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藥鋪案

  很快,幾人就到了案發現場之一的酒樓。

  由於負責給幾位潑皮上菜的夥計,在大堂值班的掌柜,以及後廚掌勺的廚師,都屬於第一線的證人,皆已被傳呼到縣衙大堂,此刻酒樓中剩下的都是一些瑟瑟發抖小蝦米。

  還有一位東家模樣的中年男人呆在現場,不時的唉聲嘆氣,時不時擦著額上新冒出的冷汗。

  出事的那張酒桌倒是被保護得很好,幾乎維持了當時的原封模樣。

  幾人到達現場後,東家模樣的男子第一時間湊了上來。

  「曹都頭,能否借一步說話?」

  男子一面緊張的往曹軍身前湊,一面不動聲色的往曹軍袖口中塞了一淀五兩重的銀元寶。

  曹軍也無心為難他,安慰道:「只是來現場檢查下酒菜中是否有花樣,無需如此。」

  東家男子又不放心的打探道:「都頭,不知縣衙那邊……」

  「縣衙那邊知縣大人已登台斷案,結果很快便會知曉,若你家酒樓的酒菜乾淨,便無事,還請稍安勿躁。」

  打發完男子後,幾人圍在出事的那桌酒菜前,查仵作很專業的從身上解下隨身攜帶的包裹,依次從裡面掏出一些專業的工具來。

  曹軍和幾名衙役短時間內也幫不上忙,只得團團的圍住案發現場,以防有人打斷仵作的工作。

  周尊峰向曹軍稟告一聲後,很穩重的領著兩名衙役檢查了酒樓的一些關鍵之處,譬如後方的廚房,以及地窖中的存酒處。

  最後又一一詢問了現場的一些酒樓夥計,得到了一些細枝末節的旁證。

  曹軍則緊盯著現場查仵作的一舉一動。

  只見他先用一根細細的銀針在酒桌上的每一盤菜品中檢查了一番,連灑在桌面上的湯水也不放過。

  又把盛放米飯的大碗翻了個底朝天。

  最後,視線落在摔成幾塊的盛酒容器上。

  由於容器早已破碎,裡面的酒水早已灑得一點不剩,而酒水,又是此次檢查的重點,就在曹軍好奇查仵作如何進行下去時。

  後者突然嘆了口氣,皺著眉頭從布袋中掏出一瓶灰白色的粉末,小心翼翼的依次灑在摔成幾塊的盛酒容器上。

  那粉末也不知是何物件,沾染濕氣後,迅速的變了顏色,由之前的灰白色漸漸變成深灰色。

  最後,查仵作依次用手指沾染了少許粉末,放在嘴中細品。

  每品一次,就用清水漱口一次,絲毫不敢大意。

  良久後,查仵作睜開雙眼,渾濁的目光也變成沉重起來。

  曹軍連忙上前詢問道:「查師傅,有何收穫?」

  查仵作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回道:「這酒中有毒,不過是什麼毒還分辨不出,應該是一種蛇毒,可致人於死地,不似中原之物。」

  曹軍也跟著愣了愣。

  雖然背後的真相他已經捋得七七八八,基本上快弄清楚了,但眼前這名其貌不揚的仵作,只是根據自己的經驗和簡陋的工具,便能看出酒中有毒,還是一種蛇毒。

  果真不能小看這個時代人的智慧啊。

  「都頭,這容器雖已破碎,但仍是第一手的證據,可讓人小心收攏起來,一併帶回縣衙。」

  「這是自然。」

  曹軍雖不知這位查仵作是如何判斷出盛酒的容器中有蛇毒的,但對於專業人士的意見,他從來都是言聽計從。

  隨後吩咐一名隨行衙役用桌布包裹上破碎容器,又留下了兩名衙役保護現場,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趕到了西城口的王掌柜生藥鋪。

  隨後又是一番檢查,相比之酒樓的收穫,這次所得甚微。

  最後馬不停蹄,趕到了兩名已故潑皮的家中,與另一邊的隊伍匯合。

  兩名仵作師傅和兩名仵作學徒聚在一起商議了片刻,隨後攜帶著一干證據,一同回了縣衙。

  這一番走訪查證後,日頭已是正午。

  縣衙大堂的知縣斷案已到了高峰期,曹軍幾人候在門外,不時能聽見驚堂木拍在桌面傳出的啪啪聲。

  由於第一手的證據已經傳回來,知縣大人當即選擇了休堂,隨後,一些相關人員陸續被召集進去。

  曹軍則候在外面,正在沉思時,一臉和氣的張押司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前。

  「曹都頭,這一番辛苦了。」

  曹軍眯著眼打量了張押司一眼,依舊從對方的臉色上探不出任何有用信息,不由得暗嘆一聲,「真是一頭老狐狸,看樣子是成竹在胸咯?」

  話雖如此,曹軍仍客氣的拱著手回了一禮,「都是分內事,談何辛苦?」

  「總之……謝謝了。」

  張押司又親熱的拍了拍曹軍手臂,這才倒插著雙手離去。

  知縣掌握了第一手證據後,下午的斷案流程明顯加快了,斷案大廳中一時間也是風生水起,不時傳出一陣竹筍炒肉的聲音,伴隨著傳出來的還有一聲聲慘叫。

  很快,作為關鍵證據的第三名潑皮(也是唯一活著的那名潑皮)被雷捕頭押著帶上了大堂,經過這些老手的一番伺候後,為了活命,這潑皮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生藥鋪案頓時水落石出。

  原先的苦主,死亡的潑皮家屬成了幫凶;

  原先的原告方西門家,成了被告;

  而最初的被告,王掌柜的生藥鋪,則成了受害者。

  整個案件流程也徹底的暴露在大家的視線中。

  西門家因怨恨王掌柜的生藥鋪搶占了本該屬於他的本縣市場,勾結三名潑皮去王掌柜藥鋪瞧病,並當場開了藥。

  隨後由西門府管家出馬,私下宴請三名潑皮,並在宴請的酒中下了西域蛇毒,導致兩名潑皮在飲酒後身體不適,回家後當晚死亡。

  而另一名倖存的潑皮,因為鬧肚子,運氣好的錯過了毒酒,卻因為兩名同伴的死嚇得失了魂,藏身在城內的一處破廟中。

  後被雷捕頭的人手找到,成了當堂最重要的證人。

  與此同時,西門府尚不知還有一名潑皮倖存下來,依舊按照原計劃鼓動已故的兩名潑皮家屬,並許諾重金,將潑皮的死歸於王掌柜的生藥鋪上,一舉將對方告上了大堂。

  西門府坑人不成,反被坑,一時間處於絕對的下風中。

  雖案件尚有幾處疑點,如西門府管家酒中下毒的分量是否超標?是否有意置人於死地,有沒有得到西門府的主事人西門慶的指使?

  在不確定倖存的潑皮是否還活著後,西門府就敢夥同潑皮家屬,把王掌柜告上了縣衙,是膽大包天,還是有所疏忽?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案件到現在為止,正式進入第二個流程。

  到了雙方比拼銀子和人脈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