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木人直的心事
「哎——」
「糊塗歸糊塗,其實你心裡還不是向著雁兒的麼。」
楊夫人長嘆一口氣,露出一絲淡淡的苦笑。
「你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雁兒的婚姻大事上,你抱怨來抱怨去的,最後也沒有強加阻攔吧。」
「哼,那是我管不了這臭丫頭了。」
楊一方閉上眼睛,靠回到太師椅上無奈地搖了搖頭。
「歸根結底就像伱說的,雁兒她大了有自己的看法,明知是條死路也要走,不撞南牆不回頭。」
「她的性格跟我當年也是大差不差,隨她去吧。」
「至少那個男人心眼不壞,為人憨厚老實,本本分分地隨雁兒過這一生,不出什麼變故就是。」
「只是她這次逼我們奉子成婚,我們當長輩的難道還指正不得了?」
——「指正,當然要指正了。雁兒也已經被你狠狠教訓過了不是。」
「哎!」
楊一方再次重重地嘆了口氣,擺擺手不太想再談及這個話題。
誰能想到楊雁的脾氣竟然這麼倔。
為了逼老兩口同意這門婚事,先是把孩子給弄了出來,隨後又任罰任罵一聲不吭地要抗下所有罪責。
楊一方怎麼敢對這兩條性命動手?多說無益,木已成舟。
「不說了,等到那小孽障生下以後我們再找雁兒算帳吧,她現在的身子骨動不得。」
楊夫人淺笑著俯身到楊一方身後給他捏起了肩膀。
「好了好了,一口一口小孽障的,那還不是我們楊家的骨肉,又不是真的是什麼妖怪。」
聽到妖怪二字,楊一方通體一顫,就連額頭上的第三隻眼也頃刻圓睜,迅速迸射出凜人的寒意。
「妖怪?呵呵,這倒是。」
「如果那小孽障真是個妖的話,我就親手將他殺了……」
——————
此刻同一時間,楊府後庭內。
身著華服的少女正領著下人們布置著後庭的院落,掛上火紅的燈籠,繡上紅花,貼上喜慶的門帘,好不熱鬧。
「阿嚏!——」
一個身材瘦削,神色木訥的男人呆呆地坐在角落裡,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他看著眼前的少女領著下人們忙活來忙活去的,很是不好意思。
「雁兒,要不然我還是幫你做點什麼吧?」
少女擺了擺手。
「放著我來吧。這都是些女紅的活,爹爹不喜歡男人去做。」
正說著,少女放下手邊的活三兩步走了過來,在男人的耳邊輕聲說道——
「等下你就只需要把這一身髒衣服換了,穿得體體面面的跟我成親就好啦。」
「我已經全部安排妥帖了,按我說的來爹爹不會不同意的。」
——「嗯……!」
看著傻傻呆呆的男人,少女嘿嘿地笑了笑,轉頭繼續忙活了起來。
楊雁和木人直——他們搬回楊府迄今已經一周了。
這一周里楊雁同時面對著父母的施壓和孕期的生理壓力。
而今天終於迎來了他們成親的日子。
雖然操勞無比,但她一想到馬上就能和木人直成親便又有了使不完的勁。
木人直,人如其名,人就像塊木頭一般愚魯實誠。
他不懂得隱瞞,不懂得撒謊。
雖然偶爾有不願主動對人提起的心事,但是如果有人問起他什麼他絕對是會事無巨細全盤托出的。
正是因為他這忠厚老實的性格楊雁才會深深地愛上他。
而木人直表情看上去呆呆愣愣的,心理活動卻還要比楊雁更加豐富。
即便已經住進了這裡一周,每當他環視著眼前的楊府,還是只能深深感慨道自己地位的低微。
『這就是一氣道盟的大家……這就是楊家……』
早知道楊雁是名門世家,他卻沒想到楊雁的家世顯赫到了這種程度。
這雕樑畫棟,龍檻飛檐的院落,雍容華貴的陳設和精美絕倫的布景,別說是一把椅子,就連台前一隻小小的茶杯估計都能抵上自己半輩子的工錢。
一個窮工頭跟這樣的千金成婚,老丈人真的能同意麼?
不過,除了這件事以外還有另一件事令木人直耿耿於懷。
前段時間木人直在礦場開採礦石的時候遇見了一隻前來偷礦物的小山妖。
木人直不是修道之人,此前也幾乎沒有見過多少妖族。
他常常聽世人痛批妖族的可恨可惡,但是在親眼見到那隻小山妖以後卻沒有半點覺得它可恨的感覺。
正相反。
木人直出身窮苦、性格溫良,經常能感受到芸芸眾生的疾苦不易。
山妖本就以礦物為食,他眼中的這隻山妖不過就像是一個沒錢買吃的,只能餓著肚子的可憐無辜的小孩子。
因此木人直沒有召集同僚也沒有動手,只是分了些礦石給這隻小山妖放任它離去。
這件事原本到這裡就已經結束了,木人直原本也忘得差不多了。
可是在楊府的這一周里,木人直聽到道人們對妖族的那種格殺勿論的態度,還是會不由得想起這件事。
『妖怪,真的有那麼可惡麼?』
木人直實在不理解。
老黃牛也會流下淚水,母雞也懂得護崽,人類和妖怪都是有血肉有感情的生物,哪有什麼天生的善惡之分?
他們楊府在一氣道盟的地位不言而喻,在除妖事業上曾立下數不盡的豐功偉業,這些妖族之中或許也有像那隻山妖一樣的無辜妖族吧。
可是這只是自己的一家之言。
自己想得再多也終究是個開採隊的工頭罷了,越是想這麼複雜的問題,越是眼高手低,木人直就會越覺得自卑。
有這閒工夫倒不如替楊雁按按肩膀也是好的,她一人帶著下人忙活了這麼久,脖頸一定已經很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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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再次跳轉。
距楊府十數里之遙的城邦里,有一處同樣顯赫的門府。
與楊府不同的是,這戶人家的布景比起雍容華貴更凸顯出一種肅穆威嚴的氣勢。
大門之外有兩尊石獅子森然佇立,石獅子之間是一條青金石的長階,階前鋪有一條黑色長毯。
在黑色長毯左右兩側排滿了兩列手執長劍的衛兵。
他們就像是皇城的禁軍一樣守在大門之間,時時刻刻向外放射出警戒的信號,讓行人不敢多朝這邊看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