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銀瓶 八

  「世間絕大多數鍊金術士，要麼是半吊子學藝不精者，要麼是不入流卻以此坑蒙拐騙者。」

  麥卡拉夫人向學徒們闡述道。

  「他們甚至僅掌握著最基礎的鍊金陣，便試圖以錯誤的，漏洞百出的『鍊金催化藥』去鍊金……最終卻只是簡單將賤金屬表面染色，如同拙劣的染色工藝，以假黃金騙取錢財。」

  「據我隨手收集的資料，便總結出民間有超過260種製作高仿黃金、人造珍珠與假珠寶的配方。」

  說著，麥卡拉夫人搖了搖頭。

  「這並非正道，你們謹記。」

  「同時，這也是我今天要與你們講述的第一個大分支，鍊金術中的『金屬鍊金』。」

  「這其中最為核心的，便是『汞硫理論』。該理論最初由無名鍊金術士提出，表示塵世萬物皆由地心噴出的兩種物質構成，乾燥如煙霧的是『硫』，潮濕如蒸汽的是『汞』。當它們以不同比例和濃度在地下合成時，便會出現不同金屬和石頭。」

  「可在兩百年前的一次事件中，因一個古老密教『午夜玫瑰』，試圖繞過『等價交換』原則，大批量煉製黃金，從而觸怒了九月司辰『雪女士』，降下了懲罰。」

  「當時的密教首領伊本·哈爾，乃至絕大部分鍊金術士，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至此，在『汞硫理論』之中，又加入了關於鹽的重要作用。」

  「這既是對『雪女士』的敬畏，亦是一種信奉的證明。」

  麥卡拉夫人又隨手一甩。

  半空漂浮著七種金屬，中心為桌上的金球，更外圍則是白銀、銅、鐵、錫、鉛、汞。

  「貴金屬唯有象徵日月的金銀，賤金屬則是分別代表星體界中的金、火、木、土與水五顆星辰。」

  七枚圓球狀的金屬，就如星體一般，在麥卡拉夫人的指尖環繞。

  她繼續說道：

  「在『金屬鍊金』中，除了『汞硫鹽理論』外，還有一種『形神理論』，出自『熔爐王』赫爾墨斯·密士大師。」

  「他指出，身體不可揮發，精神卻可以揮發，如同物質『汞硫』的兩種性質。那麼若是將金屬的精神提取，放到另一種金屬中，則可以改變金屬物質。」

  「而靈魂則象徵著鹽晶，若是最終再將人的靈魂刻印到金屬里，便能使其得以穩固，永久改變其性質。」

  「這……」勒梅和加爾肯兩人聽得目瞪口呆。「將人的靈魂提取，放到金屬當中？！」

  「是的，這只是一個構想。」

  麥卡拉夫人嘆息一聲。

  「黃金永恆不滅，若人的靈魂能寄居於黃金之中，便能得以永存……而這，也涉及到了鍊金術的最終願景，哲人石。」

  「但關於『哲人石』，對於你們而言還太過遙遠，現在知曉太多，有害無益。」

  「是，夫人。」

  學徒們點點頭，應答道。

  麥卡拉夫人繼續講述著「金屬鍊金」的一些知識，直到夜幕降臨，她才開始說其餘的兩項大分支。

  「……除了『金屬鍊金』外，還有『人體鍊金』和『靈魂鍊金』。」

  「將他人的身體部位，乃至動物亦或是無生命的物質，諸如岩石、金屬等嫁接到人體上，實現長壽、治療乃至創造不屬於人的力量與功能，便稱之為『人體鍊金』。」

  「通過心靈轉化，提升靈魂品質，便是『靈魂鍊金』。你們可以將其理解成一種意識投射，俗稱『儀式感』，可用於提升自身心靈的境界，這與鍊金術的過程是一樣的，但最終目的卻是讓自身的靈魂得以圓滿無暇，如同黃金。」

  「……」

  麥卡拉女士以平穩的語速，溫柔的語氣，極為耐心地向學徒們闡述著鍊金術的浩瀚知識。

  三人聽得如痴如醉，不覺時光飛逝。

  當皎月高懸之際，麥卡拉夫人這才講完。最後，她又提到了一種禁忌的分支，其名為「生命鍊金」：

  「這是一種創造生命，乃至實現永生的妄想，同樣也與『哲人石』有關……」

  麥卡拉夫人搖搖頭。

  「人的肉體只需要一些簡單材料就可復刻煉成，是一種相當廉價的物質。然而每個人的肉體乃至靈魂都是獨一無二，若是攫取他人來補全自身，亦或創造生命，我認為這是有違律法之事。」

  「還望你們今後不要誤入歧途。」

  「謹遵夫人教誨。」

  三位學徒恭敬道。

  麥卡拉夫人點點頭，看了看天色。

  「時間也不早了，我最後再給你們布置一些作業，然後都去洗漱休息吧。」

  「是，夫人。」

  「嗯……」麥卡拉夫人沉吟一下。「就以我今天講的內容，你們各自練習一種『盪磁儀式』，去給安德婭的居民盪磁滌穢，驅魔辟邪。」

  「每個人的材料有限，但最起碼需要成功一次。」

  聞言，學徒三人紛紛應允。

  …

  …

  翌日清晨。

  吉蘭正在院中搗鼓著「盪磁儀式」所需的材料。

  他手頭不停，將一份以鍊金陣提煉出的「磁性水」灌入細頸胖肚玻璃瓶中，並加入了貴金屬的碎屑和玻璃粉末，然後再將其放入另一個鍊金陣中，準備轉化。

  吉蘭心中卻是覺得好笑。

  說起「盪磁儀式」，他曾經還以此作為藉口，去為貴族小姐驅魔。

  實際上，他當時完全不懂，全靠薇薇這隻魔鬼貴族的咒術去「招搖撞騙」，好在結果也差不多。

  總歸是讓人恢復了正常。

  吉蘭搖搖頭。

  他以硫磺點火，將玻璃瓶進行灼燒，使內部的液體發生嬗變反應。

  『按照麥卡拉夫人所說，無意識力量結合宇宙元素，便會使靈性產生一種名為「以太」的物質。』

  吉蘭心想。

  『可凡人不懂冥想與修行，貧弱的靈知也使得他們「愚昧」，看不見宇宙元素，所以無法進行吸收……』

  他看著手頭的鍊金陣中，玻璃瓶里的液體在火焰中沸騰，逐漸化作半透明的濃稠液體。

  『這種「盪磁水」散發的氣味，便可以讓凡人進入恍惚的無意識狀態，並借用其中蘊含的磁力，強行將宇宙元素灌入其體內，從而生成「以太」，幫助凡人盪去身體有害的神秘磁場乃至詛咒，變得更為健康。』

  不多時。

  吉蘭手中的鍊金陣褪去光芒。

  徒留玻璃瓶立在地上。

  「成了。」他伸手將其拿起，看了看。「這其實是一種很簡單的鍊金藥。」

  吉蘭正準備將其收好後，就離開木屋，前往安德婭的城鎮中心，尋找需要幫助的人。

  然而就在這時。

  加爾肯從木屋中走出，手裡同樣拎著一瓶「盪磁水」。見到吉蘭正蹲在院子裡，他神色一怔。

  「吉蘭大哥，你也煉好了？」他問。

  「嗯。」吉蘭點點頭。「正準備出門。」

  說著，他突然眼底一凝。

  因為通過靈視，吉蘭發現加爾肯的身上，其靈性有些晦暗，似乎沾染了什麼有害的磁場。

  『前幾天還沒注意，加爾肯這種情況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吉蘭暗道一聲。

  臉上卻是笑道：

  「正好，既然伱來了，不如我們先互相試試，看看有沒有效果？」

  「嗯……好啊。」加爾肯沒有拒絕，靦腆地走上前來。「吉蘭大哥，怎麼試？」

  「你就把我當成有需要的普通人，來試著給我盪磁滌穢。」

  吉蘭笑道。

  加爾肯略作猶豫，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恰逢此時，另一間木屋裡的勒梅也拿著自己煉製好的「盪磁水」走了出來，見狀，也頗有興致地打算加入進來。

  吉蘭沒有拒絕。

  於是，他便找了張椅子坐下，任由加爾肯在他身側操作。

  只見這平民青年撥開瓶塞，讓吉蘭嗅了嗅。頓時，一股腥臭宛如氨氣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孔。

  旋即，吉蘭感到了一陣微弱的困意。

  但幾乎是下一瞬，這股困意就被他的王國烙印驅散。

  「應該是煉製成功了，確實具有迷幻效果。」

  他輕聲道了句。

  加爾肯點點頭，又小心翼翼將盪磁水撒了點在吉蘭的雙肩。

  吉蘭在開啟靈視後，便看到，四週遊離的四色粒子竟漂浮了一部分過來，自行融入到了他身上沾染的「盪磁水」中，最後經過揮發，進入到他的體內。

  只可惜，吉蘭的靈性早已達到了凡人的完滿狀態，這些宇宙元素全都被排斥了出去。

  「不錯，有效果。」

  吉蘭卻是朝加爾肯咧嘴一笑。

  後者先是一愣，旋即也露出了欣喜激動的表情。

  「太好了……跟隨夫人學習了這麼久，我也總算是成功煉製出了鍊金藥。」

  加爾肯塞回瓶塞，漲紅了臉說道。

  緊接著，吉蘭又試了試勒梅的「盪磁水」，同樣有效果，且效果比加爾肯的更好……這說明，勒梅的鍊金術天賦確實不錯，絕對也稱得上一聲天才。

  最後，吉蘭讓加爾肯坐在了椅子上，試著對他進行盪磁。

  一番操作之後，加爾肯陷入了無意識的昏迷，緊接著，一直旁觀的貴族少女勒梅卻是臉色微變。

  只見吉蘭在加爾肯肩頭撒上「盪磁水」後，短短十秒不到，這平民青年的臉上就浮現出青灰色。

  表情也有些痛苦。

  「噗——」突然，加爾肯吐出了一大口黑水！

  「吉蘭，他這是怎麼了？！」

  勒梅驚呼道。

  吉蘭眼眸深邃，沉聲道：

  「他被人下詛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