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深夜食堂
晚上九點。
秦絳衣獨自開車來到此間樂。
楚浩剛才給她打了電話，想見一面商量點事。
此時，店裡還有花襲人留下來了，為秦絳衣開了門，微微躬身，道：「秦總，楚總說，等您來了，讓您直接去二樓用餐間。」
秦絳衣看了她一眼，「楚總在幹什麼？」
「他在做菜。」
秦絳衣一愣。
這大晚上的，做什麼菜……
「他還說什麼了嗎？」
花襲人搖了搖頭。
秦絳衣想了想，揮揮手道：「你先下班兒吧。」
「是。」
不等花襲人離開，秦絳衣便徑直走入餐廳。
看了眼廚房方向，那邊燈還亮著，只不過尤為安靜。
秦絳衣十分好奇，於是並未直接去二樓，而是墊著腳悄悄走到廚房附近，推開一絲門縫，看見了裡面的情景。
楚浩側身對著她，正用雙手專注的布置一盤菜。
菜色鮮艷，五光十色，有點米其林內味兒了，不過用的仍舊是小盤子。
不止一道菜，周圍還擺了七八隻盤子，但裡面的菜品都是半成色。
楚浩一個人，不需要下手，不需要幫工，以一人之力，正在同時完成多道菜品。
高大的楚浩，繫著圍裙，表情十分認真，劍眉英目，霞姿月韻。
他的左手邊放著一隻高腳杯，裡面倒了三分之一深的紅酒，應該是從她酒屋裡拿的。
布置完一盤小菜之後，楚浩雙手抱臂，陷入沉吟，左手抄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醉玉頹山。
秦絳衣心裡怦然一動。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現在的臉紅如桃腮。
好……好帥。
秦絳衣偷偷撤退，生怕被楚浩聽見動靜，身子都有些發熱，逃也似的跑到了二樓去乖乖坐著。
他在幹什麼？
看那些菜品，應該不是傳統菜。
他在搞什麼創新菜嗎？
今天叫自己過來，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嗎？
秦絳衣輕輕呼了口氣，拍了拍胸脯，讓自己安靜下來。
……
不一會兒。
楚浩提著一個大食盤走進來，將一道道菜放在秦絳衣面前，軒然霞舉。
「嘗嘗吧。」
秦絳衣先是看了他一眼，發現楚浩正笑眯眯的望著自己，心裡一個咯噔，迅速低頭，打量眼前這些菜色。
「這是……」
「我剛做的新菜。」
秦絳衣見他好整以暇，便忍不住笑道：「我看不懂，你給我解說解說。」
楚浩：……
他想了想，「行吧。」
於是，楚浩開始為秦絳衣解說起來。
「這是花膠，我用了雞火腿的高湯，搭配的雞蒸蛋，上面搭配了米魚的魚膠，吃起來像雞蛋凍，口感不錯。」
秦絳衣好整以暇，系上餐布，用湯匙舀了一勺。
有點像臘排骨煮湯燉蛋，魚膠提供了鮮美的口感，精緻的小湯盅里還加了些蒓菜，吃著非常滑爽，蛋也很嫩，跟吃布丁似的。
見她吃了幾口，放下湯匙，楚浩繼續道：「這是山藥蛋糕。」
「我選用了南焦作的山藥泥，這個是花托，用來墊底，上面的花瓣，是用棕櫚芯製作的，材料最好選自亞馬遜那邊的更好些，但我找不到，只能用滇省的替代，花蕊選用了都江堰周邊的魚子醬。」
秦絳衣忍住好奇。
面前的菜品就是一小盤兒。
其實仔細看看，這桌上七八道菜就是一兩口的事兒，不是為了吃飽，而是為了讓她用舌頭試試口感。
定睛一看，下面有點像葵花籽，純素菜，加了點葷。
口感爆炸。
因為山藥泥被楚浩製作的猶如奶油一般，十分綿軟，卻又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給它定了型，正常而言，到達這種程度的口感後，是無法塑造成型的。
秦絳衣靈光一閃，「這是分子料理？」
楚浩笑了笑，微微點頭。
秦絳衣又舀了一勺，用舌頭抿潤，在口中均勻之後，魚子醬的鮮味才會慢慢的揮發出來，整體味道更加出色，因為這道菜的搭配可以說是頂級當中的頂級。
不過楚浩沒有材料來源，國內的魚子醬，再怎麼做，也只有這個水準，楚浩明顯是已經觸摸到了天花板。
「如果用西伯利亞鱘魚、俄鱘魚、史氏鱘魚、歐洲鰉魚，口感會更好些，頂級的裏海貝魯嘉鱘、ASETRA、SEVRUGA三種魚卵製作的黑魚子醬，或許能拔高這道菜的上限水準，你已經做的很不錯了。」
楚浩微微一愣，現有的創新菜，食譜里很多食材，他都是找的替代品，當然，夏國的魚子醬，品質本身也不低，只是夏國人雖然也吃魚子醬，卻沒有國外對這種食材的狂熱。
現在的千島湖魚子醬，便在巴黎，為數不多的二十六家米其林，霸占了二十一家，足以說明國產魚子醬有多能打。
他笑著去解說第三道菜，「這是酸梅馬頭魚。」
「我選用了潮汕那邊的材料，這是油淋立鱗燒，因為馬頭魚鱗片較軟，炸出來口感很好，這是旱金蓮、蒔蘿，我用秘制的香料做了個花草汁，這個汁兒，花了我四天，用魚醃的。」
秦絳衣點點頭。
有時候，西餐的複雜，也是很讓人難以想像的。
美食不能一捧一踩，一褒一貶，她本身熱愛中餐，但卻不能去為了中餐而去踩西餐，美食本身是沒有罪的，這種鄙視鏈其實沒什麼必要，這道馬頭魚，就顯露出了其西餐當中最為精湛之處。
魚是兩種口感，因為魚鱗拿來炸過，雖說是醃製過的，但卻是一種不那麼明顯的味道，先是魚皮的酥脆，再是魚肉的鮮嫩，尤其是沾上旱金蓮製作的梅汁兒，鮮嫩當中微微透著點果酸味兒，能更好的帶出魚肉本身的鮮味，讓它不那麼單調。
這個醬是很絕的，可以看得出楚浩在其中用了不少心血，花了四天才製作出來。
正常來說，魚肉若是一個處理的不好，醬汁就會喧賓奪主，但出自楚浩之手的這道菜，卻沒有那種感覺，魚肉依舊很棒，醬汁算是錦上添花，卻不是雪中送炭。
這道菜很成功。
不管他是不是第一次做。
一些老西餐人，弄不出這種感覺。
「這是刺龍蝦芝士餃。」
「龍蝦用的南海那邊的，芝士本身是我用水牛奶手工做出來的Ricotta，不過製作的油本身是咱們山城本地的橄欖油和檸檬皮，起到調味的作用。「
秦絳衣一邊聽他解說，一邊少女心都泛濫了。
因為這餃子……給楚浩捏造成了糖果型，紅白相間，袖珍而玲瓏。
不過秦絳衣也看得出，這是一種比較傳統的義大利面的表現形式，歐洲那邊的高檔餐廳經常會用類似的方式搞創新表現。
她忍不住拿起刀叉嘗了一口。
龍蝦是炭烤的，這一塊是楚浩的長處了。
湯汁兒也是傳統的龍蝦番茄高湯，只不過裡面加了點別的東西，做了一個微創新。
餐叉一戳，深入蝦肉，白色的蝦肉似乎吹彈可破，而且十分Q彈，口感本身是以龍蝦高湯為主打，帶點微酸，回口清甜的口感。
而且，最厲害的就是這一口酸，吃完之後，消失的很快，隨即便是清甜擴散出來，不會在口中停留很久，想必也是用了分子料理的獨特方式，起到了一個剛剛好到位的提鮮作用。
兩顆糖果芝士餃，味道高級，口感有點像嚼過的軟牛奶糖，有些許的沙感，主要是這個創意本身就很出色，但芝士餃並非不好吃，芝士不合秦絳衣的口味，但從客觀評價來看，這道菜沒什麼毛病，她也挑不出毛病。
「這是酸麵包雞。」
「酵母是我自己弄的，打算一直養下去，裡面是包了一隻四個月的桃源雞，麵包烘乾以後，代替了麩質去發酵，雞肉內部我也做了些功夫，你嘗嘗看。」
秦絳衣點了點頭。
雞本身是完整的，她用餐叉翻了翻雞皮，雞胸裡面，用雞腿肉，與一些醬、料泥加進去，又覆蓋了一層獨特的味道，處理方式本身非常複雜。
秦絳衣嘗了一口。
雞胸肉本身處理的非常非常嫩，甚至超越了她的想像，而雞皮油脂部分香氣也很足，雞湯自身帶的鮮味與肉糜感增添了不少層次，這道菜有主打的水平了，比一些米其林二星，甚至三星部分菜品，都要優秀。
而這個雞湯，在秦絳衣嘗起來，並非單一的鮮味，口感很挺拔，給人一種提氣的感覺，她還嘗到了一點點菌子的味道。
一個字，絕。
「這一道厲害，湯用什麼吊的？」
楚浩道：「店裡的老清湯，二次製作，加了點料下去，用分子料理處理的，裡面加了些野生菌子，這玩意兒我找了三天，才好不容易買到，有竹蓀、鉚釘菇，還有些牛肝菌。」
秦絳衣笑著點點頭，「不錯，這有國宴水平了。」
楚浩翻了個白眼，「你還能評國宴啊？」
秦絳衣歪了歪頭，又可愛又得意的說：「我可以啊，你當我沒吃過國宴大師的菜？」
楚浩撇撇嘴，「這是水烤鴨胸，我用了蘋果醬，你試試。」
水烤就是隔水烤，是一種典型的烘焙技巧，一般用來烤芝士蛋糕比較多，將一個空烤盤放入烤箱，然後將裝有食材的模具放入這個烤盤，再向這個烤盤注入開水，一定要熱開水，注水的高度也有講究，不要低於三分之一，也不要高於三分之二。
拿來烤鴨胸，也算是創新菜，但並非別的餐廳就沒有。
秦絳衣就吃過水烤的鴨肉。
但加這個蘋果醬，怕是點睛之筆。
油脂明亮，淺淺的醬色和酥脆感光用眼就能看出來，但其實水烤出來的也並不脆，只是視覺上給人一種脆感，切開吃了一口，肉質很嫩，鴨皮並非烤鴨那種完全的酥皮，有點酥，但酥的不多，就這種感覺……
鴨子的香氣很淡，經過乾式熟成之後，肉香會特別飽滿，這一點跟雞肉完全不一樣，但楚浩的功夫就很厲害，鴨肉本身的香，全是油脂提供的，而本身這道菜只撒了點鹽而已。
沾上蘋果醬吃，非常增色，鴨子的本味得到了一些升華，能讓人立馬感覺到光吃鴨子會有點樸實無華，沾上蘋果醬吃，層次感很飽滿，而且果醬本身的清甜和鴨子的油香靈肉交融，搭配感很棒。
「記得喝湯。」楚浩在旁邊提醒了一聲。
秦絳衣這才注意到旁邊有一小杯紅湯。
「這是……」
「我用鴨架和五指毛桃熬的湯，去膩的。」
秦絳衣好奇，喝了一口，湯鮮味美，五指毛桃的味道很特殊，而且提起解膩，給人一種清甜感，剛才吃了那麼多道菜，人有點小悶，但喝了這杯湯，頓時就解下來了，感覺一身輕鬆，而且很有滿足感。
秦絳衣很難想像。
那麼多菜，是楚浩一個人，安排好了步驟和工序，同時成菜端上來的。
這需要很強大的掌控力。
這個人，一直都在給自己驚喜，每當隔一段時間不見面，突然再見，他就變強了，循環數次，現在的楚浩已經成長到了連她都要吃完以後向其致敬的程度。
著實是……有了些名廚的道行。
真厲害……
當然，這番稱讚，也只是在心裡完成。
秦絳衣可不想誇他，要不然他肯定尾巴都翹上天了。
「這是一道……微創新的惠靈頓。」
「牛肉我選用的是大連的雪龍牛，在別的餐廳都宣傳它是夏國和牛，有酥皮以及煙燻的板栗，嘗嘗吧。」
秦絳衣點點頭，拿起刀叉。
她剛剛吃了那幾個菜，胃口大開。
這和以往楚食量大管飽的理念不同，這幾道創新菜，是真的有點東西，但秦絳衣是了解楚浩的，這並非是他故意做得少為了讓自己多吃幾道，而是這些菜本身因為其複雜工序和製作方式，還有材料的難得，只能做那麼點。
也不知道為了做成這幾道菜，他之前失敗了多少次……
噫？
秦絳衣聞了一下，牛排的表面酥皮居然是雞皮，用雞皮包裹著牛排。
盤子裡沒有蘑菇醬鵝肝這些，用了雪區的黑松露汁將其替換。
秦絳衣沾了點黑松露汁兒，吃了一口，細細的咀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