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別離，對話柳神（4.5k）
「小煜哥……」「小煜哥……」
一剎那，陳煜腦海翻騰，神志恍然未復，神遊太虛間，耳畔傳來了小不點奶聲奶氣的聲音。
「嗯？！」終於，被這帶著奶味的聲音叫醒，陳煜收斂心神，看到了身側，矮他一個頭，穿著獸衣，陶瓷娃娃一樣的小不點。
「怎麼了，小不點？！」看著面前精緻如陶瓷寶寶般的未來荒天帝，陳煜洒然一笑，輕輕俯身，溫聲說道。
「村長爺爺讓我來找你，去他家吃飯了……」小不點奶聲說道。
吃飯？
不錯，自被石村狩獵隊撿到，帶回這裡，記憶未覺，一切懵懂的他長至二三歲便被族長石雲峰接去看顧，和小不點一樣，在他家裡同吃同住。
說起來，連陳煜都沒想到過，修為全失，記憶未復，曾經尊貴而強大的仙神，竟也落得這般'田地'，為他人所看顧，照料成人。
還記得三歲那年，族長將他從家裡帶到了他家，和虛弱不已還是嬰兒的小不點一起撫養。
從那日起，族長石雲峰和還是嬰兒的小不點與他而言，便是至親。
而面前的小傢伙學會走路，才懵懂知事，展露出完全不下於陳煜的天賦，可以與仙神本質的他相媲美，甚至是超越的資質，而對此他沒有半點嫉妒。
這是屬於他人的天賦，是屬於荒天帝應劫而生，天生為道的蓋世之資，他不會，也不能嫉妒。
村頭，老族長石雲峰的院落里。
緊挨著焦黑而巨大的柳木，院內的灶台前，陶罐內白色汁液沸騰，石雲峰正在忙碌，他在熬煮獸奶，不時將一些藥草等投放進去，用木勺攪動頓時奶香濃郁，藥香撲鼻。
獸奶剛煮好，陳煜和小不點也正好趕到，見到兩人，老人輕輕頷首，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並對小不點喊道：「小不點，過來吃獸奶吧。」
「咿呀……我來了，族長爺爺……」聽到獸奶，小不點靈動可愛的大眼睛都發亮了，直接棄了一起的石落，撒丫向裡面衝去，到了灶台，眼睛直勾勾看著那罐獸奶，奶聲道，「獸奶！」
小不點在半歲時就失去了父母，是吃百獸奶長大的，而今已經一歲零幾個月了，若是尋常的孩子早該斷奶了，而他卻依舊吃的很香甜，不肯斷掉，常被大一些的孩子取笑。
……
簡樸的四方小木桌上，陳煜坐在村長對面，一側是年不過一二歲，長得精緻可愛，像陶瓷娃娃一樣的小不點。
見到這一幕陳煜眉角和眼睛都不禁彎了彎，露出了欣然、愜意的神情。
腰背已經不在挺拔，面容出現一絲垂暮，髮絲微微捲曲，而染上斑白的族長將一大盆獸肉，一小盤黍米擺上桌面，招呼了他和小不點後，拿起碗筷，開始吃食。
小不點則一手拿起獸奶罐，一手拿木匙舀著乳白、散發沁人清香的獸奶不停吃著，這一幕，在陳煜眼中是那麼的安寧和溫馨。
然而，這一切也持續不了太久！
他已經六歲，不止是年歲，記憶覺醒，記起過往，而將走出大荒，去闖蕩，見識外面的天空，尋覓自己的機緣，走出自己的路。
今日可算是最後一餐，為了做個留念，也為了與族人們道別，陳煜久違的與同齡、不同齡的兄友玩伴一起修行，接受狩獵領隊石虎的督促和教導。
其後，他又與小不點回到這裡，與他，與族長共進離別前的最後一餐。
這一切，不管是其他人，還是養育他的族長都知悉，但只有小不點不知情。
年紀尚小的他，並不知道這是他和陳煜在石村相聚共餐的最後一次，他知道明天陳煜要遠行，但不理解其代表了什麼。
對此，陳煜、族長還有石村的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沒有告訴小不點，怕這小傢伙得知自己的朝夕相處，待他如至親一般的大哥哥將可能永遠離去而傷心，而失落。
飯桌上，陳煜拿起一個大號石碟，將之盛滿黍米，也不嫌油膩，抓起一塊帶骨的獸肉，蓋在上面，就這麼吃了起來。
和村長石雲峰一樣，沉默無言地吃著。
一旁性格有點馬大哈，但心思無比細膩的小不點似乎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停下手中動作，抬起精緻、漂亮的小腦袋瓜看了看村長，又看了看陳煜。
他清澈、水盈盈的大眼睛浮現一絲疑惑，一絲奇怪，「族長爺爺，小煜哥哥，你們怎麼了？怎麼都不說話，是小不點又搗蛋，讓你們不開心了嗎？」
小不點沒有掩飾，很直接地向二人詢問道。
同時他像做錯了事，接受處罰，漂亮的小臉浮現一抹委屈巴巴，等待族長懲罰的表現，讓人看了都決定可愛，拂去心中一切煩悶。
而聽到這話的石雲峰愣了一下，旋即做出和往日一樣的表現，表情和藹、笑呵呵地回道，「不關你事，小不點，說起來今天是值得慶祝的日子呢！」
「誒！？」小不點不解地看著石雲峰。
他對小不點笑了笑，看向陳煜，用儘量平靜，帶有激動和喜悅的話聲說道，「你小煜哥哥成才，也要走上大荒，去經歷外面的風雨了，這是他在這兒和我們一起吃的最後一頓，我們該為他感到高興，為他祝賀才對！」
「真的嗎？！」石雲峰對小不點這麼說道。
幼小，還不理解其中語義的他也受到感染，小臉一陣激動，明亮的大眼睛泛著一絲絲崇拜的目光，看向石落，「小煜哥哥，你要去行走大荒了？和族長爺爺說的那樣，見識外面的精彩？！」
小不點話音顯得有些激動，似乎對外面的世界非常嚮往，也不知這意味著什麼。
對此，陳煜也只是對他笑笑，輕輕點頭，沒有解釋什麼。
這樣就好了，小不點或許以後再長大一些就能明白，但現在沒必要讓他知道。
保持心中對外面的嚮往，為親近兄長的崇拜和羨慕，在他只有激動和高興，沒有悲傷與失落的情況下離開這裡。
整整二刻鐘，在小不點滿懷激動，無比興奮，繪聲繪色的表演、描述他之日常，展望長大之後的未來。
陳煜和族長石雲峰在他沒有察覺間用完餐食，一臉微笑，滿面和煦，靜靜地看著小不點手舞足蹈，十分興奮的'表演'，聆聽著他的'故事'。
很快的，晚飯時間過去，小不點似乎活力都用在早上和午後以及剛剛的玩樂、嬉戲和表演，可愛的小臉浮顯濃濃的疲倦，直打哈氣，接著對他們說了一句'困了'然後直接趴在桌上，倒頭就睡。
對這一幕，陳煜和族長相視一笑，而後，他下桌，抱起小傢伙往石榻間送去。
當將小不點報上石榻，蓋上獸皮被，看見他小臉浮現一抹安寧，似做了什麼好夢，嘴角流出口水，臉上僅是滿足，陳煜輕笑著，搖了搖頭，走回客堂。
那裡，族長石雲峰已經收拾好碗碟，擦淨桌面，看見他走來，深深地嘆了口氣，向陳煜招了招手，道，「小煜，你隨我過來，有些事情要找你……」
說罷，負手走了出去，在寂靜的夜下，向著矗立於村口的一棵枯寂，只剩樹樁，隱約抽生幾株嫩芽的巨大柳木走去。
陳煜見此，也沒多問，跟了上去，隨著石雲峰一起走向村口，趕往那顆巨大柳木樁，被他們供奉，喚作'柳神'，卻從不回應的祭靈那兒。
「外界啊……」
一邊平緩的走著，一邊看向跟著他，默然不語的陳煜，石雲峰仿佛看見了曾經的自己，那老態，一條條像刀割一般的皺紋遍布的臉上露出一抹回憶之色，一陣出神，悵然了好一會兒，才悠悠說道：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大了，廣袤無垠，從一域到另一域動輒數以千百萬里計量，真有那麼的廣闊，縱使一個身體無缺，健壯之人徒步行走，一輩子也恐怕走不出一域，大荒茫茫無盡。
我們不同姓氏的人族亦遍布在不同地域中，難通有無。太危險了啊，這片大地強橫凶獸、怪物，各類純血的，血脈不純的，物種諸多，神秘而可怕！」不待陳煜回應，石雲峰繼續說著，像是在做臨行前的叮囑，又似在警勸，告戒，石雲峰悠悠的話音傳入他耳中：
「縱是那幾十萬人的大部落或恢宏壯偉的巨城，也可能在一夜間被強大的太古遺種覆滅。
當然，我們人族亦有強大難以想像之人，媲美其他物種的絕頂戰力，神威無匹，可稱得上天驕！」
「族長……」聽見他說這些，陳煜挑了挑稚嫩的眉毛，正要回他什麼，卻被石雲峰打斷。
「小煜你不用說，我都明白，爺爺我了解你的心性，是不會被這些話給嚇到，你和我、和石村的族人不同，遠要優秀和卓越，而且來歷要比小不點更加不凡！」
石雲峰認真說道，緊緊看著陳煜雙眸，「我和你說這些不是想勸說你什麼，也不想攔阻你！
雄鷹終將展翅高飛，小小的石村束縛不住你，你也只有去到外面，才能更好地展現自己。
除了還未長大、真正步入修行的小不點外，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表現最好的少年，就是當初抱著小不點過來這裡的從這裡，祖地中走出的強大後輩也遠遠比不上你！」
「族……爺爺～」陳煜張了張嘴，眸光閃動，猶豫著，想說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此次一別，或許永遠，對於他們來說，有可能是最後一次相見，六年來的相處，一幕幕畫面，一樁樁事件，讓仙神本質的他古波不驚的心湖微微起瀾。
這是他自出生起，能夠感受到的極少數的溫情，就像是家人一般，就是再淡漠，修為盡失，記憶被封，才憶起往昔，沒有真正恢復的他也不能無視……
一時間，陳煜情緒有所變化，心湖盪起一層層漣漪。
「不用勉強自己，我們知道你來歷不凡，這一點就夠了……」
他面前，石雲峰似看穿了他心情變化，擺了擺手，沒有勉強陳煜，轉身望向前方，對他提醒，
「已經到了啊……過去吧，接下來族長爺爺就不送你了，煜兒，去請見柳神，關於你，柳神也有話要對你說，叫了我帶你過來這裡，你們之間的事，爺爺不便參與……」
說罷，石雲峰轉身，直挺的背似佝僂了，在陳煜眼中，餘暉的映照下他的身影顯露一絲蒼老，最後完全消失在走道盡頭。
漸漸走近，半截巨大的枯木，樹幹直徑足有十幾米，通體焦黑的雷擊木樁映入陳煜眼中。
除了半截焦黑，隱隱間有微弱電芒瀰漫的主幹，還有一條新生、柔弱的枝條，散發著點點螢光，在陳煜眼中，蘊含著極其龐大的精能和生機，枝葉晶瑩翠綠、恍如玉石，點點柔和的光擴散，將一個村子籠罩。
這就是石村的守護神，供奉數十年的祭靈，一株雷擊木。
似曾遭遇不可想像的雷霆和風暴，原有的巨大樹冠和旺盛的生機都被摧毀，如今只剩八九米高的一截樹樁，粗的驚人！
僅有的一條柳枝如綠霞神鏈般，光暈瀰漫，籠罩與守護住了整個村子，令這片棲居地朦朦朧朧，猶若一片仙鄉，在這大荒中顯得很神秘。
「柳神～」來到這裡，望著這株神秘柳樹，陳煜舉止謙恭，眼裡划過一抹敬謝，向祂鞠了一禮。
「不必拘謹！」一道神念，在陳煜心頭迴響，聲音清冷，充滿了神性，似一尊神祇，向陳煜對話。
面對這道聲音陳煜臉上毫無詫色，沒有感到驚訝。
不說通曉原著，就是記起往昔，擁有仙神本質的他，知曉原至於何，不會因之所動。
聽見祂的話，陳煜輕輕點頭，收回禮，身姿挺直，眼睛清澈，沒有半點邪念和懼意，看向柳木樁，湛湛的眸光，直視其內里的一襲白衣，風華絕代的身影。
「你…很特別！」神念繼續響起，聲音依舊充滿神性，卻似乎蘊有一絲驚訝。
「很奇怪，你本質極高，不下於神……過往是一團迷霧，未來也是一片混沌……吾，看不透！
之前不知曉，但現在也應明了，能和我說一下嗎？你…來自哪裡？
九天，異域，仙域……還是界海那邊？」
這話若傳出去，非驚大人們的眼球不可，內容很是震撼，祂神念中竟提及了這片大荒都罕有知悉，極其隱秘的名字。
顯然，遭劫數十年，到如今，柳神，祂似乎已經憶起了前世今生，知曉外界所不為人知的大秘。
柳神很好奇，自陳煜被帶入石村那時起，就有所探知，並在初時，氣息瀕危，本源重創，渾然不覺之際，出手幫助了他，而後面數年，甚至比起小不點，都更加關注陳煜。
對此，陳煜洒然一笑，搖搖頭頭，回道：「我來自地星，並非出自其他地方……曾經遭劫，還多虧有柳神相助，能提前兩年醒來……」
「是嗎？不過小事罷，沒有我，你一樣會恢復。」柳神的神念如是'說'道。
「可如此，也會延誤多一點時限……又多添一絲麻煩和危險……」陳煜坦然回道，接著眼睛湛湛，眸光熾盛地看著柳神，「柳神，我想請……」
沒等他說完，柳神的神念便響起了，「我知道，虛神界嗎？對現在的你來說，的確是個不錯的修煉之地。」
說道，那一隻枝條無風自動，細密符文顯化，瑩瑩光點綻放……
柳神出手了，施展神通，在為陳煜打開前往虛神界的通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