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7點鐘。
丁炙猛地睜開了雙眼。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著吊頂上的紋路,有些失焦的眼睛慢慢地回過神來。
直到丁炙的目光重新回歸清明,沒有一絲剛睡醒時應有的迷糊感。
沒錯,在隔了許久之後,他再次在夢境空間裡頭來了次劇本體驗。
而這一次他載入的劇本是「宗師末路」。
在這次的夢境裡,他罕見地不叫丁炙,而是叫做程延華。
程延華少年時便酷愛練武,尤其學得一手好摔跤。
又因為他在京城裡頭經營著一家眼鏡店,所以他被江湖人稱作「眼鏡程」。
在他二十八歲那一年,開始尋訪名師,拜在了八卦開派宗師董海川的門下,成為了八卦拳第一代弟子。
因為本身就有些國術底子,程延華很快就一躍成為了董海川宗師門下最出色的弟子之一。
在爾後的十幾年間,他在把八卦拳融會貫通的前提下,又把自幼習得的摔跤技巧融入進八卦拳當中,然後根據自己的實踐和感悟不斷充實完善,逐步形成了風格獨特的程派八卦掌。
再後來就是立館傳武,為八卦拳開枝散葉,終成一代宗師。
就如此又過了十多年。
恰逢八國聯軍侵華,津門淪陷,慈禧西逃,京城大亂。
隨後聯軍入京,更是在京城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某日幾個洋兵在街上強搶婦女時,周邊的老百姓無人敢管,卻是被程延華給瞧見了,他藝高人膽大,自然要上前阻止。
這幾個洋大爺怎能料到,正尋歡作樂著呢,還能有個乾癟瘦老頭上趕著來找死。
所以他們直接就將程延華給團團圍住,計較著先把這個不知死活的老頭殘虐一番後,再用刺刀刺死。
在這片荒莽落後的土地上,自詡為文明傳播者們的他們覺得自己自然有權做一些有益身心健康的小遊戲。
他們是這麼想的,往往也是這麼做的。
然而程延華腳如抹油,手似磨盤,八卦掌游身走轉,遊走在手持武器利刃的洋兵團團包圍中,不留一點死角,一觸即旋。
那看似輕飄飄乾癟癟的拳掌,卻只是三兩下就把那數十洋兵給打死當場。
在程廷華護送那名女子回家後,自己也回到眼鏡店,匆忙準備收拾細軟逃亡。
但沒過多久,因有人暗中報信,未等他出城,八國聯軍的軍隊很快就追到了程廷華眼鏡店門口。
這次他們來了更多的人,還帶來了長槍短炮。
當程延華深陷敵人重重包圍,正要故技重施突圍之時,如臨大敵的洋兵們沒有絲毫地輕敵。
要知道他們一路推進到滿清的首都,死在征途中的人,都尚且不及方才被程延華赤手空拳打死的洋兵多。
一時之間,你也不知道該夸程延華國術無雙,還是該罵滿清軍隊廢物點心。
然後便是連續不斷的拉動槍栓聲,以及槍響。
終究還是,神仙難躲一溜煙。
一代國術宗師,就這樣死在了八國聯軍的槍口之下。
……
……
丁炙起身下床,頓了一頓,右腳突然趨趟至左腳內側,在磨膝擦脛的瞬間,身體以左腳掌為圓心,迅即向左擰旋一個角度……
他回過神來時,一步一趟之間,卻是呈現出一個即古怪又和諧的弧度。
如果有懂行的人,估計能一眼看出,雖然出腳稍稍有些遲緩,但這卻依舊是一式標準的擺扣步。
正如「三體式」對於形意拳,「雲手」之於太極拳,「擺扣步」正是八卦拳的最具有標誌性的招數。
「八卦宗師……唉。」
丁炙低下頭喃喃地念叨了兩句,卻是罕見地沒有把這次夢境劇本體驗打包分類丟在腦海里的角落,而是靜靜地品味著什麼。
「叮咚!叮咚!」
門外突如其來的門鈴聲,打斷了丁炙的思緒。
丁炙撓了撓腦門,有些不明所以,大清早的,怎麼會有人來呢?
打開門一瞧,卻看見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正眨巴眨巴地正盯著自己。
額頭剛好到丁炙下巴高度的鄒姑娘,正在俏生生地立在他眼前。
丁炙目光後移,在鄒雨桐背後的行李箱頓了頓,眼裡儘是驚訝,然後不自覺地慢慢溢出一絲笑意。
「你這時候怎麼會在這啊?工作都忙完了?」
要知道,昨天鄒姑娘和丁炙在視頻聊天時,她還因為跑通告,遠在湘省呢。
誰能料到,這隔著一晚上,她就突然「咻」地一下從湘省跑回京都來了。
「surprise!」
看著丁炙愕然的模樣,鄒姑娘一臉自得,一副「你看我是不是超厲害!」的模樣,就差叉起腰來了。
「怎麼!還傻站在門口乾嘛?不讓我進去啊?難不成……」
鄒雨桐看著丁炙有些呆呆的模樣,翻了個可愛的白眼。
邊說著,還一邊拿手摁在丁炙的胸肌上把他往門裡推。
「難不成你還金屋藏嬌了?不行!我要突擊檢查!」
說著,鄒姑娘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就跟查寢似的,又恍若無意地改口。
「不!我要查崗!」
「讓我好好康康!」
鄒姑娘搭了一晚上的紅眼航班,此時看上去卻依舊精力充沛,裝模作樣地在丁炙的屋子裡頭左看看右看看。
「這裡會不會藏著一個女人!嘿!」
鄒姑娘在丁炙的房間裡,突然掀開了他的被窩,感受著被窩裡殘存的體溫,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突然嘴角微微上翹。
「哎!沒有耶!」
「廁所也沒有!」
突然,鄒雨桐注意到了客廳沙發堆了一床被單。
「那應該就在這裡了!」
丁炙本來帶著有些無奈地微笑看著鄒姑娘在玩鬧,看到她把目光投向沙發時,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眉頭一挑。
「嘿!還不給我抓到!」
鄒姑娘自然沒有放過丁炙的這個微表情。
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蹦到了沙發旁邊,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丁炙。
鄒雨桐當然只是開玩笑。
眾所周知,許多獨居青年,公寓裡頭都會有一張神奇的椅子,只要放久了,它就會莫名其妙地開始「長」衣服。
什麼髒衣服髒褲子懶得洗的,都會堆在那裡,等集齊到差不多時,再一次性塞到洗衣機里去。
之前鄒雨桐來丁炙家裡時,丁炙一般都會事先把家裡收拾得乾乾淨淨的,讓她挑不出半點毛病。
她這剛下飛機,就跑了過來,最重要的理由固然是多日未見,甚是想念男朋友。
另一個有些惡趣味的理由,未必不是想要看看「真實生活」狀態下的丁炙究竟是如何的。
她估摸著那個沙發上可能就是丁炙家裡頭那個「神奇的椅子」,估計是有客人造訪了,臨時拿被子匆忙蓋上一蓋的。
「讓我來猜猜看!」
鄒雨桐捻住被角,「我現在把被子掀開的話!」
一邊說著,一邊「呼!」地一下就掀開了被子。
「我就會看到一雙腿在……」
「一雙腿……」
「雙腿……」
「腿……」
鄒雨桐惡作劇一般的語調瞬間戛然而止。
然而整個空間都似乎在迴蕩著她這句話的最後幾個字。
因為,此時此刻,她把被子掀開之後,真的看見了一雙腿……
不知道是被突然地冷空氣灌入,還有些扭捏地纏在了一塊,那腳指頭還特風騷地翹了翹,然後又曲在家就一塊,仿佛要在虛空中摳出一座兩室一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