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境內,濟寧。
某片荒郊。
師徒二人停停走走,終於在此處安頓下來,做短暫的修整。
這裡依山傍水的,環境也偏僻,正是練劍的好地方。
陳盛去周圍轉了轉,結果很滿意:「乖徒兒,咱們最多住兩天,兩天後馬上離開,決不能耽擱。」
小魚兒點頭道:「哦。」
「別愣著了,下面按老規矩辦。」
「老規矩便是生火、打獵、蓋個棚子?」
陳盛道:「對,我去找東西吃,剩下的都交給你。那個棚子最好弄得寬敞些,另外再給我做張床,師父年紀大了,不能沾涼氣。」
長輩就該有長輩的派頭,哪能什麼都干?
小魚兒忽然腆著臉,咳嗽道:「徒兒也擅長打獵,要麼咱們還是換換吧,貌似上回……」
陳盛道:「好的,下次一定。」
說完便迅速開溜,跑得比兔子都快。
「……」
小魚兒看著他的背影,嘴裡嘟囔著,只好去旁邊伐樹,順便收集大量的藤條,準備當繩子用。
弄個棚子很容易,但做床不是欺負人麼?
好在小魚兒如今也多了把快劍,一些小樹幾下就能砍斷,倒也不費勁。
「噗、噗、噗。」
「嘩啦。」
小魚兒幹活有特定的規律,他喜歡挺劍直刺,再左上撩,右下劈,用連續的三招將樹木砍倒。
所謂拳不離手,曲不離口,這三招正是本門劍術的精華,越是練得越多,越是滋味無窮。
砍完樹,去掉多餘的枝葉,小魚兒便清出一片空地,著手蓋棚子。
剛忙活沒多久,他的臉色就變了!
小魚兒聽到背後有一種聲音。
那是一種喘息聲,非常低沉,也非常粗重,應該屬於某種野獸。
小魚兒慢慢扭著脖子,往後面看去。
果然。
一頭吊睛猛虎已經逼到兩丈內,擺出了撲擊的架勢。它的肩膀高高聳起,四肢緊貼地面,強烈的腥臭味頓時飄了過來。
這老虎體型龐大,生著一對嗜血的眼睛,又嗜血,又狂暴,小魚兒被它看上一眼,連瞳孔都擴散了!
那是靈魂被穿透的感覺,令人頭皮發麻。
從小在惡人谷練功,小魚兒當然也殺過老虎,但面對這一隻,他卻根本不敢應戰。
跑!
有多遠跑多遠!
不過人可跑不過老虎。
小魚兒準備跳到樹上,再利用輕功連續飛掠,把對方甩掉。
他的身前就有棵松樹,小魚兒一面鎖定那隻老虎,一面用餘光尋找位置,往樹梢上看去。
!!!
萬萬沒想到,樹梢上竟然立著個巨人。
至少三百斤的巨人,站在脆弱的枝頭上,微微起伏,卻穩若泰山。
這場面該有多麼可怕?
此人黑得像塊焦炭,臥蠶眉,大方臉,體態雄壯之極。巨靈神如果墜入凡間,就一定是他這副樣子。
前有巨人,後有猛虎,小魚兒的心臟怦怦狂跳,急忙伸手拔劍。
「嗖嗖。」
巨人的反應更快,立刻甩出兩點寒光。
一點打向小魚兒的手臂,一點打向他的咽喉,這樣小魚兒非但抽不出兵器,就連叫都叫不出來。
小魚兒根本沒辦法,只好向側面躲閃。
「嗷嗚!」
虎吼聲攝人心魄,一道猛烈的疾風直撲後頸,那老虎居然在配合巨人的行動,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小魚兒的臉色都白了,只能就地翻滾,用狼狽的法子保住性命。
他的翻滾可謂刁鑽,每一次都採取不同的角度,忽而在左,忽而往右,把老虎看得眼花繚亂,不由得愣在那裡。
小魚兒總算找到合適的機會,腳下猛踩地面,就要飛縱而去。
只可惜……
巨人突然從天而降,準確地封死了他的出路,同時迎過來的,還有一隻冰冷的鐵掌。
鐵掌在面前越放越大,就像閃電一般迅疾。
小魚兒完全沒招了,無奈揮拳相迎。
「砰!」
恐怖的掌力瞬間將小魚兒擊垮,他的兩眼狂冒金星,身子便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巨人走到身邊,用手叉住脖子,把小魚兒提起來。
這樣小魚兒終於被擒,想呼救都成了奢望。
巨人冷笑道:「好小子,從揚州到濟寧,你跑得還真快。」
小魚兒嘴角流血,掙扎道:「閣,閣下是誰?」
巨人道:「你猜呢?」
小魚兒道:「體型巨大,還有猛獸相伴,你莫不是十二星相里的老虎,白山君?」
「哈哈哈。」
白山君笑道:「猜對了,算你小子有點見識。」
小魚兒竟然也笑了:「閣下的膚色明明比鍋底還黑,怎麼好意思姓白?」
白山君譏屑道:「你現在明明像條死狗,怎麼敢叫小魚兒?」
小魚兒:「……」
沒想到此人不但武功高強,嘴巴也這麼厲害!
小魚兒道:「姓白的,你最好趕緊放了我,再給小爺磕幾個響頭,否則等我師父回來,他一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白山君道:「哦,就憑軒轅三光?惡賭鬼確實有兩把刷子,身手也夠硬,不過……」
「不過什麼?」
白山君獰笑道:「不過我的婆娘已經出手了,她對付男人可是很有一套的,嘿嘿。」
小魚兒嗤之以鼻:「你的婆娘是不是個女人?」
「廢話。」
小魚兒道:「那我告訴你,我師父對付女人更有一套!」
……
另一邊。
陳盛沿著條溪流緩慢行進,正在搜尋獵物。
動物們難免要飲水,打到吃的並不困難。退一萬步講,就算沒有收穫也不要緊,抓兩條魚總是可以的。
因為找得無聊,他便小聲唱道:「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聽唱歌,諸君但請堂上坐,聽我唱段……」
嗯??
就在此時,溪水中有樣東西忽然漂過來,小小的,紅紅的,竟是一隻女人的繡花鞋。
陳盛皺起了眉頭。
荒郊野嶺的,水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結果剛轉眼,一條方帕再次順水而下,又從他的面前漂了過去。
從材質和工藝看,這兩樣東西都價值不菲,其主人必定是大戶出身,而且顯然是個女子。
陳老爺難免會生出好奇心,連忙往上游搜索。
沒想到下面更離譜,水裡陸陸續續還在漂東西,什麼白襪子、木簪子、好看的長裙,精美的小衣,等等等。
陳盛的臉色變得很古怪。
腦子裡划過無數場景。
莫不是……咳咳。
溪水繼續蜿蜒,在前頭拐了個彎兒,道路豁然開朗。
「救命啊!」
遠遠的有顆大樹,好像是梧桐,梧桐樹上竟吊著個打獵的網兜,裡面有一名女子正在呼救。
這女子三十歲上下,長得千嬌百媚,端莊中透著風韻,風韻中夾著清純,居然是個罕見的美人。
因為將貼身的衣物都扔了,她的狀態可想而知。
看到陳盛出現後,女子手忙腳亂,趕緊把自己縮成一團,臉蛋紅得要命。
「大哥,求求你,救救我。」
陳盛眼珠子亂轉,小心地走了過去:「夫人,水裡的東西都是你丟的?」
女子點點頭:「嗯。」
陳盛道:「能想到用這種辦法自救,從而引起路人的注意,夫人真聰明。」
女子害羞道:「妾身也是被逼無奈。這網兜好巧不巧的,竟將妾身吊起來了。」
陳盛道:「確實很巧。」
女子道:「那你能不能幫幫忙,放我下去?妾身有個玉鐲子,等會就送給大哥當做酬謝。」
陳盛道:「敢問夫人如何稱呼?」
女子道:「妾身的夫家姓白,你喚我白夫人就行。」
白夫人?
陳盛笑了:「酬謝的事情先不著急,我看上面挺涼快的,要麼,你再多吊一會兒?」
白夫人一愣,好像非常氣憤:「大哥這是何意,妾身落得如此狼狽,你竟沒有惻隱之心!」
陳盛道:「惻隱之心我肯定有,不過……我害怕。」
白夫人道:「看大哥的樣子,身上還帶著劍,應該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本該膽氣豪壯才對。我一個區區的弱女子,而且又是這種狀態,你有什麼可怕的。」
陳盛道:「弱女子怎麼會在荒郊野嶺出現?」
白夫人咬著嘴唇,臉蛋變得更紅了:「這附近距離官道並不遠,妾身本來是沿著官道走的,準備回娘家探親,結果,結果一時內急,就……」
陳盛恍然大悟,有點不好意思:「夫人因內急走到此處,然後不小心踩中陷阱,結果才被獵人的大網誤抓,對不對?」
「正是。」
陳盛道:「是我小人之心了,夫人莫怪。」
白夫人展顏道:「這不能怪大哥,行走江湖當然要謹慎些,外面還是有壞人的。」
「對對對,我馬上放你下來。」
「多謝大哥。」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虎嘯聲,聽得陳盛臉色微變。
「有老虎?那我得快些了。」
白夫人也嚇得要命,慌忙道:「老虎?那……那確實得快點,老虎可比壞人更可怕,會吃人的。」
「嗯。」
陳盛從袖子裡掏出一枚銅錢,用手一彈,「嗖」!
銅錢飛了出去,準確地命中目標,將繩索切斷。
他的手法相當漂亮,不過後面卻笨得要命,居然沒有接住白夫人,白夫人尖叫著砸到地面上,摔得眼淚直流,半天沒動彈。
不知道為什麼,白夫人雖然很疼,眼睛裡卻露出歡愉之色,好像這一下摔得挺舒服!
陳盛歉然道:「哎呦,對不住。正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夫人還是自己起來吧。」
「哦。」
白夫人掙扎著,她解著網兜,一邊遮遮掩掩,一邊哼哼唧唧,在向外面邁腳的時候,似乎沒站穩,就往陳盛的懷裡扎了過去。
面對這種情況,一般人總會下意識抱一下的,陳盛也不例外。
此時此地,驚人的變故卻發生了!
白夫人利用彎腰作掩護,冷不防出手如電,一指點中了他的「氣海穴」。
「噗通。」
陳老爺頓時摔在地上,滿目驚駭:「這……這是個陷阱?好個惡毒的女人。」
「咯咯咯。」
就像偷了雞蛋的小狐狸,白夫人放聲大笑,笑得那叫一個暢快。
「惡賭鬼,你也有今天!就算再精明的男人,也得喝下老娘的洗腳水,嘻嘻。」
陳盛道:「你究竟是誰?」
白夫人得意揚揚:「剛才聽見老虎叫了吧?我可沒騙你,我的夫家確實姓白,在江湖上,他可是很有名的男人。」
陳盛眼睛一動,脫口道:「老虎白山君?你是他的內人,也就是十二星相里的『馬』?」
白夫人道:「對。」
陳盛冷笑道:「傳說中老虎還算條漢子,可是他的內人麼,哼。」
白夫人道:「我怎麼了?」
陳盛道:「據說你是個賤人,家裡明明有好房子卻不住,非得要住在草棚里,還喜歡被鐵鏈綁著,別人越是打你,你越是開心。」
白夫人一呆:「想不到惡賭鬼的消息如此靈通,是又怎麼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我就喜歡住草棚,也喜歡被人打。」
陳盛:「……」
好吧,除了臥槽,他無話可說。
「該死的賤骨頭,你準備怎麼對付我?」
白夫人看著他的體型,嘴角不禁為之上揚:「隨便弄死你太可惜了,在咱們『分手』之前,我總得嘗個鮮的。」
說著,她就準備坐下去。
陳盛咂嘴道:「確實挺可惜。你既然在這,老虎想必也不會太遠的,若不是時間緊,老子倒也樂意奉陪。不過我的徒兒可能有危險,他可等不了。」
被點中穴道之後,本該不能動彈的,而陳盛卻像沒事人似的,竟然站了起來。
!!!
白夫人的臉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