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被吵醒後,反而睡不著了。
她見外面的篝火熄滅了,還起了陣陣山風,空氣中的氣溫也隨著下降了不少。
「小姐,小姐,醒一醒。」
四周一片寂靜,讓她感到有些害怕。
丫鬟裹了裹衣服,用手推了推曹小倩,可惜後者剛剛睡著,正處於深睡狀態,沒那麼容易醒過來。
丫鬟推了兩下,很快放棄了。
她左右瞅了瞅,山風通過破廟中空著的門窗灌進來,不時傳來一陣嗚嗚嗚的聲音,更增添了她心中的懼意。
加上四周昏暗的光線。
雖不是伸手不見五指,但人在一處陌生的地界,又事先知道這破廟中鬧鬼,以上總總因素合在一起讓她更加不安了。
「小姐,鬧鬼了,趕緊醒一醒啊!」
丫鬟又推了曹小倩兩下,見後者仍無動靜,頓時氣的跳了起來,心中愈發覺得自家小姐不靠譜。
「先將火點起來再說。」
丫鬟打算自救。
有了光線就有了溫暖。
在陌生漆黑的環境中,火光能帶給人無盡的安全感。
丫鬟在毛毯邊摸了摸,將行李中的火摺子找出來,隨後小心翼翼的走到院門口熄滅的篝火旁,將剩下的木柴和雜草合在一起抱回到破廟口,哆哆嗦嗦的點燃了篝火。
噓……
火光亮起來後,丫鬟才算鬆了一口氣。
「這位姑娘,小生有禮了。」
旁邊突然冒出了一股聲音,嚇了丫鬟一大跳。
轉過身才發現破廟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年輕的書生。
那書生一身儒袍兩手空空,面色蒼白,五官長得十分精緻,若在其他場合遇到,定會讓丫鬟生出好感。
可現在的局面有些詭異。
對方好似突然間冒了出來,只會讓她疑神疑鬼。
「啊……你是誰,為何出現在這裡?」
丫鬟心生警惕,一面向後退,一面用眼神去瞟身後的自家小姐。
可惜小姐像一頭睡死了的豬一般,仍無半點動靜。
「這下如何是好?」
不等丫鬟拿定主意,那書生突然間上前兩步,一把拉住了丫鬟的胳膊,臉色溫和的回道:「這位姑娘別驚慌,小生原是附近縣城的秀才,出來遊玩耽誤了時間,眼見天色漸晚回不去,只得在附近借宿一晚,我見這邊有火光才一路尋過來,若有唐突之處,還請原諒這個。」
書生表現得彬彬有禮,加上不俗的外表,漸漸打消了丫鬟心中的恐懼。
只是對方拉著她胳膊的手一片冰涼,讓她心生疑惑。
「這書生應該不是那厲鬼吧?哪有這麼好看的厲鬼?」
「不行,還是將小姐喚醒再說。」
丫鬟心中念頭頻起,平時雖表現的大大咧咧,經常與自家小姐鬥嘴,一旦遇到突發情況時,心中好似少了主心骨,變得猶猶豫豫躊躇不前。
就在兩人拉扯在一起時,身後的毛毯處突然傳出了一聲不容反駁的聲音,「你這厲鬼,等你好久了,為何現在才來?快將我家丫鬟放開,不然有你好看。」
原本躺在毛毯上如死豬一般酣睡的曹小倩一手持槍,一手端著一面圓鏡早已醒了過來。
曹小倩的突然出現讓兩人吃了一驚。
丫鬟頓時送了一口氣,一臉驚喜的反問道:「小姐,你醒了?」
「你這蠢貨,我早就醒了,只是故意裝睡,讓你引誘那厲鬼出現,還不快回來,這書生八成是厲鬼所變。」
「啊……」
丫鬟回頭看了看英俊的書生,心中雖不願相信這書生是厲鬼所變,但本能的選擇相信自家小姐的判斷。
一把甩開了書生的拉扯,小跑著躲在曹小倩身後。
「這位姑娘,為何憑空污人清白,這破廟又不是你家的,你能留宿,為何我就不能?」
書生瞅了瞅突然出現的曹小倩,臉上神色馬上陰了下去。
「哼!你還敢狡辯,我爹爹在出門之前早叮囑過我,那厲鬼最擅變換成美貌的女鬼或者英俊的男鬼出來吸食陽氣,你長得如此英俊,半夜三更突然出現在這裡,不是厲鬼還能有誰?」
曹小倩三言兩語下了論斷,同時英勇的將丫鬟護在身後,手中長槍抖了抖,不僅不害怕,內心反而多出了一種興奮。
當兩者夾雜在一起時,就成了一種莫名的刺激感。
她不等對方反應過來,突然大聲喝道:「你這厲鬼,見了本小姐還不快顯出原形來,莫非要我親自動手不成?」
曹小倩喊完後,見四周沒有動靜,連忙將手中圓鏡翻了過來,借著微弱的火光對著厲鬼晃了晃。
這圓鏡本是南山道人的寶貝,在一年的靈魂契約滿後選擇外出雲遊,他見曹軍修行不夠,才將圓鏡留給曹軍,最後到了曹小倩手上,算是她身上僅存的法寶之一。
圓鏡晃一晃就能施展圓鏡之術,只需要口訣,不依賴靈氣,正好被曹小倩拿來防身。
只見圓鏡對著書生晃了晃後,四周的光線顫了顫,好像發生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未發生。
書生見曹小倩有持無恐,語氣中滿了篤定,頓時臉色變得複雜起來。
對方手中的長槍對他造不成絲毫威脅,只是那圓鏡有些古怪。
眼見偷襲不成,對方有了防備,穩妥起見,書生決定先退出這破廟再說,等對方入睡後在過來。
荒郊野外,兩名孤身女子,遲早是他砧板上的食物,還能跑了不成?
書生一邊想著,一邊慢慢的準備退出破廟。
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書生明明退出了破廟,結果轉眼間又從另一個入口踏進了破廟的大廳。
如此兩次後,書生臉上滿是詫異,他雖有些難以置信,但不得不承認,他竟然被兩個小丫頭困在了破廟中。
「哈哈哈……你這小鬼,見到了本小姐還想跑?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曹小倩雖表現的有持無恐,眼珠子卻不斷的朝四周亂瞟,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這般大氣,同時還在心中不停的在念道著,「爹爹為何還不出現?」
曹小倩從小就表現得十分調皮,喜動不喜靜,但心思並不愚笨。
曹軍如今一妻一妾,成婚十多年只有她一個後代,平時對她十分疼愛,如何會讓她親赴險地以身犯險?
定是準備了後手。
讓她困住厲鬼後,在從一邊殺出來,親手收拾了這厲鬼,既能考驗了她的膽量,又不至於讓她收到傷害。
這才是曹小倩有持無恐的原因之一。
之前的大大咧咧滿是豪情,其實是裝給曹軍看的,她堅定疼愛她的爹爹正躲在一旁悄悄觀察她的表現。
其實有一點她沒想錯。
曹軍早為她準備了後手,只是不是他自己。
寧采臣的遺願是確保小倩順利的成長到十六歲成年為止,早在曹小倩出行前,曹軍已經完成了寧采臣的委託。
曹小倩此時的安危並不能影響他的回歸。
就算如此,兩人朝夕相處十多年,也有了感情,曹軍自然要確保她的安危。
厲鬼眼見逃不掉,終於撕破了偽裝,「兩個黃毛丫頭,也敢大言不慚,懶得與你們玩耍了,乖乖讓我吸食了陽氣,做我的鬼仆吧。」
那書生搖身一變,終於現出了原形。
只見他原本飄逸的書生長袍不見了,全身披著一件破破爛爛的外套,精緻的五官也消失了,臉龐好似被野獸咬下了一口,整個腮幫子都被撕了下來。
血肉和骨頭隱約可見,好似晃一晃頭,那下巴就會掉下來。
「啊!」
丫鬟早嚇得縮在了曹小倩身後,雙手捂著嘴唇顫抖不已。
「休要驚慌,我還有後手……爹爹,為何還不出來,女兒就要被厲鬼附身啦!」
曹小倩看似膽大,實則內心慌得一比。
她朝四周看了看,仍沒發現曹軍的身影,頓時也顧不得俠女風範,扯著嗓子吼了起來。
噗通一聲!
就在曹小倩拼命求救時,身後的橫樑上傳出一聲異響,原來是她們的寵物白毛瘦猴跳了下來,正好落在厲鬼和兩女之間。
之間那瘦猴跳了跳腳,又錘了錘胸,整個人好似憑空大了一圈,在它的頭頂之外,多出了一道虛影。
那虛影也長得和瘦猴差不多,只是體現比它大了幾圈,尤其是那鼻子,幾乎占據了臉龐的二分之一。
白毛瘦猴跺了跺腳,虛影上的鼻子頓時向前一甩,一把勾住了厲鬼,隨即向後一拉,呲啦一聲,就像一頭捕食昆蟲的青蛙一般,舌頭一伸一縮之間,厲鬼就進了它的肚中。
「這就完了?」
兩女全程看在眼中,腦中那頭吃了睡睡了吃的寵物小乖的形象一下子全被顛覆了。
又等了一會,瘦猴的體型漸漸恢復了原樣,又變成了先前那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它向兩女吱了吱聲,轉身鑽進了旁邊的書架中,又伸手將書架的籠子關上,蜷曲在一起躺了下來。
在那書生消失的地方,突然多出了一隻毛筆,被曹小倩當寶一樣捏在了手中。
「小姐,剛才我好怕啊,沒想到小乖這麼厲害。」
「哼!其實爹爹出門前就悄悄交代過我,這小乖是異獸所變,能吸食鬼魂,你沒看我平時給它餵食物勤快得很,不怕告訴你,這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破廟中的火堆旁,又響起了兩個女孩嘰嘰喳喳的拌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