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此時的感覺十分矛盾。
一面在內心不斷安慰鼓勵自己,「一具死屍而已,怕個甚?直管睡了再說。」
反正睡著了,發生什麼自己也不知道,何必人嚇人,自己嚇唬自己?
哪怕是被殭屍扭斷脖子,也不會知道。
睡夢中就直接嗝屁了。
生與死之間,一剎拉而已。
越是這般安慰自己,反而越是睡不著。
一面又十分警惕,多虧了後世寬廣的知識面,各種恐怖靈異小說套路輪番轟炸,腦中各種死屍暴起發難的場景不斷閃現。
且輪番在曹軍大腦中花式上演。
如此這般後,反而更加睡不著了。
儘管他此時很困。
呼…
曹軍索性翻身坐起,疑神疑鬼的偷偷瞥了一眼幾米外的死屍,對方依舊一動不動的留在原地,這才悄摸的舒了一口氣。
眼不見,心不煩。
吱呀一聲,曹軍直接將柴房的木門給關上了。
裡面頓時漆黑一片。
心底卻並未安穩多少,反而多了一種對未知的恐懼。
「若是那死屍突然詐屍,我反而不知情,豈不是更糟?」
這麼一想,曹軍又趕緊將柴房的木門給推開。
等到外面慘澹的月光投了進來,朦朦朧朧的披在身上,這才多了一絲安全感。
就在曹軍左右糾結,激烈的思想鬥爭中,時間正一點一點的過去。
夜色更深了。
按照曹軍的估計,此刻約莫是晚上9點後。
空氣中已多了一層薄薄的涼氣。
他仍舊躺在乾草上難以入眠。
但凡外面傳來一絲風吹草動,曹軍便緊張的握著木棍左右打探。
就在這時,前方的客棧外響起了一陣啪啪啪的拍門聲。
在這寂靜的夜晚十分刺耳。
曹軍本就未入睡,索性直接爬了起來,背靠在柴房的木門一側,屏聲靜氣的開始聆聽。
「這麼晚了,莫非還有人來投店?」
客棧中壓根沒有多餘的空房了呀?
若是對方聽聞後院中停了一具死屍,想必很快就被嚇走了吧。
可是片刻之後,客棧的後門開了,後院中一下子多了4個人影。
依舊是先前那夥計在前方帶路。
他把人領到後院,捂著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不耐煩的伸手向柴房的方向指了指,隨後砰的一聲,快速的關上了後門,直接進去補覺了。
留下三個人影孤零零的立在後院中,顯得十分突兀。
曹軍的睡意也退了個一乾二淨。
後院中出現的三個人影雖未出聲,可從影子上看,應該是三個成年男子。
難不成那夥計直接把這柴房當成了大通鋪,又往裡面塞進來三個住客?
曹軍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出門在外,江湖兇險。
原本一具死屍停在一旁就讓他提心弔膽,現在身邊又多了三個陌生男子,這還如何讓人睡得著?
選擇權卻不在他這邊。
三個男子也發現了不遠處的那具死屍,一動不動的在後院立了半響,卻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
一時間後院靜悄悄成一片,
半響後,卻有一人比較機靈,直接將掛在後門處的那盞油燈給取下來提在手中,有了燈火的照亮後,膽子也大了起來。
另外兩人,跟著提燈男子一起摸摸索索的經過女屍一側,向柴房這邊摸了過來。
還未靠近柴房,燈光中就露出一張鼓著死魚眼的人臉,正是靠在柴房門口一聲未吭的曹軍。
任誰在半夜被人吵醒,在未經許可的前提下,直接給你房間塞進來三個彪形大漢,心情都不會很愉快。
許是那領路的夥計並未說清楚。
冷不丁發現後院中多出一個人,提燈的男子直接驚得叫出聲來。
「我滴個娘咧,這裡面還有一個人。」
後面兩人也嚇了一大跳。
卻沒有第一時間想著上來幫忙,而是不聲不息的向後退了一大步,做好了情況稍有不對就提前開溜的打算。
而最前面舉著油燈的那人還渾然不覺。
曹軍因為視線問題,將幾人的反應一點不落的看在眼中。
心中的警惕心直接消散了一半。
原來這三人只是結伴而行,並不算團結。
若是這樣的話,就好辦了。
三人對曹軍的威脅性直接降低了一大截。
從這三人的腳步聲看,斑駁而輕浮,應該都是普通人。
曹軍雖是第一次在倩女幽魂的世界中行走,但以他之前的見識,有時候活人卻比死屍更可怕。
畢竟死屍不會動。
而活人,卻是人心隔肚皮。
誰知道他心中是善是惡?
曹軍見那人用油燈將他照了出來,也不沉默了,頓時沒好氣的嗆聲道:「這柴房明明是我先住進來的,我還未怨你們半夜打擾我休息,你反而叫喚起來,是何道理?」
提著油燈的漢子馬上笑著道歉道:「兄弟勿擾,這後院中還停了一具死屍,我等也是過於擔心,並無惡意。」
「既然是兄弟你先住進來的,位置讓你先選,我們只是匆忙趕路,不小心錯過了時辰,沒得法才在這客棧將就一晚,若有得罪,還請原諒這個。」
既然將話說開了,曹軍很快也消了氣。
他配合的向里挪了挪,將外面一側的位置讓了出來。
三人虛驚一場後,依次的進了柴房。
趁著幾人掛油燈的機會,曹軍將他們依次打量個遍。
提燈的那人,卻是個十多歲的小伙子,嘴唇上還掛著一撮未發育完全的茸毛,面向幼稚中帶著一絲憨厚。
而另外兩人,則是20多歲的漢子,一人臉色陰沉,縮在最後面,另一人卻很和氣,與曹軍對視時,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對他點了點頭,也算打了招呼。
到了此時,曹軍才將剩下的半顆心裝進肚子裡。
三個普通的行腳商人而已。
若是敢生出什麼歪心思,直接一手捏死。
曹軍讓出位置後,三人快速而簡單的劃分了床位。
那一臉笑意的中年男子和油燈小伙子關係較近,應該是一對叔侄,兩人鋪完乾草後,直接挨著曹軍躺了下來。
剩下一位臉色陰沉的中年漢子,由於沒得選,只能躺在了最外面。
頓時巴掌大的柴房內,擠進來四個漢子,空間也顯得侷促起來。
若是有人憋不住,崩出個臭屁,恐怕半天都散不開。
四人間彼此提防著,在油燈發出的昏暗燈光籠罩下,發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急促而富有節奏。
使得柴房內的空氣有些壓抑。
過了一會,那躺在最外側的陰沉臉漢子突然翻了一個身,嘴中嚷了一句,「太悶了,還是敞開門睡吧。」
他見其他三人未出聲阻止,索性將柴房的木門推開了。
一陣夾雜著涼意的晚風吹來,柴房內閉塞的空氣也變得流通起來。
只是如此一來,那陰沉臉漢子倒成了距離後院中死屍最近的一個。
他仰躺在地上,頭稍稍向後一歪,就能看見停死屍的那張木板。
一時間,他的呼吸聲變得比其他三人更急促了。
曹軍從他的呼吸聲中也察覺到了他此番的心態變化,既感同身受,又有些幸災樂禍。
心中偷偷的笑了片刻。
有了這新加入的三人後,不知怎地,之前的畏懼心理迅速消散下去。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
若是發生不測,也有人在前面趟雷,最先出事的不是我,怕個甚?
又過了一會,幾人間的呼吸聲漸漸平穩起來,不一會,就有人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曹軍早就又困又累,此番身邊躺了幾個大活人後,一下子沖淡了後院中的死氣,徹底的放下了戒心,不一會,也緊跟著進了夢鄉。
夜色越來越濃。
那掛在牆上的油燈,不知何時竟滅了。
就連那天上的月光,也仿佛長了一圈白毛,變得更加朦朧起來。
蓋在女屍臉上的一塊白布,突然間掉了下去。
隨後木板一陣搖晃,女屍猛然間坐了起來。
她額上扎著生絲綢子,面呈淡金色,恍惚間似乎生出了一絲靈智,舉著手臂在木板上晃了晃,一下子跳到地面。
很快,敞開的柴房內,四聲低沉濃厚的呼吸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向前跳了兩步後,突然身體向前一撲,雙手插在柴房門口,將整個人固定在原處,仰著頭對著四個並排在一起的腦袋觀察了一會。
隨後,對著最外層的陰沉臉男子的鼻孔吹了一口氣。
恍惚間,曹軍身體一抽,打了一個哆嗦,瞬間從睡夢中醒來。
他鼻子皺了皺,空氣中多了一層淡淡的屍臭味。
曹軍正在奇怪中,冷不丁眼角的餘光瞥到敞開的柴房門口,多了一層陰影。
頓時整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
他機靈的閉住了呼吸,將右手蓋在臉上,眼睛瞪得滾圓,努力讓自己的視角變得更遠一些。
那女屍吸了陰沉臉男子的陽氣後,又將臉湊到了小孩的頭上。
也不知是那小孩運氣好,還是早有提防,每當女屍準備吹起時,他便藉機翻一個身,如此幾番後,那女屍似乎失去了耐心,將目光繼續往內轉移,落到了和善臉男子的頭上。
曹軍正好躺在他旁邊。
從他此時的視角望去,已經能瞧見女屍的半張臉,貪婪中帶著一絲狡詐,不像是一個死物,反而更像一個老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