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結束

  這時。

  吉蘭忽有所感。

  他回過頭，望向了安德婭的方向。

  只見那邊的天幕不知何時籠罩著黑壓壓一片的烏雲，雲層呈螺旋狀，深處閃爍著紫白色的電芒。

  隱隱間，還能看到一個碩大的紅色鍊金陣，於雲層之間浮現。

  無數靈體在安德婭上空盤旋，飛舞。

  即便相隔數十公里，吉蘭仿佛也能聽到從那邊傳來的哀嚎聲。

  隆隆！！

  遠方烏雲電閃雷鳴，聲勢浩大。

  「不知麥卡拉夫人與『紅公爵』的交手，究竟如何了……」

  吉蘭呢喃一句。

  他將視線放到一旁，只見貴族少女勒梅暈倒在了路邊的草地上。

  方才的戰鬥餘波，讓她孱弱的身體難以承受，直接昏厥了過去。

  吉蘭有種預感，這部影片即將落幕。

  他上前兩步，將勒梅抱起，旋即找准一個方向離開了原處。

  片刻後，他抱著少女來到一處山坡上，找了個相對平坦的空地，將其放下。

  自己則站著眺望安德婭方向，時刻關注著那邊的動靜。

  不知何時開始，安德婭上空的烏雲開始瘋狂劈落閃電，伴隨著瓢潑大雨。

  從吉蘭這邊望去，那座城鎮仿佛被遮上了一層灰濛濛的幕布，看不真切。

  又過了片刻，勒梅醒了過來。

  她先是一驚，旋即坐起身。當看到身旁還站著那位金髮青年時，她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吉蘭先生，那群紅衣服的鍊金術士呢？」

  勒梅問道。

  吉蘭目不斜視，淡淡道：

  「都殺了。」

  「……」

  勒梅張了張嘴，最後深吸口氣，陷入了沉默。

  她此時才清楚，吉蘭的實力究竟有多強……僅憑一己之力，就殺掉了七名可怕的鍊金術士，還帶著她這個累贅安全離開。

  「謝謝你。」勒梅小聲道了句。

  吉蘭沒有回應，依舊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遠方。

  勒梅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了他的身邊，也順著其目光看向遠處。然而以她普通人的目力感知，僅能觀察到天邊的烏雲，隱隱聽見雷鳴，其餘的一概不知。

  「那邊是安德婭嗎？」勒梅問。

  「嗯。」吉蘭平靜道。「夫人正在與『紅公爵』交手。」

  勒梅瞪大了眼。

  她卻沒有再多問，而是靜靜站在吉蘭的身邊，與之一同眺望……即便勒梅根本看不到什麼，但此時此刻，她覺得這樣最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臨近傍晚，吉蘭與勒梅忽地聽到，從安德婭方向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轟鳴，旋即滾滾濃煙沖天而起。

  緊隨其後的，是一道玻璃瓶碰撞時才會發出的叮噹聲響，仿佛還伴隨著水花晃蕩的動靜。

  一道銀色的光，陡然劃破了天幕黑雲，斜斜照射在了安德婭城中。

  吉蘭與勒梅的耳畔，同時響起了一道溫柔且動聽的女聲：

  「……吉蘭，勒梅，我感受到了『雪女士』的召喚，即將離開塵世而飛升，不論此行成功與否，或不能再回。」

  「我將予以你們最後的教導，那是我畢生對鍊金術的理解所匯總的知識，關於『分解』與『再構築』的奧秘，希望你們能好好將其傳承下去。」

  「若未來有機會，我們應該還會在『神之鄉』再會的……兩位，保重。」

  語畢，兩人的面前，各自浮現出一張半透明的羊皮紙，上面以亮銀色的光芒構築著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古羅美文字。

  旋即，這些文字飄飛起來，一股腦湧入了兩人的眉心，在腦海中乍現。

  吉蘭瀏覽著這些知識，倍感驚詫。

  這份傳承，將鍊金術中的「分解」與「再構築」講述得非常透徹，就連具體的應用方法，也經由麥卡拉夫人之手，得到了多次改良簡化。

  吉蘭因此而得到了啟發。

  但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去研究，才能將其化為己用。

  『《銀瓶》這部影片的價值太高了……』

  吉蘭不由暗道一聲。

  面前的羊皮紙隨之自行分解成碎片，飄飛不見。

  勒梅只覺得暈暈乎乎，那些深奧的知識讓她一時之間難以消化。

  半晌。

  「吉蘭先生，麥卡拉夫人贏了嗎？她說自己要飛升前往『神之鄉』，難道是去了司辰們所在的地方？」

  勒梅怔怔問道。

  吉蘭看著遠方，安德婭上空的烏雲緩緩消散，雨過天晴。

  「多半是這樣的。」他扭頭看向貴族少女，頷首道。「勒梅，我應該也要離開了。」

  「嗯？！」勒梅先是一愣，旋即頗為傷感和不舍道：「吉蘭先生要去哪？」

  「麥卡拉夫人飛升了，我也打算踏上旅程，去追尋神秘與鍊金的奧妙。」

  吉蘭撒了個謊。

  「趁著現在還年輕，我不想蝸居一隅。跟隨夫人學習了大半年，基礎我已掌握，接下來準備去塵世各地看看，走走，或許會有新的發現。」

  「另外，夫人方才臨別前交給我們的那份傳承，你也要好好學習，掌握它。」

  「嗯，我知道的。」

  勒梅悶悶不樂，情緒低落。

  她稍作沉默，試著問道：

  「要不，你帶上我一起旅行吧……我也不想繼續留在安德婭。」

  「抱歉。」吉蘭搖頭婉拒。「我不習慣帶人上路，而且你太弱了。」

  勒梅低下了頭。

  她深吸口氣，咬牙問道：

  「那我們以後還會再見嗎？」

  「會的。」吉蘭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果你努力前行，終究也會走到飛升的那一步……不僅會再見到我，還會見到夫人的。」

  「飛升……」勒梅張了張嘴。

  可很快，她眼神堅定，揚起小臉蛋朝吉蘭道：

  「我會努力的，一定會的！」

  「那就拭目以待吧。」

  吉蘭輕笑一聲。

  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察覺到，「斑斕」竟有所異動。

  一陣彩色的光芒從天而降，落到了貴族少女勒梅身上，可她卻毫無所察。

  『嗯？這是怎麼回事？』

  吉蘭心中驚疑。

  以前觀影時，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他摸不清「斑斕」此次異動的原因，也估不准將會造成什麼影響，只好將驚訝放在心底。

  當——

  當——

  當——

  響徹寰宇的鐘聲敲響。

  吉蘭抬起眼帘，看向天幕，仿佛望穿了虛空，看到那隱於幕後的「場記助理」赫拉女士，正端坐在黑暗房間中央，輕輕搖晃著鈴鐺。

  『影片果然到這就結束了。』

  他暗道一聲。

  下一秒，視界之中開始出現噪點和豎斑。很快意識一晃，吉蘭便發現自己回到了現實之中。

  他正坐在臥室的地上，看著幕布投影的電影畫面，最後的視角給到了勒梅·尼古拉。

  少女背對鏡頭，站在山坡之上眺望遠方，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她的身上，頗為優美。

  吉蘭轉頭看了眼牆壁上的掛鍾，現在的時間恰好也是傍晚，頗為應景。

  電影畫面上開始滾動出現字幕和幕後人員名單，以及「導演」最後的致謝詞：

  「『想要得到，就先失去。』，我很喜歡夏迪亞女士所說的這句話，所以也將其送給熒幕前的你，我的朋友。」

  吉蘭看著致謝詞，咀嚼著「導演」引用「雪女士」的這句話。

  它其實正是在闡述著「等價交換」原則，吉蘭深以為然。

  就像是「斑斕」的機制，說到底，也非常符合「等價交換」原則。自身的變強，必須消耗神秘點數，而點數又來源於對神秘事物的腐敗。

  兩者通過「斑斕」這個神秘又未知的能力，達到了「等價交換」的結果。

  吉蘭站起身，讓薇薇回到戒指當中。緊接著，又將放映機關停，收起了寶貴的真實膠捲《銀瓶》以及沒用完的水銀電池。

  他深吸口氣，坐到了桌邊。

  吉蘭將真皮筆記本攤開嶄新的一頁，取出鋼筆，扭下筆帽，打算趁著窗外的夕陽餘暉，好好梳理一下自己在影片中，跟隨麥卡拉夫人所學的所有知識。

  當然，還有他自己研究琢磨出的那些高階鍊金陣結構、鍊金藥配方以及影片最後所得到的「分解重構術」傳承。

  …

  …

  夢境海的最深處。

  倒映於黑色海面的巨型島嶼。

  神之鄉·托亞蘭。

  「山腰」無盡迴廊。

  在九十度懸掛於峭壁上的奇異建築群之間，有那麼一幢被綠藤包裹的莊園，灰壁之上，盛開著數之不盡的紫色玫瑰花。

  一位黑色短捲髮的俏麗女士，正身穿著高貴典雅的紫色晚禮服，翹腿斜靠在藤編吊床上，捧著一本古老的書卷正在閱讀。

  她的手邊，還放著一杯咖啡和一疊薄餅點心。

  忽地，一道看不見摸不著的七彩光芒從天而降，籠罩在了她的身上。

  女士不由一怔，合上了書卷。

  她莫名有種心血來潮之感，仿佛自己曾經忘掉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此時此刻這才想起。

  女士連忙從身上取出一張空白羊皮紙，用羽毛筆在上面迅速書寫起來。

  沙沙……

  很快，一個從未見過且十分奇怪的鍊金陣被她親手畫了出來。

  「這個鍊金陣，我以前研究過嗎？」

  女士呢喃道。

  她隨手一拋，羊皮紙飛出，上面的鍊金陣頓時綻放出金光。

  隨著女士手一指，手邊的咖啡杯頓時被鍊金陣所籠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了彩色玻璃。

  嘭！

  咖啡杯頓時碎裂，化作了璀璨的粉塵，在女士的面前飄飛，絢爛無比。

  看到這一幕，女士腦海中仿佛划過一道閃電。

  無數年前的些許片段，從記憶深處復甦，在此時此刻湧現。

  夫人飛升的那一天，金髮青年帶著她從木屋逃離，卻在野外遭遇了「紅公爵」手下的七名紅袍鍊金術士圍攻。

  學徒加爾肯當場叛變，還挾持了她，是一張羊皮紙救了她。那鍊金陣的力量，正是如此，能將人體瞬間煉成彩色玻璃。

  「吉蘭……」

  女士的眸子恢復了神采。

  「吉蘭·伊洛斯！」

  「我們說好的，飛升後相見……為何伱沒有遵守諾言。」

  女士喃喃自語著，從吊床上下來。

  她赤足踩踏在草坪上，徑直走進了華貴的主樓。

  片刻後，又走了出來。

  只不過，她的手中捧著一具外觀潔白的女性人偶。人偶的材質未知，表面鋥亮，鐫刻著黃金紋路，其長相還與女士非常相似，仿佛是以鍊金手段製造出來的產物。

  女士打開了人偶左胸的開口，將一塊紫色的結晶體塞入了進去，笑道：

  「今後，你就叫『梅尼斯』，是我『以太小姐』勒梅·尼古拉的彼我……替我去塵世找他吧。」

  「他的名字，叫吉蘭·伊洛斯。」

  …

  …

  時間一轉，便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吉蘭一宿未眠，剛剛忙碌完，將神秘學和鍊金術知識梳理完畢，從樓上走下。

  老管家夏爾連忙走來，低頭恭敬道：

  「少爺，您昨天還沒用晚餐，想必應該餓了。我讓廚娘準備好了早點，需要用餐嗎？」

  「好。」吉蘭點點頭。「多加一份炸豬排和丸子，飲品來杯咖啡和黏糊糊樹皮奶茶。」

  「是，少爺。」老夏爾應允道。

  旋即，管家便快步離開。

  片刻後。

  吉蘭用完餐，滿足地用餐巾擦拭著嘴巴。他稍作休息，便站起身。

  「夏爾，我出門一趟。如果有人來找我，就說我今天可能不會回來。」

  「好的，少爺。」老管家回應道。

  吉蘭點點頭，大步走出了公寓。

  那四名軍部派來的保鏢緊隨其後，一人負責擔任司機，其餘三人則乘坐著另一輛車。

  兩輛灰色的防彈汽車一前一後，駛離了莫拉雷斯街，徑直朝著凱旋大廈而去。

  十多分鐘後。

  吉蘭抵達了凱旋大廈。

  他被保鏢們簇擁著，走進了大門。

  一樓大廳的工作人員們，還有行色匆匆的其餘部門男女，在看到吉蘭後，紛紛停下腳步，朝其行禮。

  恭敬喚了句「吉蘭外長」。

  當然，其中也有少部分委員會成員，對吉蘭的稱呼為「長官」。

  雖然他被撤去了「組長」一職，但卻擔任了第二特別行動小組（掘墓人）的負責人。

  從某種角度來看，也算得上是委員們的上級領導。

  吉蘭乘坐電梯抵達70層，敲響了委員長辦公室的大門。

  「進來吧。」

  裡面傳來了帕拉·賽爾蘇斯的聲音。

  吉蘭推門而入，保鏢們則默契守在了麼外。

  「吉蘭，你來了。」帕拉看到來者，於是停下了手頭的批註工作，微笑道。「坐吧。」

  吉蘭點點頭，坐到了弧形辦公桌前。

  「老師，我將《銀瓶》看完了。」

  「哦？」帕拉笑了笑。「怎麼樣？有沒有從中學到什麼？」

  「我在影片中通過了考核，成為了麥卡拉夫人的學徒，跟隨她學習了大半年的時間，現在已經將神秘學和鍊金術的基礎掌握完畢。」

  吉蘭老實回答道。

  說著，他還取出了自己梳理好的筆記本，雙手呈遞了過去。

  帕拉接過翻閱了起來。

  片刻後。

  白髮老者合上筆記本，欣慰頷首。

  「做得很好，吉蘭。你對鍊金術的掌握程度，比我想像中還要好…………看來你在這方面確實頗有天賦。」

  他將筆記本遞了回來，又道：

  「那麼接下來的這段時間，你將正式開始跟隨我學習。」

  「我時刻做好了準備，老師。」

  吉蘭道。

  帕拉嗯了聲，神色一整。

  「首先，我覺得有必要向你講述一下。因為知識無法量化的緣故，所以鍊金術士之間並無明確的等級之分，更難定義一名鍊金術士的博學程度。」

  「由於鍊金術是一門大學問，所以古往今來，極少有全能的鍊金術士。一般而言，都只是專精於某一領域。」

  「若在某一領域小有成就，那麼便會被冠上『傑出』名號。當成就巨大時，則會被稱之為『傳奇』，亦或是所謂的『大鍊金術士』。」

  吉蘭點點頭，表示明白。

  「大鍊金術士……就像是『銀瓶夫人』、『紅公爵』與『熔爐王』三位一樣？」

  「沒錯。」帕拉點點頭。「不過他們活躍的時代過於久遠。」

  「往當代推移，能被稱之為『大鍊金術士』的，多為『午夜玫瑰』的歷任首領，諸如——『聖砂』伊本·哈爾，『鋼心王』阿爾伯特·紀曉姆，以及『以太小姐』勒梅·尼古拉。」

  當吉蘭聽到最後一個熟悉的名字時，不由一怔。

  「以太小姐……？」他抬起眼帘，問道：「老師，勒梅·尼古拉也曾是『午夜玫瑰』的首領？」

  「嗯。」帕拉點點頭。「在《銀瓶》劇情結束的若干年後，勒梅不僅踏上了『火劍之路』，達到了昔日『銀瓶夫人』的高度，還擔任過一段時間的『夜玫』首領。」

  「最後她飛升了？！」

  吉蘭頗為詫異。

  「是的，勒梅女士飛升了，成為了『銀瓶夫人』麾下的嬗變者之一。」

  帕拉說著，還笑道：

  「是不是覺得很奇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