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七章蓮生三十二

  郭玉收斂住全身氣息,慢慢地靠近,當他最終站在正殿通道盡頭的房間門外不遠處時,蓮生三十二依舊在進行他那關於道魔之別的長篇大論。

  郭玉沒有立刻選擇進去,而是站在原地聽了一會,心下暗暗點頭,雖然蓮生三十二說這番話的目的不純,但話卻是有道理的。

  「山門開啟,世間紛擾必然再至,撫骨細算,我離去的時間大概也將至了……」

  片刻之後,蓮生大師終於講完了他的那番洗腦言論,向寧缺三人發出了自己的誘惑之語,道:「我兼修三宗,自困贖罪數十年,不敢言大成卻稍有所獲,我想把這殘軀里的些微力量還有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傳承下去,不知你們當中有誰願意仁慈地接受我的衣缽。」

  話音落下後,房間內頓時陷入了沉靜,不過從傳出的陣陣急促的呼吸聲中,能夠判斷出來,三個年輕人顯然陷入了糾結之中。

  郭玉搖了搖頭,重新邁動步伐向前,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房間正門口。

  只見房間正中央一座白骨及乾屍堆成的小山上,坐著一個老僧,正是大名鼎鼎蓮生三十二。

  蓮生很老,老到頭髮早已落光,牙齒也已經落光,只有兩縷極長的白色眉毛在臉上飄拂,快要垂到他乾癟的胸前。

  同時他又很瘦,瘦到胸腹下塌四肢細如柴枝,身上已經沒有任何肌肉與脂肪,嶙峋的骨頭外面包著一層薄薄的皮,尤其是深陷的眼窩看上去就像兩個黑洞,極為恐怖。

  有兩根很細的鐵鏈穿過他如破鼓般的腹部,另一頭釘死在身後的堅硬牆壁上,數十年前的鮮血早已變成了黑色,塗在那些絲絲縷縷的僧衣上。

  在他的身前不遠處,則站著一個身著黑色外衣的男子,男子旁邊跪坐著兩個姑娘,一人白衣、一人紅衣,赫然正是寧缺、莫山山以及葉紅魚三人。

  此時四人均沒有注意到郭玉的到來,蓮生正面帶笑容眼神慈祥地盯著三人,而寧缺三人則因為背對著,根本無法看到。

  當然郭玉此刻也看不到寧缺他們三人的表情,不過從他們不斷顫抖的身體來看,顯然三人都處於極度的掙扎之中。

  他微微笑了笑,目光直視前方四人,說道:「如果所謂的神術就是被人囚在這裡數十年不見天日,求生不能,求死卻不敢的話,我看這神術不學也罷。」

  郭玉的聲音不輕不重,也就常人說話的音量,可此時卻如晨鐘暮鼓般,重重地敲在了四人的耳邊,盪進了他們的腦海深處。

  寧缺瞬間脫離了被蓮生魅惑的狀態,驚醒過來,往後連續退了兩大步,右手緊緊握住背上的朴刀刀柄。

  跪坐在地上的葉紅魚和莫山山也是一驚,下意識地站起了身,然後俏臉上升起了驚訝迷茫之色。

  而被鐵鏈穿著的蓮生則臉上快速地閃過一股驚色,但幾乎是瞬間又恢復慈善平靜的模樣,用他那黑洞般的雙眸看向郭玉,只是眼底最深處分明閃動著絲絲恐懼。

  一時間,這間堆滿魔宗不知多少高手屍骨的房間,竟然無人說話,沉靜了下來。

  郭玉邁著輕輕的腳步聲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寧缺三人身後數步外,鄭重說道:「這位兄弟,兩位姑娘,如果你們三人不想死在這位所謂的大師手中的話,最好往後退一退。」

  話音剛落,寧缺二話不說,立刻伸出胳膊拽住莫山山的手,拉著她一起向著側後方倒退了幾步,不禁拉開了與蓮生三十二的距離,就連與郭玉也保持著數步的身位。

  接著又拿出弓箭握在手中,這才微微側過身,把他那看起來有些稚嫩但卻充滿冷峻堅毅的臉龐朝向郭玉,認真問道:「這位大哥是說蓮生大師不是自囚在此處的?」

  「呵呵……」郭玉輕笑一聲,揚眉盯著寧缺,說道:「小兄弟,你們就不好奇,這位大師是用什麼辦法,在這個被大陣鎖住、幾乎完全沒有天地元氣的房間裡,苟活數十年而不死嗎?」

  寧缺三人一怔,當即紛紛運用念力感應天地元氣,然後三人面色登時大變,曾經修習過這種陣法的葉紅魚驚呼出聲,道:「樊籠大陣竟然是這個房間?」

  說罷,三人像是明白了什麼,全都把目光投向白骨堆上的那位老僧身上,臉上漸漸泛白,看上去有些虛弱的莫山山更是發出了乾嘔的聲音。

  蓮生乾枯而醜陋的面容此時卻是一片平靜,點頭說道:「不錯,白骨為籬乾屍為柵只是表象,實際上這座樊籠以青石為籬,以劍痕為柵,乃是軻浩然親自布置,便是我都施展不出,更破解不了。」

  寧缺目光直視蓮生,冷聲說道:「你果然不是自縛贖罪,而是被小師叔關在這裡贖罪。」

  蓮生沉默了很長時間,微枯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湛然的光澤,傲然說道:「知我罪我,唯春秋耳,無論是你還是世人抑或軻浩然,都沒有這種資格。」

  說著,他目光重新放在郭玉身上,眼中帶著幾分讚賞之色,說道:「年輕人,你很不錯,小小年紀竟然能看出軻浩然親手布置的樊籠大陣,不知是出自何人門下?」

  寧缺、葉紅魚和莫山山三人也朝著郭玉看了過來,眼裡露出好奇之色,顯然對郭玉的身份來歷也很感興趣。

  「年輕人?」

  郭玉眼神略帶幾分回憶之色地低聲重複了一遍,隨即又立刻恢復平靜,搖頭說道:「蓮生,要說年齡,雖然我不知你活了多少歲,但還真不一定有我大。」

  「哦,老一輩修行者中,佛道魔三宗我基本都認識,絕對沒有你這號人物。」

  蓮生目光緊緊盯著郭玉,眉頭一皺,疑惑道:「但從夫子那位弟子的神情來看,你應該也不是書院弟子,那你……」

  「你猜得沒錯,我不屬於你們四宗的任何一個。」

  郭玉看了幾眼一眼,語氣平淡地說道:「我的宗門是個隱世宗門,整個昊天世界現在也只有我一人。」

  蓮生恍然大悟,笑道:「有趣有趣,沒想到除了四大不可知之地之外,還能出現你這樣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