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小麵包
夜之城每天都在發生槍戰，死亡是最常見不過的東西。
沒有人會因為路邊一個走路的男人忽然被槍打死或者被車撞死而傷心——
如果你不了解一個死者，那他就只是一具屍體，這很嚇人，但在夜之城並不罕見。
創傷小組就是面向這種情況誕生的醫療公司，簡單來講，這是一家會出緊急救護的醫療巨頭，與其他只提供醫療服務的同行並不一樣。
很顯然，在夜之城醫療救護不只是醫療救護，甚至很大程度上可以和戰地急救劃上等號。
對於他們來說，顧客就是上帝，統一配備的智能武器降低了對救援人員的戰鬥素質需求，但也很大程度上剝奪了外勤幹員的臨場裁決能力。
大衛開著車，整個人腦袋都有些嗡嗡響——倒不是被炸的，而是他從里爾那裡聽來了卡涅克的故事。
這算什麼？
他腦袋裡忽然回想起在學校中學到的一些東西：
「公司員工應該認可公司理念，學習公司文化，落實公司精神，做出一些小小的犧牲以保證公司盈利」。
他以前意識不到這些「小小的犧牲」是什麼樣的，只是本能的覺得這種生活讓人窒息。
但現在看來，這些小小的犧牲，只是對公司來講是小小的，對員工來說，可能就是他們的一切。
人人都說公司狗是前途無量，雖然累是累了點，但工作穩定而且工資不少，還有很多隱形福利。
但現在看來，他選擇離開太正確了——
這活傻逼才幹。
大衛手裡抓著方向盤，嘴裡咀嚼著這兩個創傷小組成員的故事。
「.也就是說如果僱主對著救援人員開槍，他們甚至沒法對僱主開槍？」
里爾點頭：「這是創傷小組工作情況中最糟糕的一種，救助賽博精神病會讓他們束手束腳，承擔大量超額損失。」
創傷小組的工作環境遠比大衛想像得要惡劣。
救助賽博精神病是最糟糕的情況，而在很久以前，尤其是公司戰爭時期，兩支創傷小組前往同一個區域救援，救援的對象甚至可能是互相敵對的！
在這種情況下，救援就會變得相當難以進行：他們開槍就有可能打到另一個僱主，不開槍，情況同樣對僱主不利。
有的僱主甚至會為了不讓自己落到需要急救的下場，提早一步在槍戰開始時就出發自己的警報裝置，「呼叫火力支援」。
作為一家提供戰地急救服務的醫療巨頭，不能傷害僱主是他們的鐵律，救助僱主這項工作也會因為種種原因變得無比複雜。
相比之下，在救援之前打爆一屋子的幫派武裝分子簡直是令人神清氣爽，甚至有些解壓。
也因為這些意料之外的事件層出不窮，創傷小組的會員，尤其是白金會員已經演化為了一種醫療保險，審批流程多，對於高救援風險的人還會上調套餐價格。
這些都是大衛不了解的：因為從小接受的優良教育只讓他看到這家公司優秀的救援服務。
獨樹一幟的服務質量和內容讓他們在緊急救護領域幾乎沒有對手，地位穩固通常就意味著員工福利好，工作穩定——
這些都是他之前所認為的。
不過自從拿起了槍，他的認知已經在逐漸改變，雖然做個傭兵社會認同感很低，不過確實挺自由的，而且跟著大哥混甚至還賺不少。
咔咔——
車子停在了紅綠燈前，發出即將熄火的噪聲，抖得像個帕金森患者。
「呃」大衛尷尬地把手伸向方向盤底下，看看是不是車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這是一輛不知道多少手的維勒福爾哥倫布貨運，黑色塗裝，鈑金變形，保險杆也是吊著的。
本來這就是維勒福爾流水線最便宜的貨車，大衛買的這輛就更是便宜貨中的便宜貨。
死過人是肯定了，沒準還是死過不止一批人的車子。
大衛現在好像忽然回到了第一次開手動擋的時候，一邊盯著紅燈一邊修車，心中相當緊張——
不過他緊張倒不是因為怕起步慢了或者熄火，而是這車子實在太破，不知道里爾是什麼反應.
然而實際上里爾沒什麼反應，他車子速度確實不快，不過目標速度也很慢。
卡涅克為了保證浮空車的隱秘性關掉了主電源和主要供能線路，使用的是備用線路，速度並不快，而且聲音還小。
現在路上還沒什麼人會注意到這瘋子，再加上里爾的暗中幫助，創傷小組估計也還要一會兒才能發現自己公司的浮空車被順走了。
另一方面，里爾也不打算靠大衛把這事給辦成了，還得等更多人過來。
前面提到，創傷小組的會員條例已經發生了一些小小的改變。
現在提到創傷小組一共分為三個套餐：白銀會員、黃金會員和白金會員。
只有最貴的白金會員才會讓創傷小組提供最頂級的服務，費用為一年5萬歐，而且只包含了派出緊急救護的服務，救援中產生的一切額外費用都是另算。
但就算是這樣，他們也不會輕易對高危人群放開白金會員的購買——
比如卡涅克的復仇目標，伍利·克勞利，一個夜之城出生的本地傭兵，身上全是戰鬥義體，一周7天最少七十個小時處於危險中。
和公司狗面臨的風險不太一樣，他的工作就是置身於危險中，這樣的會員就需要創傷小組進行一定的考量了。
然而伍利克勞利還就是買上了，就算不提他是怎麼通過審批的，這高達5萬歐的會員費也不便宜，再加上救援產生的費用.
他竟然付得起，這很不尋常。
一身子的戰鬥義體，足以團滅一支創傷小組救援人員，還能付得起創傷小組的白金會員
他的僱主是真的有錢，而且很捨得給他花錢。
咔咔咔咔咔咔——
綠燈亮起，引擎發出拖拉機般的響聲，身後的喇叭滴滴聲讓大衛相當緊張：
這次可不能熄火了。
車子平穩起步，一下子就被身後一輛跑車超過。
大衛擦了擦汗，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平穩起步後常常吐了口氣。
里爾看他這副樣子有些奇怪：「怎麼感覺你壓力很大？」
「呃是有點。」大衛撓著臉，「這車有點老了」
「但是確實適合新手傭兵，買了多少？」
「1000歐。」大衛看向自己手裡的方向盤，「車子問題不少，我想著買回來自己修一修，還能熟悉一下車子的機械結構。」
為了匹配那條斯安威斯坦，大衛身上裝的都是昂貴義體，精挑細選，這一來二去，沒留下多少錢給他買車。
倒是曼恩他們共同擁有一輛麥基諾，但那畢竟是團隊資產，平時都停在曼恩那邊。
「挺好的。」里爾看了一眼這個年輕人，拍了拍車門，「我第一次坐的車比這還破，是一輛梅赫蘇普隆FS3，每次剎車都會發出嘎吱聲，好像下一秒就會散架。」
「就是那輛用塑料和紡織材料做的車？我也看過，但是動力太小了，我怕熄火。」
「就是那輛。」
實際上里爾說的這車是V在亞特蘭大開的，也是麵包車，不過長度比大部分轎車都短，看起來像剁椒魚頭。
也是典型的貧民車型。
「誰都有新手期，自己買的車就是最好的。」
里爾看向這輛小車的檔把，這是輛純粹的手動擋，百年前就存在的那種老式設計，沒有任何輔助換擋的電控單元。
和大衛腦補的那種「大哥只喜歡開高科技和特種戰車」不同，里爾對他的選擇表示欣賞。
自己花錢買的車就是好車。
作為大哥，他覺得自己應該說兩句鼓勵一下小年輕。
「是該學會開這種老車，手頭不寬裕的時候還能花點小錢整一輛遮風避雨，找點活干，等著東山再起。
車子只值1000歐不丟人，人得硬起來」
大衛備受鼓舞，有一種車子馬力都提升了的錯覺。
小麵包怎麼了？小麵包也能追浮空車。
而且開浮空車的那個人.要是為了開個浮空車要付出那種代價，還是算了吧。
里爾則是眉頭微微一皺：
他們正在沿著美泉區的主大街行駛，這條大道一路往北將抵達市中心。
但是浮空車選擇的飛行高度更高，而且還在朝著市區外圍靠，這只能說明市中心也不是他的目的地，甚至可能不是市中心北面的小唐人街——
而更遠的地方，就是荒坂海濱了。
「我們得加速了，這賽博瘋子屬實是瘋得不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