傻子……
此時,喻桐大都督緩緩走來,其手中拿著一份卷宗。
他看著以拳頭轟砸地面的常濤河:「別白費力氣了,邊疆校獄雖然不如天牢,也不如詔獄,甚至都不一定比得上大理寺的寺獄,可也絕不是你憑著肉體之能就能打開生路逃出去的。」
「看看吧,你這些年的罪證,都已經查明證據了!」
嗤笑著,喻桐便是將卷宗丟給了牢獄之中的常濤河。
常濤河冷冷的看著喻桐,緩緩抓起卷宗,將之展開。
下一刻,常濤河的面色急劇變化起來。
「勾動系!」
「你這是污衊本將!」
「你居然污衊本將!」
喻桐眼睛微微眯起:「按軍法,勾結妖族,證據確鑿,斬立決!」
常濤河:「去尼瑪的斬立決!這最多是斬監候!」
斬立決就是立馬斬首。
而斬監候則是先關一段時間再斬首,而這個一段時間到底是多久……則是不確定的事情。
有的人的斬監候變成了無期徒刑一般,而有的人則只是個把月便斬首了。
喻桐卻不再看常濤河哪怕一眼,只是冷冰冰的開口道:「拉出去,向我南疆將士明述此人罪責,而後當眾處斬!」
常濤河哈哈慘笑起來:「怪不得……」
「怪不得我人族越來越弱,原來是因為有你這樣的狗東西啊!」
「哈哈哈!」
「面對妖族的時候你跑得比你媽都快,面對自己人你卻比妖族還要狠……若我人族都是你這般東西,人族還有什麼狗屁未來!還有什麼狗屁希望!」
喻桐只當做沒聽到絲毫聲音。
靜默的朝著血色城牆之上走去。
之所以殺常濤河,倒並不是常濤河如何得罪了他喻桐,而是他喻桐想趁此機會重建邊軍勛貴之中的秩序,建立以他為首的新的邊軍勛貴的秩序。
有了這個目的,他自然不能偷偷摸摸的殺死常濤河。
所以,才要找到證據和罪名,要將常濤河堂而皇之的斬首。
並徹底坐實常濤河裡通外賊的罪名……屆時,趙沐晨若是識趣,他自然會想辦法將趙沐晨從這罪名之中摘出來,給趙沐晨一個機會,讓趙沐晨感激他而為他所用。
要是趙沐晨不識趣,那將其連坐掉便是,西境大都督可以換一個人去做,如此他便可以獲得西境的支持,而後再去圖謀東疆和北疆,最終輕而易舉的將勛貴內部體系重建。
重建為他喻桐可以說一不二的龐大勢力!
皆是,皇室和世家也都得看他的臉色,甚至就算是仙組織為了人族大局,也必定是要忍受他的存在的。
「常濤河啊……誰叫你就這麼撞在了槍口上呢?」
「說實話,本大都督是很欣賞你這種敢於死戰的屬下的,只可惜……你我沒有緣分。」
悠悠一嘆,其眼中越發冰冷起來。
與此同時,
百丈血色城牆之上,
虎頭鍘已經就位。
這虎頭鍘之上有著星辰光點閃爍,行刑之時再配合上一位抱丹境以上的武者以真氣催動……像常濤河這樣被封禁了丹田的化神七重,也無法抵擋絲毫。
這一段血色城牆的周遭和下方,無數士兵匯聚起來,一個個朝著虎頭鍘那邊觀望過去。
常濤河哈哈大笑起來,依然是怒罵不絕。
人群中,韓陽和諸多加入了大同會的半妖匯聚在一處。
「這是怎麼回事?」
韓陽作為西疆血色長城的五百主,自然是見過西疆二品將軍常濤河的。
甚至他沒有加入大同會之前,就曾因為要為妖族竊取情報的原故,更是將常濤河和趙沐晨等人的性格和行事風格都摸清楚過的。
他自然清楚這位常濤河就是個直腸子,也是個死腦筋,粗枝大葉的沒有什麼深沉的城府心機,從前雖然表示出對仙組織的不屑,但到底是有正氣的一個人。
這樣的人……被當眾斬首?
原因是什麼?
尤其是西疆的二品將軍,在南疆被當眾斬首……韓陽已經開始猜測是不是邊軍勛貴的內部權力傾軋了。
聽到韓陽的問話,一個個半妖面面相覷。
後方一個半妖則迅速走出一步:「韓組長,在下認識一位督戰營的百夫長,聽他說是這常濤河方才以仙組織的名義讓喻桐南進五百里開疆拓土,被認定是別有用心,而後喻桐將其關押校獄,並讓督戰營『查』常濤河的通妖罪證,且真的被『查』出了其勾結妖族的證據……」
查這個音節被這半妖咬得稍微重一些。
稍稍有些權力鬥爭經歷的人,其實都清楚什麼叫做羅織罪名。
那些掌握權柄的人,權柄在手的時候,有罪也是無罪,可一旦失去了權柄,卻也極容易無罪也是有罪。
聞言,韓陽呵呵一笑:「常濤河勾結妖族?」
「怕是喻桐勾結妖族了,常濤河還在跟妖族搏命呢!」
「此事大有問題!」
「而且牽涉仙組織,這位常濤河怎麼說也是替仙組織來南疆傳信的……諸位應當知道我們跟仙組織是什麼關係吧?」
半妖們齊齊點頭。
「準備營救此人!」
「都說說各自有什麼辦法!」
錢霖:「以神通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救走此人,若是配合妖法妖氣,這南疆血色長城可沒有趙沐晨那等硬骨頭……」
韓陽搖頭:「不可!」
「如此一來就徹底坐實常濤河勾結妖族的罪名了。」
陳博則開口道:「既然常濤河是來傳遞蒼秀大人的命令的話……我等是否可以帶上一張面具,狐假虎威,以仙組織身份救場?」
韓陽陷入了沉思。
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但,
「如果被拆穿呢?」
「仙組織諸位前輩都是能輕易瞬殺化神強者的大能強者……我等真的有資格去假扮?」
「另外,面具呢?」
「此時……去哪裡找面具?」
韓陽一連串的問題讓陳博等人全都頓住了。
這個辦法也不行。
韓陽悠悠開口道:「兵變!」
周圍半妖一個個倒吸一口冷氣。
兵變!
這兩個字普普通通。
但這兩個字之下對應的卻是屍山血海!
兵變最初展開的原因或許只有一個,可一旦兵變展開,上下徹底混亂之後……相互廝殺起來,少了一天一夜根本無法將兵變鎮壓下去的。
陳博搖頭:「不可!如果展開兵變……南疆血色長城少說要死掉三四十萬人!」
韓陽:「三四十萬軟腳蝦比得上一個常濤河嗎?」
半妖們沉默了下去。
最終,
陳博:「我同意兵變!」
「我也同意!」
韓陽:「各自回去準備,帶著自己的部下,隨機應變!」
「是!」
陳博、錢霖等半妖紛紛散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開來。
城牆虎頭鍘之上,身著寬大袍服的南疆二品將軍還在字正腔圓的念著常濤河勾結妖族的具體證據。
只要等到他念完,便要斬首了。
常濤河已經沉默了下去。
他眼中閃過一絲悲哀。
他是怎麼都沒想到……他沒有死在妖族手裡,反而被這等栽贓陷害的罪名被斬首在南境血色長城。
他更是怎麼都想不到,他只是來傳遞個消息,就稀里糊塗的被安上了勾結妖族的罪名,要斬他!
加上這裡是南疆血色長城,他連絲毫為自己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也是此時,
念叨卷宗的那位將軍已經將厚厚的卷宗翻到了最後一頁,只剩下不到兩百字的內容。
死期到了!
常濤河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韓陽一坨老痰醞釀而出,就要將這口老痰吐到旁邊那個尸位素餐的五百主身上,然後藉此殺人,進一步引發兵變!
其餘大同會的半妖也是各有準備。
卻也是此時,在那份卷宗的最後一頁剛剛開始念出字句的時候,整個南疆血色長城轟然一顫而起。
濃郁的血色煙霧沖天而起,在天空凝聚為了一面血色的鏡子。
「這……」
「開疆拓土,血鏡記功?」
山呼一般的驚愕之聲從南疆血色長城不少人口中響徹而起。
韓陽硬生生在那口老痰即將噴向旁邊那尸位素餐的五百主臉上的時候,轉向將其吐在了地上!
也是此時,
天空上的血鏡之中,其中血色消散,浮現出浩大的鳳歌城畫面出來。
其中顯現而出的人卻是讓人驚愕至極。
那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是一襲青衫之人!
這青衫之人從一個藍色的微渺至極的小光點之中忽然閃現而出。
與此同時,
峨眉山山巔,周煥然滿臉疲憊。
「不愧是初代炎帝姜石年留下的手段,不愧是先賢聖王……只是強行消除掉我出手以前的畫面,竟都讓我損耗如此巨大……」
卻正是周煥然以特殊手段消除了血鏡記功中的部分畫面,才導致本該從笑劍鈍等八刀列陣開始的血鏡記功畫面從笑江山被周煥然葬刀解困而出開始。
而之所以如此做,自然是要消除掉馮成刀出手的一切影響,免得靠著葬刀好不容易糊弄過去的天數,卻被這血鏡記功的畫面將之破功。
於此同時,
南疆血色長城,北疆血色長城,還有依然沒有收到絲毫消息的海底東疆血色長城之上,都是血色煙氣沖天而起,在天空之上形成了五千丈方圓的巨大血色鏡子。
其中畫面忽閃而出。
畫面中的那一襲青衫讓無數人覺得極端的陌生。
但一些化神強者卻對那一襲青衫極為熟悉,甚至只是在看到那一襲青衫的時候,就禁不住的畏懼驚恐起來!
那是……笑江山!
朝廷將之宣的十惡不赦的大魔頭,是朝廷定義的這天下之所以不太平的罪魁禍首!
而那畫面中浩大的一切……更是令人心驚動魄起來。
詭異而濃郁的妖氣,鋪天蓋地的刀意。
畫面飛速流轉。
蝴蝶妖君的忽然出手,尤其其憑空拉開無窮空間裂縫之舉更是令看到這一幕的數千萬生靈都駭然至極。
那拉開千丈寬的空間裂縫的匪夷所思的手段,居然只是那蝴蝶妖君輕輕扇動了一下翅膀所造成的。
四境血色長城,無數人只覺得頭皮發麻。
翅膀輕輕扇動一下,便是千丈寬數百里長的空間裂縫……這等妖族強者,人族拿什麼去抵抗?
但下一刻,
看到那一襲青衫引動真正覆蓋了整個蒼穹的如山刀意轟然斬下之時,無數人更是心驚。
「這是……指玄!」
「不對!指玄沒有這般強悍,這絕對是通天境!」
北疆,
師法塵否定了大皇子堯方珏對笑江山是指玄的猜測,咬定了笑江山是通天境。
而方才還因為那蝴蝶妖族的強悍而絕望的四境人族,一個個震撼起來。
仿佛整個天空都是刀意!
刀意下降之時,那龍族大妖魔和鳳族大妖魔瞬間被攻破,龍族大妖魔更是鱗片寸寸爆裂開來,玄黃色的血液滲透滾落。
人族沸騰而起。
卻也是此時,
蝴蝶妖族再度動了。
地面藍色的鏡子浮現,鏡子之中倒映著那天空降下來的無可匹敵的絕世刀意之招。
而後,
兩招對轟。
什麼都看不清了。
血鏡之中只剩下飛沙走石的恐怖畫面,只讓人覺得空氣都在燃燒。
無數人的心揪了起來。
等到畫面再度清晰的時候……那一襲青衫已經被無窮無盡的灰色小點包裹在了其中。
灰點轟擊之下,那一襲青衫的動作不斷的遲緩下去。
再次感受絕望!
數千萬人族,再次從那蝴蝶妖族身上感受到了絕望。
北境,
大皇子滿臉蒼白。
師法塵更是呆滯莫名。
笑江山那等強悍的招法,就算是一萬個她師法塵也絕對無法抵擋絲毫……
可就是如此強悍的招術,被那蝴蝶妖族輕易破掉了,並直接壓制了笑江山!
妖族……果然強得離譜!
她臉色蒼白至極,忽然覺得心心念念的想等到堯方珏登基之後改變所謂的政令,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因為不管淮州境內的政令如何的美好,又或者如何的邪惡,只要妖族轟開血色長城之後……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這一刻,
師法塵有了離開堯方珏的心思。
與此同時,
堯方珏神色驟然劇變。
朝廷最不願意見到的一幕在那血鏡記功的畫面中浮現而出。
血鏡之中,
那蝴蝶妖君忽然開口道:「笑江山!我在萬妖殿聽說過你的名字……」
堯方珏的臉色驟然煞白一片。
本來那一襲青衫出現還算不得什麼,事後可以將之定義為某個隱士高人便可。
可隨著那蝴蝶妖君的話語,直接揭破了那一襲青衫就是笑江山的事實……
朝廷對笑江山的栽贓污衊豈不是瞬間破功。
如此帶來的影響則是笑江山從此成為萬民眼中的人族柱石,而朝廷便真正成了昏庸無道的朝廷了。
與此同時,
四境血色長城皆是譁然而起!
聲浪轟轟,如天雷在地面炸響,在四境血色長城炸響!
「笑江山?」
「他竟然是笑江山?」
「是妖刀會那個大魔頭笑江山?」
「這世界上還有人敢取名叫笑江山嗎?」
「可……笑江山不是導致了天下不太平,導致了淮州到處水深火熱的罪魁禍首嗎?」
「可是……笑江山不是妖族的走狗嗎?」
這一切都是朝廷宣傳的內容。
無數庶民底層對此曾深信不疑!
甚至不少人家破人亡之時,都會憤恨的詛咒笑江山。
可此刻……
為何那血鏡記功畫面之中,這位朝廷宣傳了數百年的妖族走狗、眾生水深火熱的罪魁禍首、霍亂天下蒼生的超級大魔頭……卻在鳳歌城跟妖族拼命呢?
跟那麼一尊強悍如神明,甚至比神明還要強悍的妖族拼命呢?
「難道……朝廷騙人?!」
「我們都被朝廷騙了?」
西疆血色長城,
趙沐晨更是滿心驚愕,大腦一片空白。
良久,
他才喟然長嘆:「我之前……竟然忽視了笑江山,竟然對其不屑一顧……」
「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
「他笑江山能跟仙組織的前輩們一起出現,又怎麼可能是傳說中的大魔頭?!」
「朝廷……為什麼要將這位跟妖族拼命的人污衊為妖族走狗,污衊為大魔頭?!」
其餘沈後斌等人一個個的沉默至極。
一個個的都覺得世界觀有些崩潰了。
但,這只是他們這些新生代而已。
八百年前,甚至只要七百年前就存在的那些強者,卻一個個的眼中閃爍起詭異的光芒。(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