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刀聲,劍聲,慘呼聲
如果非要發生某些狀況,初八、初九這兩天,可能是最危險的。
陳盛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其實也沒啥好準備,不管下面要遭遇什麼,反正就一個字對付:干。
從勾欄離開後,他慢吞吞地來到一家熟悉的茶社,點了份早餐。
早餐的選擇有很多種類,陳盛喜歡吃麵。
因為吃麵不僅僅只是吃麵,你還可以按照個人的口味,往碗裡添東西。比如說:雞翅、滷肉、豆乾等等,還有他最鍾意的牛鞭。
「呼嚕,呼嚕。」
陳盛大口吞咽著食物,卻突然停了下來,對著左前方招招手。
今天就像往常一樣,他的身邊也有不少護衛隨行,一共有七個人。
「小武哥,什麼事?」
陳盛道:「這兩天我不需要你們陪著,大家都休息去吧。」
他從袖子裡摸出一張三千兩的銀票,「隨便找個地方樂呵樂呵,開銷全算我的。」
「嘿嘿嘿,多謝小武哥。」
不用幹活就有錢拿,而且還可以為所欲為,護衛們自然很開心。
但有個人卻開心不起來。
這個人正是孟星魂。
他最近才剛剛結束病假,萬萬沒想到,上工的第一天就特麼下崗了!
「……」
陳盛滿臉笑容,親切地問道:「我送你的那個丫鬟好不好用?」
孟星魂沒有表情,從嘴裡艱難地擠出兩個字:「好用。」
陳盛道:「好用伱就多用,對待下人千萬莫要憐惜。如果她敢反抗,你就拽到床,啊不是,拽到房間去,狠狠地折磨。」
孟星魂避開他的眼睛,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在對方的注視下,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沒穿衣服,又像一隻在街邊賣藝的猴子。
陳盛終於交代完了,很快把護衛們全部趕出去,繼續吃東西。
……
牡丹園,書房中。
因為馬胖子不在,陳老爺只好勉為其難,親自處理公務。
他的面前擺滿了各類案卷,每一份案卷都需要做出批示,然後要發放出去,交給屬下們辦理。
陳盛蘸著墨水,用毛筆在上面圈圈叉叉。
搞得特別快。
不得不說他很有天賦,做起事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也非常公平,只可惜性子太懶了。
偶然間,一份卷宗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份卷宗寫道:
昨日城南,四方鏢局有兩名鏢師酒後駕車,將一位幼童撞倒,碾斷了他的左腿。
幼童的父親上前交涉,又被鏢師打翻、並踐踏,最後踩斷了七根肋骨,傷得很嚴重。
這家人是街頭的小商販,可謂無權無勢,他們逼不得已,只能向孫家花園求助,希望老伯主持正義,給他們伸冤。
但傷人之後,那兩名鏢師已經畏罪潛逃了。
艹!
豈有此理。
陳盛的面孔黑了下來,伸出手,搖動了一枚小小的鈴鐺。
「去請高慕雲。」
外面立刻有人答應道:「遵命。」
——高慕雲是犬組的統領,擅長追蹤和搜索,這件事交給他辦應該是理想的。
就如面對老伯一樣,如今陳盛的命令也同樣有效。
高慕雲片刻即來,神色間頗為恭敬。
陳盛曾在無錫救過他一次,雖然嘴上不說,他的心裡卻滿懷感恩,記得牢牢的。
高慕雲迅速看完卷宗,開口道:「大總管,你想讓我如何處置?」
陳盛道:「把人儘快抓回來,勒令他們向苦主賠錢,至少要賠五千兩銀子,少一分都不行。」
高慕雲皺著眉頭:「難道光賠錢?」
陳盛冷冷道:「沒那麼容易的,人總要為自己的劣行付出代價,你也去找輛大號的馬車來,從他們的身上給我軋過去,要軋斷五條腿。」
高慕雲沒聽懂,怔了怔:「五條腿?」
陳盛道:「你是不是個男人?」
高慕雲突然就明白了,獰笑道:「屬下馬上辦。」
「嗯。」
陳盛點點頭,卻沒有放他離開,眼睛裡閃動著莫名的情緒。
鴿組他是完全信任的,可犬組麼……
高慕雲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此人好像很親近,但親近中卻又帶著些許的疏離,他好像更忠於孫家,或者說,更忠於孫劍。
高慕雲察言觀色,小心道:「總管莫非還有別的事?」
陳盛慢慢道:「高兄弟。」
高慕雲道:「屬下在。」
陳盛道:「如果有一天,花園若是換了主人,你將會如何?」
高慕雲瞳孔收縮,接著緊緊盯住他:「敢問小武哥,這個『換主』是堂堂正正的,還是用別的手段得來的?」
陳盛反問:「怎麼樣才叫作堂堂正正?」
高慕雲道:「他必須是孫家的人,或者是由老伯親自任命的。」
他把孫家兩個字說得很重。
陳盛笑了:「如若不然呢?」
高慕雲淡淡道:「那麼對不起,屬下必定以命相拼,誰也別想強占別人的東西!」
「好。」
陳盛用力鼓掌:「我就喜歡你這個態度,不過效忠老伯要講究方式,而且要多動腦筋,光會拼命的話,那只是莽夫的行為。」
高慕云:「……」
他滿頭霧水,已經被對方搞暈了。
他原以為陳老爺有「不臣之心」,想要謀取孫家的產業,但聽著味道好像又不對。
高慕雲道:「屬下愚鈍,聽不懂小武哥的話。」
陳盛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哦,我明明說了,是『如果』,日後你未必能碰得上,但萬一碰上了,你可要穩重些,莫要輕舉妄動。」
高慕雲還是沒聽明白,陳盛卻揮揮手,下了逐客令。
「再見。」
「……」
高慕雲走到外面,一邊走邊一思索,他忽而停住腳步,悚然失驚。
難道還有別的人在覬覦孫家?
……
從清晨到晌午,從晌午到黃昏。
陳盛一直在默默等待,等待著未知的兇險。
然而令他失望了,花園裡安詳如故,什麼情況也沒發生。
他搖搖頭,自言自語:「莫非不是今天,而是明日?」
等到天色已完全黑了,陳盛伸著懶腰,打算去休息。
就在這個微妙的節點,書房裡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獨秀。
秦獨秀表面上是江南地區知名的裁縫,素有「金剪刀」的綽號,其實卻是老伯的人,統領著影組,負責對外滲透。
此人長得高大英俊,堪稱「婦女之友」,他的客戶全是些富婆和小姐什麼的。
秦獨秀利用職務之便,給陳盛介紹了不少寂寞的女子,他們兩個處得還算親近,算是同道中人。
「哈哈哈,小武哥。」
「老秦?」
陳盛目光閃動,咧著嘴道:「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秦獨秀抱拳道:「今天是初八,初八當然要喝臘八粥,走,請小武哥移步,咱們去寒舍坐一坐可好?」
陳盛道:「真不巧,我決定今晚就住在花園,還有些公務等著處理。」
秦獨秀感慨道:「小武哥忠於職守,當真令人敬佩,不過我早已算到了。」
陳盛奇道:「你算到了什麼?」
秦獨秀道:「算到你走不開啊,所以……」
「啪啪啪!」
他鼓了鼓掌,外面立刻有幾名侍女魚貫而入,手上都端著些銀色的托盤,大大小小的。
托盤上赫然是滾燙的臘八粥,陳年的杜康酒,還有些精緻的菜餚,蝦子烏參,駝峰熊掌。
陳盛:「……」
秦獨秀笑眯眯的:「所以兄弟未雨綢繆,便把東西帶過來了。」
陳盛道:「嘖嘖,秦兄的服務還挺周到,多謝。」
「請?」
「請!」
秦獨秀將侍女們轟了出去,下面自己動手,殷勤地為陳盛斟酒布菜。
他們兩個只談風月不談公務,氣氛相當融洽。
秦獨秀問道:「小武哥最近還頂得住麼?」
陳盛道:「秦兄什麼意思?」
秦獨秀道:「哦,男人不能沒有女人,但女人如果太多了,很容易腰疼。」
陳盛一拍大腿,使勁點頭道:「對對,我近日確實有些畏寒怕冷,夜尿頻繁,唉……」
秦獨秀笑道:「不要緊的,兄弟正好給小武哥帶了一件寶物,為君分憂。」
陳盛道:「什麼樣的寶物?」
秦獨秀從懷裡掏出個精緻的玉瓶,擠著眼睛道:「此物名喚『春風十里』,只要小武哥按時服用,一定會隨心所欲,重整旗鼓的。」
「哦?」
陳盛大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秦兄,妙極妙極。」
秦獨秀把瓶子推了去過:「這件東西非常珍貴,是用十三種藥材精製而成的,味道尤其香甜,小武哥要不要聞聞?換成一般人,我還捨不得呢。」
「是麼?」
陳盛根本沒有遲疑,快速打開瓶塞,深深地聞了幾口。
在他嗅聞的過程中,秦獨秀貌似挺開心,嘴角漸漸上揚。
陳盛道:「味道真不錯,就像姑娘們用的胭脂,還是蘭花味兒的。」
「哈哈哈。」
秦獨秀道:「小武哥的鼻子果然出眾,正是蘭花的味道。」
陳盛道:「那這個東西應該怎麼服用?」
秦獨秀道:「早晚各一粒,溫水送服即可,在服藥的過程中,你都用不戒酒的,辣子也可以正常吃。」
陳盛道:「好,我記住了,多謝。」
秦獨秀道:「咱們兄弟親如一家,莫要客氣。」
陳盛道:「嗯,是是,咱們接著喝酒……」
二人吃吃喝喝,又過了一刻鐘時間。
秦獨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道:「小武哥,你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陳盛似乎喝醉了,大著舌頭道:「什,什麼感覺?」
秦獨秀道:「比如說頭暈眼花,渾身無力。」
陳盛道:「確實有,可能我不勝酒力,應該是醉了。」
秦獨秀的笑容已經消散,淡淡道:「醉了好,鐘鼓饌玉何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人的死法有千千萬,被酒醉死正是其中最妙的一種。」
陳盛甩著頭,努力地盯著他:「你這是何意?」
秦獨秀道:「哦,小武哥安心上路,這孫家花園,我們會替你好好經營的。」
陳盛大吃一驚,瞬間站了起來,可剛站了一半,卻又重重地跌坐在圓凳上。
秦獨秀道:「不要掙扎了,我用的配方是昔年唐門的『忘憂散』,嗅之必死,內力全消,而且是沒有解藥的。」
陳盛瞪眼道:「該死的畜生,你莫非背叛了老伯?你究竟是誰的人?」
秦獨秀豎起一根手指:「噓,你聽……」
「咚咚咚咚咚咚咚。」
話剛落音,外面就響起了七下急促的鐘聲。
是警鐘,敵襲!
二十多年了,孫家花園從來沒有動用過這口警鐘。
下面里里外外,遠遠近近,還有急促的呼救聲,刀聲,劍聲,慘呼聲,連續傳入耳朵,花園赫然已被無數名外敵攻入。
陳盛道:「你是律香川的人?」
秦獨秀頗為意外,展顏道:「算是,也不算是。」
陳盛破口大罵:「X你祖宗,能不能跟老子好好說話?」
秦獨秀怔住。
這人的中氣居然如此之強,就像沒中毒似的!
他震驚道:「你怎會……」
陳盛滿臉冷笑,笑得無比猙獰:「你跟著老伯多年,他的話看來你是真不往心裡去,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底牌的。」
秦獨秀道:「你有什麼底牌?」
陳盛道:「老子是毒不死的人!」
秦獨秀駭然變色,剛要躥起來動手,卻居然發現,自己竟不能動彈了!
「你……」
陳盛道:「我不光毒不死,而且還很會下毒,怎麼樣,你現在是不是頭暈眼花,渾身無力,還有點想吐?」
「噗!」
一句話說完,秦獨秀便大口吐了出來,吐的全是血。
黑色的血。
就像迎面被一柄快刀劈在臉上,秦獨秀萬分恐懼,魂魄直飛天外。
世界上有很多硬漢,也有很多不怕死的人,但他顯然不在這個範疇里。
他顫著聲音,乞求道:「小武哥,快,快給我解藥。」
陳盛道:「解藥沒問題,你的時間可能不多了,說吧,你的主子是誰?」
「……」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生死關頭,秦獨秀卻不敢開口,似乎他背後的那個人比死亡更恐怖。
「不說?」
陳盛繼續冷笑:「也行,隨便你,我自己去外面問。」
「啊啊……求你……」
陳盛站了起來,一拳便打在秦獨秀的胸膛上,也切斷了他的慘呼聲。
「砰!」
秦獨秀零碎著飛出去,撞到了身後的磚牆,堅硬的牆面轟然倒塌,塵土瀰漫之際,無盡的血霧也在瀰漫。
他就像一顆被炸藥炸碎的番茄,死無全屍,連拼都拼不完整。
陳盛提起長劍,大踏步走向室外。
夜色深沉,北風凜冽,只見外面立著一名清秀的男人,和一口巨大的黑轎。
陳盛點點頭:「果真是你,律香川。」
律香川往屋內看了一眼,面色微變,卻接著又露出燦爛的笑容。
那是只屬於勝利者的笑容。
陳盛道:「你熟悉花園的每一寸土地,也唯獨有你,才能暢通無阻,順利地攻進來。」
律香川道:「小武,咱們兩個一起長大,我居然都不知道,你是何時變得聰明的?」
陳盛道:「哼,這麼多援兵,莫非是十二飛鵬幫的?你究竟投靠了誰?」
「我!」
轎子中傳出一個淡淡的聲音。
聽見這個聲音後,律香川迅速低下頭,彎著腰閃到旁邊。
似乎那裡面,有天神一般的人物。
黑色的轎子,黑色的轎簾,轎簾突然無風自動,向兩側滑開。
陳盛看著慢慢現身的那道影子,目光竟不由得上移,再上移,眼睛越放越大!
「萬、鵬、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