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瞅准機會,從後面推對方一把。
而推的對象也找好了,那就是如今陽穀縣的一把手縣令大人。
只有得到知縣大人的命令,才能讓曹軍在殺了西門慶後不被牽連。
目前來說,這都頭的身份還很好用,在保護武大的任務未完成前,暫時是不打算脫下了。
「曹都頭,門外有一客棧的小廝,讓我把這張紙條交給你。」
就在曹軍深思時,李泉又帶來了一條信息。
「客棧?紙條?」
曹軍打開一看,當下大喜,原來是張青和孫二娘夫婦已經抵達了陽穀縣,如今在城外的快活林尋了一客棧落腳。
由於二人皆有命案在身,此番前來陽穀縣,也是喬裝打扮過一番,不過仍小心謹慎的沒有進城。
「來得正好。」
強力外援抵達,讓曹軍再也坐不住了。
今天收到的三個消息,一個比一個好。
此時不放手一搏,更待何時?
曹軍馬上整理了一番,又理了理腦中的思路,快步來到縣衙後面的知縣大人官邸,讓門口的小廝進去通報。
不一會,曹軍在書房中見到了知縣。
「見過知縣大人,小人此番求見,是有要事稟報。」
知縣已褪下官袍,著一身清涼的便裝,端坐在太師椅上,手上正端著一杯清茶,看起來並沒有被上午的命案所惱。
「哦,曹都頭可是老夫一手提拔的打虎好漢,有事無須客氣,但說無妨。」
曹軍頓了頓,又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小人是為大人的前程而來,承蒙大人提拔,入職以來一直在縣衙枯坐,百無聊賴之下翻看了往日卷宗,又上街四處走訪,發現西門慶這廝犯下的命案少說也有四五條,平日裡又喜歡欺男霸女,引起了極大的民憤,馬上是大考之年,若大人能嚴懲這廝,必定能贏得百姓稱讚。」
曹軍的話剛落,現場突然變得安靜起來。
知縣捧著茶杯的手一下停在了半空,可能也沒料到會從曹軍這一介武夫嘴中聽到這番話。
半響後,才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曹都頭一心為老夫的前程著想,倒是十分難得。」
曹軍接著又道:「若知縣大人此次不留情面,定能扳倒這廝,小人聽聞西門家在陽穀縣有生藥鋪七八家,幾乎壟斷了縣城的藥材生意,此次的命案也是因藥材紛爭而起,西門家幾代經營,籠絡親信排除異己,富得流油,若藉此機會一舉查封西門家,去年大旱導致的稅收缺口定能補齊,又能順應了民意,此乃一舉兩得的美事,望大人三思。」
此番話語後,現場又陷入了短暫的停頓。
曹軍低著頭,一時間眼觀鼻鼻觀心,腦袋中已徹底放空,什麼都不去想。
短短的片刻功夫,讓他覺得時間是無比的漫長,知縣的視線幾番落在曹軍身上,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良久後,知縣才開口道,「此番言語,是誰讓你來說的?你一武夫,斷然不會有如此心思。」
曹軍知此時已到了關鍵時刻,一口肯定的回道:「皆是小人心中所想,至陽穀縣落腳以來,無時無刻不想著報答大人提拔之恩。」
「你先下去吧,容老夫好好想想。」
從知縣大人房中退出後,曹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此番趕著鴨子上架,著實有些揠苗助長,不過時不待我,機不可失,縱然有些冒失,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曹軍深知他在知縣大人的眼中只是一武夫形象,所以全程直來直去,縱有些莽撞,但這不正是自己先前留給對方的印象嗎?
看似貿然行事,毛毛躁躁,危機四伏,實則迎合了上層人物最喜歡的赤子之心。
接下來,就看知縣的考慮了。
曹軍剛才的幾段話,只是向知縣強調了一個觀點,西門慶不得人心,除之可得民望。
同時點破了一個關鍵之處。
西門家非常有錢,馬上又是大考之年,抄了西門家,不僅能補上去年大旱導致的稅收缺口,還能多出一筆銀子出來運作官位。
曹軍等於是給知縣大人出了一個二選一的選擇題。
留下西門家,如小狗撒尿,淅淅瀝瀝,每年都能撈上一筆,可謂細水長流。
而除掉西門家,則能一夜暴富,徹底解決了稅收缺口,和運作官位的銀子。
升官發財,就在此刻。
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是等消息了。
曹軍離開後,知縣大人書房的屏風後,師爺的身影突然冒了出來。
知縣不以為意的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手中的茶,緩緩說道:「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說說吧,你怎麼看?」
師爺摸了摸唇下的鬍鬚,絲毫不見外的坐在知縣對面,端起另一杯茶喝了一口,才嘖嘖嘖的嘆道:「沒想到一介武夫,居然有如此長遠的思量,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知縣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回道:「我讓你說說怎麼看,誰讓你誇他了。」
「東主來日高升,手上正缺人才,我看這曹都頭倒是可以籠絡一下,趁機抓在手中。」
「看來師爺是贊成他的觀點咯?」
「東主,馬上是大考之年,若有了西門家這筆意外之財,再派人去上京運作一番,高升在望。」
「只是,我在位這幾年,西門家極有眼色,又是城中大戶,每年給我送來紋銀500兩,縣衙中的不少人心中皆有數,此番如此不講情面,傳出去未免難聽,說我是抄家滅門的知縣,上峰若是聽到會作何想?」
「我的東主耶,大事上面,怎地如此猶豫,此事無需大人露面,只需交給這位曹都頭和張押司便可,我當面去暗示他們一番,保證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東主最後出來收拾殘局,名望錢財一舉兩得。」
「妙…此事就交給師爺來安排了。」
曹軍在班房並沒有枯坐太久,不一會就收到了師爺的當面暗示,讓他沒想到的是,此番並不是孤身奮戰,竟多了張押司這位強援。
從班房出來後,曹軍意外的在走廊上遇到了張押司,兩人並未言語,只是遠遠隔著十來米的距離,互相望了一眼。
一切皆在不言中。
臨分別前,張押司突然問道:「曹都頭明日是否有約?」
曹軍回道:「明晚獅子樓。」
張押司點了點頭,再無言語,徑直離去。
曹軍又喚來李泉去給縣丞大人回話,告知對方,明晚將準時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