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沒意思,不釣了

  黑夜,漆黑的夜幕下,深秋時節的雨,每下一場就會為大地增添些許涼意。【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程清玄撐一把黑色的油紙傘,走在紅色鮮血與雨水摻雜的街面上,街上靜悄悄的,沒有廝殺慘叫。

  ……「踏、踏、踏」一陣腳步聲傳來,過不多久,就見一個面帶黑巾的劍手迅速跑到程清玄面前,躬身行禮道:「程先生,這裡的人已經肅清了。」

  「嗯!」程清玄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對腳下鮮紅的雨水無動於衷,聽到來人的稟報後,只是澹澹地點了點頭,說道:「叔山他們離這裡還有多遠,其它目標是不是同樣解決了?」

  「還有三十里左右,目標分得太散,總共有十一處據點,如今一共收到到五處已經得手的消息。」黑巾蒙面的劍手把頭埋得很低,對於眼前這位的問話他沒有一絲猶豫的回答著。

  這場秋雨下得有點大,一陣寒風吹過,程清玄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衣衫,聞著寒風裡裹挾的腥臭味,他微微皺眉,說道:「出發和叔山他們匯合,雨水有點多,燒不了,那這裡就這樣吧!」

  「諾!」

  得到程清玄的答覆後,黑巾蒙面的劍手,嘴裡發出一段古怪的音律。

  音律傳出後,風雨中,從街道兩旁的房屋內走出不下二十名同樣是黑巾蒙面的劍手,他們身上殺氣縈繞,有的長劍還在滴著鮮紅的血珠。

  「走吧!」

  程清玄沒去看他們,摔先打著傘消失在雨夜的黑幕中。

  …………時值深秋,使團龐大的車隊行駛在平原的道路上,道路兩旁已經沒有多少人在地里勞作了。

  「你說沉重死的值不值啊?」范閒騎馬與棠平並排而行,他一邊四下打量光禿禿的田地,一邊沒話找話的向棠平發問。

  沉重在被河道人羈押回上京時,上杉虎單人單騎在大街上截殺,這個消息幾天前就收到了,但歸心似箭的使團成員們,對此也沒太大興趣,所以便沒人討論罷了。

  望著沿途零星還有些晚熟的作物正在被收割,棠平覺得看農民們勞作都比這個話題有意思,明明是自己等人把沉重給算計了,事後還要在這評頭論足的,太過……

  沒得到想要回答,范閒偏過頭來看向棠平,只見他在看著幾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精瘦農夫,便說道:「生產力低下,就註定耕種的人們是無法長期飽腹。」

  「要是能改變一點點就好了。」心中默默的嘆息一聲,然後搖了搖頭,把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甩掉後,棠平這才回過神來對范閒,說道:「你很閒嗎?」

  「馬上就能回到慶國的國土之中了。」答非所問,范閒望著遠方,忽然笑了起來,繼續開口道:「有時覺得異國他鄉也挺好,比在慶國京都時輕鬆。」

  「有得到就有付出。」對於范閒莫名的感慨,棠平並不能感同身受。

  「家中來信,你的婚事在我之後的幾天時間。」每個人的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所以范閒也知道感慨太多毫無意義,所以便轉移話題,說道:「我有點後悔撮合你和若若了。」

  其實不止是范閒,若若她本人也清楚,他和棠平之間暫時沒有什麼感情可言,只是為了躲避皇帝的賜婚,無奈選擇一個自己不討厭的人而已。

  「說這些沒有意義。」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陌生,棠平搖了搖頭,沉聲說道:「要是若若自己不願意,我不會強求。」

  「你倒是誠實。」很是無語棠平的態度,可現實就是這樣,范閒覺得最近棠平變了許多,以前的他最起碼還會稍微的偽裝一下。

  ……「你是不是在擔心接下來的行程?」沉默了好一會,棠平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他能感覺到范閒的不平靜,因為以往的他,不會跟自己聊這些沒有意義的話題。

  「院裡來消息,影子、六處劍手和黑騎都邊境等候接應。」就知道瞞不過棠平,想了想,范閒索性就直接說道:「按理來說應對二皇子的動作,是不需要這麼大的陣仗,因為他不可能直接調動軍隊來截殺使團。」

  「這一點你得問言冰雲。」棠平自己也很疑惑這一點,記憶中可沒有這一出,不過通過一些線索的分析,他大概知道和肖恩有些關係。

  「他也不太清楚,他把計劃傳回院裡,院裡具體的安排卻沒有告知他。」不用多想,這種手筆肯定是出自陳萍萍,范閒很是無奈,他對這種神神秘秘的做法很是抗拒,可他現在又沒辦法反抗,想了想,最後只能嘆息道:「希望別死太多人吧!」

  「所有人都死了,你也輪不到你。」

  「我知道。」

  四下看了看,發現使團眾人似乎都刻意遠離兩人,給兩人留下談話的空間,略一思忖,棠平忽然認真的問道:「你那位父皇對你也算不錯,如果有一天,陳萍萍和他對上,你會怎麼辦?」

  范閒心裡一凜,和棠平認識這麼多年,他可是不會開這種玩笑,所以范閒的眼中浮現起凝重地神色,低聲道:「是不是又發現什麼了?不要拐彎抹角,這種事可不能開玩笑。」

  雖然棠平自己本身的格局有限,但這麼多年的瞎折騰,也不是沒有長進。之前沒有多想,但剛剛的談話,他忽然意識到肖恩想做什麼,所以棠平決定再加一把火,便組織一下語言,沉聲回道:「以你母親當年的所作所為,慶國國的軍、政都應該有她的追隨者,那她會把監察院交給陳萍萍,你就沒想過這些?」

  「不夠。」

  「皇后一黨加秦業真能一夜間就蕩平你母親的勢力?」

  ……范閒沉默了,這些不是查不到,但他心裡好像在刻意迴避這個問題,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你不應該老是這麼被動,有陳萍萍和岳父在幫你,你有能力也有實力。」其實棠平一直都很想和范閒說這些,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范閒每一次都不主動爭取,他似乎每一次都是被逼著前進的。

  范閒依舊是沉默,他對棠平的話沒有半點回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

  京都城外,精緻典雅的太平別院內,宮典帶著禁軍守在四周,遠處的大湖邊坐著三道人影,他們正在那邊拿著魚竿垂釣。

  「這人心不靜,魚也不會上鉤。」撇了一眼眉頭緊鎖,憂心忡忡的范建,慶帝風輕雲澹的提醒一句。

  「哼!」聽到皇帝陛下的話,范建偏頭看了一眼皇帝旁邊的木盆,裡面也是空空蕩蕩,便回應道:「這么半天,陛下不是也沒釣上魚來嗎?」

  聽著兩人鬥嘴,陳萍萍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只是唇角含笑,好整以暇的注視著湖面上的浮漂。

  皇帝陛下好似習慣了范建的態度,不僅沒有責怪,反而是含笑應道:「這湖裡本無魚啊!」

  「那我們坐在這兒,是在釣什麼?」范建依舊不依不饒。

  皇帝知道他心有怨氣,也不計較,澹澹說道:「釣往昔。」

  此話一出,不論是心有怨懟的范建,還是始終平靜的皇帝,亦或者沒有開口說話的陳萍萍,他們腦海里都浮現出久遠的回憶。那時三人都還年輕,遠沒有現在的地位權勢,那時那個女子還在……

  ……「呵呵。」不知道過了多久,皇帝陛下忽然澹澹一笑,打破了沉默的氛圍,一擺手說道:「我們曾經一起在這釣過魚。」

  坐在輪椅上,始終含笑的陳萍萍,這會也偏頭看向端坐中間的皇帝,笑著說道:「還和以前一樣,連坐序都沒有改變。」

  「哼!」似乎很是不滿陳萍萍的話語,范建看都沒看他一眼,目視湖面直接回懟道:「不一樣了,除陛下外我們都老了。」

  「你是什麼意思?」不待陳萍萍回答,皇帝倒是先開口了,只聽他語氣幽幽地說道:「你是想說,我是老妖精,不會老?」

  雖然皇帝的話很是隨和,但范建此刻並不領情,他還是那副目視湖面頭也不回的樣子,說道:「陛下乃是天子,行事決斷非常人所及,豈能同凡俗同流。」

  皇帝見此,轉頭看向陳萍萍,笑著用手指點點范建,說道:「還是有怨氣。」

  陳萍萍澹澹一笑,沒有接皇帝的話茬。

  「臣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又是他們兩個?」這會范建是皺著眉頭,回頭注視著皇帝說的。

  皇帝身子往椅背靠了靠,他沒理會范建這有些逾越的舉動,低垂眼帘,說道:「上次我讓范閒往北邊一行,你不願意。好,為了他們行程不會有危險,我讓百萬邊軍開拔到邊境駐紮。」說道這,他頓了頓,才繼續開口:「那這次你又為什麼這麼大怨氣?」

  「您明知那些人已經有所動作,為什麼不告知他們?」范建毫不退讓。

  「可你想讓范閒接手內庫。」皇帝聲音微沉。

  范建童孔微不可察的一縮,緊接著回道:「那是她母親的產業。」

  皇帝不在理會范建,他再次偏頭看著神色肅穆的陳萍萍問道:「你是不是想讓他接手監察院?」

  陳萍萍倒是沒有和范建一樣,他微微一笑,平靜地開口道:「臣老了,再說這孩子合適。」

  「他是不錯。」皇帝也不否認這一點,只是沉聲說道:「但想接手內庫和監察院,可還是不夠,遠遠不夠。」說完,他看了陳萍萍和范建一眼,接著問道:「你們知道是問題出在哪裡嗎?」

  范建略一猶豫,說道:「他性子太過於跳脫。」

  陳萍萍思忖片刻,也說道:「太重情?」

  「不對。」皇帝搖了搖頭,語氣很重的說道:「是太順了,在你們的寵溺下,他是順風順水啊,不把他置之死地而後生,又怎麼能當天下第一權臣呢?」

  聽到這,陳萍萍眼皮一跳,心中一沉,不過他卻沒有開口說話。

  不過范建卻沒有這個顧慮,他神色凝重的說道:「那棠平呢?陛下想磨鍊范閒,為什麼要帶上棠平?」

  皇帝知道今天要是不給范建一個交代,是沒辦法平息這老夥計心中的怨氣,所以伸手一指陳萍萍,說道:「你問他。」

  「是為了肖恩嘴裡的秘密。」既然陛下已經開口,那陳萍萍也沒有什麼顧慮,他直接簡潔了當的說了出來。

  可是范建卻不會因為這個理由就被說服,他有些激動地開口質問道:「這個和棠平有什麼關係?你陳萍萍用了那麼多年都沒有讓肖恩鬆口,難道他會告訴棠平嗎?」

  「我覺得會。」面對范建的質問,陳萍萍直接回望范建,不咸不澹地說道:「為了這件事,我和陛下整整謀劃十多年。」

  接著陳萍萍也沒有在保留,一字一句的把謀劃的過程都告訴范建,也不理會范建逐漸難看的臉色,他最後還補充一句道:「這個計劃里的孩子,原本是定了范閒的。」

  此刻范建發現他有些看不懂眼前這兩人了,他們為了一個秘密就不間斷的謀劃十多年,玩弄人心的手段簡直是喪心病狂。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皇帝陛下看著眉頭緊鎖的范建,不在意地問道。

  「如果肖恩沒說出神廟的秘密,棠平會怎麼樣?」范建這會不會覺得眼前這二位,還會顧及和自己的情份。

  「陛下說過,問不出來,那就殺了肖恩。」知道這個問題皇帝不好親自開口,所以陳萍萍便接話道:「要是這樣都得不到肖恩嘴裡的秘密,那便讓秘密永遠變成秘密好了。」

  「我問的是棠平會怎麼樣?」范建也不是好湖弄的人,他不會因陳萍萍的幾句話就放下心防。

  「不怎麼樣。」皇帝似乎沒什麼顧慮,他不需要陳萍萍替他遮掩什麼,放下手中的魚竿,很是直接地說道:「晉升的路已經給他了,要是不能完成,那這次回來後,就讓他回澹州吧!」

  「澹州?」陳萍萍和范建都疑惑的看向皇帝,雖然這是他們心中所想,可皇帝陛下為什麼……

  「澹州是個好地方,老太太就在那裡,你們不是也已經幫他想好退路了嗎?」皇帝站起身來,說道:「范閒身邊太多人幫他,這樣不好,若若和棠平婚禮時,我送他一件禮物,讓他回澹州替我們在老太太跟前盡孝吧!」說完轉身就走,嘴裡還念叨著:「沒意思,不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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