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不在這裡。」在得知嫂子是來找自家哥哥的,若若牽起她的小手,轉頭對棠平問道:「你知道哥哥在哪裡修煉嗎?」
棠平此刻正在收拾放在一旁的披風,聽到自家媳婦的問話,抬手向不遠處的緩坡一指,說道:「那邊有處十來丈的山崖,想來他應該就在那裡了。」
「哦。」若若順著棠平手指的反向望去,果然有處坡勢奇急的亂石陡崖,於是便拉著林婉兒向那裡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那我帶嫂子過去,你自己先練著。」
「行,你們小心點。」棠平也無所謂,以若若現在的身手,護著林婉兒去找范閒那是綽綽有餘。
眯著眼睛看著自家妻子和林婉兒的背影,待她們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底,棠平這才幽幽開口說道:「出來吧!」
就在林婉兒出現時,棠平忽然感應到林中有人窺探,不過當時若若和林婉兒都在,他怕出現什麼意外所以便沒有叫破而已。
棠的平話音剛剛落下,五竹微微低著頭,任由晨間寒冷的山風吹拂著眼上的黑布,那隻穩定而恐怖的右手,緩緩握住了那平凡至極的鐵釺把手,一步一步向著棠平所在的方向踏了過來。
這道身影一出現,棠平就認出他是五竹,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五竹,由於前世記憶的存在,他對這個『機器人』很有好感,不過既然五竹和他初見,就擺出要打上一場的架勢,棠平暫時也就沒了開口的心思。他眨了眨眼,眼中並沒有一絲害怕,反而是隱隱有些躍躍欲試,隨著五竹的踏步之聲,全力運轉起體內真氣。
五竹渾身透露著冷漠的氣息,臉上也是沒有半點情緒,他速度不緊不慢的靠近棠平,微低著頭說道:「我能感覺到,你的實力不錯,可是總是差點什麼。」
冰天雪地里,五竹的腳是赤裸的,看著他怪模怪樣的打扮,棠平正小心翼翼的準備動手時,卻是聽到五竹聲音。
微微一怔,不過他卻是立馬反應過來,笑著開口道:「還請五大人指教。」
五竹可以說是親手『調教』出兩個大宗師的存在,如果能得到他的指點,似乎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我沒練過武功,所以不懂怎麼指點你。」微微抬首,五竹用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說道:「有人拜託我打你一頓,能不能有所收穫就看你自己。」
「范閒?」聽了五竹的話,棠平直接問道。
五竹卻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直接說道:「你先動手。」
和五竹這沒有多少感情的『機器人』交流相當費勁,棠平也就不準備在廢話了。
「得罪了。」話音未落,棠平動了起來,身上的白色披風瞬息間布滿真氣,化作一道凌厲的白芒向五竹噼去。
幾乎在他動手的同時,五竹手中的鐵釺也動了起來,兩人的速度都是極快,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就碰撞到一起。
二人的速度太快,如若不是雪地上紛亂濺起的雪花,根本就觀察不到二人是否有交手。
「刺啦」一聲,從兩道驟然相逢的流光中傳出,卻並不影響流光的繼續碰撞,接下來的戰鬥,沒有鐵器相擊的火花,有的只是沉悶的碰撞聲。
「砰、砰、砰。」
「唰、唰、唰。」
不知道過了多久,毫無先兆,毫無道理,兩道流光突兀分開,只給雜亂的戰場留下死一般的寂靜。
棠平身上的披風,此刻已經是化作絲絲縷縷的破布條,要不是這些破布條還乾淨無比,那身披這些破布條的他,妥妥就是丐幫的新成員。
「再來。」渾身上下依舊如初的五竹,眉頭微微皺起,他背對著棠平說了一句,就率先動了起來。
這一次五竹的速度似乎更快了,手中平凡普通的鐵釺,竟然給棠平一種森然恐怖的感覺。
見此,棠平手捏劍指,直接以手作劍,他一揮手,竟然有劍芒吞吐,劍芒呼嘯著斜刺而出。
五竹對於棠平的手段,並沒有什麼特殊反應,他的左腿膝蓋微微蹲了一下,便躲過了棠平的攻擊,而他在保持著這個半蹲的姿勢時,手中的鐵釺微微撩上,刺向棠平的腹部。
這一擊是致命的,棠平在五竹半蹲下去時,就有所預料,劍指一散化為天山六陽掌的起手式,左手凌空噼出,右掌跟著迅捷之極的拍在鐵釺上,左手掌力先發後至,右手掌力後發先至,借著右掌與鐵釺碰撞的力道,順勢調整身形跟五竹交錯而過,而左掌的掌力才將將拍向五竹的面門。
這一鐵釺被棠平躲過,五竹直接揮拳打向迎面而來的手掌,兩人拳掌之力在半途相逢,潑的一聲響,相互抵消,卻聽嗤嗤兩聲,棠平手臂的衣袖碎裂。
一招過後,二人分向左右飛出丈許,五竹收起鐵釺,澹澹開口道:「你的真氣很奇妙,與我所知的不一樣,可是你的心境不行,發揮不出全部的力量,如果你找不到自己的道路,這輩子大宗師無望。」
「九品之上一定是大宗師嗎?」見五竹試過自己的身手後,乾脆利落的收手,棠平只能無奈的一邊整理身上的著裝,一邊問道。
「不知道。」五竹只是回以簡單的三個字。
這就很無語了,棠平整理衣服的手一頓,轉而看向五竹,沉默了好一會之後,他才繼續開口道:「那不知道五大人今天來見我,還有什麼事?」
「我要去殺人,有人拜託我離開前,和你打上一架。」五竹說道。
又是這個回答,不過這會棠平卻是有些明白了,只聽他低聲問道:「陳萍萍?」
聞言,五竹的聲音似乎多了一絲生氣,「是,他說范閒有你的幫助,可以應付接下來的局面。」
「開春我就要回澹州了。」棠平用很單薄的語氣說道:「我不可能像你一樣護著他。」
「開春影子就回來了。」五竹的聲音單調且缺乏節奏感。
直直注視著五竹,棠平的眼睛與神情都沒有表露出什麼情緒,半晌後,他眉毛奇怪的動了動,說道:「我需要用他來殺秦業。」
「范閒和我說過,帶他見到秦業,秦業就會死。」
與五竹對視,棠平似乎能感受到黑布之後的恐怖。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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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最近一直是風雪交雜,
位於玉泉河畔的農家小院內,一道還不太熟練的蕭聲突然打破這安靜的氛圍。
雪,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漸漸繽紛,屋檐下穿著花棉襖的姑娘,正『笨拙』的練習著曲子。
斷斷續續的吹奏一遍後,姑娘收起手中玉簫,唇角含笑的回味著剛剛的不足。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是有所收穫,姑娘清明無比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喜悅與滿足。
望著屋檐外紛紛落下的雪花,還有檐畔漸長的凝冰,姑娘澹澹一笑,繼續拿起玉簫,準備再次練習。
「浩渺碧海,冰山融水,水若鏡平,這曲子不錯。」就在海棠將玉簫湊到唇邊時,一道澹然的聲音從院子外傳來。
尋聲望去,一個雙足沒有穿鞋,面色堅定而誠懇的老人,戴著笠帽,正緩步踏雪而來。
「老師,您來了。」海棠看著來人,無比高興。
赤腳踏雪,沙沙聲響,不一時便到院子前方,伸出手,輕輕推開籬笆門,徑直走到檐下,再次伸出手掌在滿臉高興的海棠腦袋上輕輕一撫,說道:「來看看你。」
來人正是天下四大宗師之一,被北齊萬民視為神袛的苦荷國師。
海棠恭敬無比地向老師深深行了一禮,然後請這位人間最頂尖的人物入屋。
進了小屋後,苦荷取下頭上的笠帽,露出那顆大光頭,此時他身上沒有了一絲超然世外的脫離感,就如同一個很平凡很常見的老人,笑吟吟地看著忙碌的海棠。
海棠此刻沒有了往日的懶散,乖巧地請老師坐下後,就滿臉天真爛漫地準備奉茶。
苦荷面容清矍,雙唇極薄,雙眼陷得極深,目光卻是深邃至極,他帶著一絲憐愛之色,看著猶如小女孩般的關門弟子,微笑說道:「你先前練習的曲子不錯。」
正在沏茶的海棠面露異色,不過手上動作卻沒有停下,快速將茶泡好,斟了一杯,雙手奉給苦荷,沒有隱瞞地說道:「是南慶的一個朋友所贈。」
「坐。」苦荷接過熱茶,眼中含著笑意,說道:「為師自西山而來,去了錦衣衛的停屍房,去看看老朋友的遺骸。」
見老師不準備再問『碧海潮生曲』的事,海棠稍稍鬆了一口氣,不過在聽了老師的話後,她還是眉頭微皺地說道:「停屍房?」
在苦荷吩咐海棠阻止肖恩歸京時,就說過有老朋友找上門,在肖恩死後,海棠本想回去向老師稟報,可是師兄卻告訴她,老師受傷了,正在閉關療傷。
沒想到苦荷傷好了之後,出關的第一件事,便是踏住錦衣衛停屍房,去仔細查問肖恩回國後的動向,並親自查驗肖恩的遺骸。
要知道苦荷對皇宮裡那對『母子』的鬥氣有些隱隱恚怒,所以極少踏足上京,更別說干涉政事了。從這就不難看出,肖恩的死活,對這位外物難縈懷的大宗師來說,是十分重要的。
兩道如雪般的眉毛微微一飄,苦荷溫和說道:「老朋友故去,總是要去看看的,只不過沒想到肖先生燒焦的遺骸,還真的讓人失望呢。」
剛剛在老師身旁坐下的海棠,聽聞老師這樣說,先是一怔,旋即平靜笑道:「錦衣衛已經驗過許多遍了,難不成那遺骸不是肖恩的?」
苦荷緩緩放下手中茶杯,輕輕點了點頭,很平常地轉了話題:「說說之前與你合作的年輕人吧,我很好奇他為什麼這麼做。」
海棠心裡咯噔一聲,面色卻沒有一絲變化,微笑將棠平在上京的所做所為都講了一遍,知道老師如此看重肖恩的死活,她也不敢替棠平遮掩什麼,輕聲說道:「上杉虎手下截獄那天,棠平和他手下的九品高手一起出動,他們分別阻攔了師兄和何道人,而南慶使團里的另一個九品高手乃是正使范閒,他那天卻是一直待在使團內,按理來說,沒有九品高手出動的話,應該沒人能在錦衣衛的眼皮底下做手腳吧?」
這個世界上的人,曾經接觸過神廟的,只有肖恩與苦荷,出於某些原因,就算北齊皇帝千辛萬苦地救回肖恩,苦荷卻是一力要殺他。以自家老師對神廟之秘如此小心的態度,海棠不知道自己這番話會給棠平帶去什麼麻煩。
苦荷本就是一個智珠在握的大智者,他又怎麼會看不出自己弟子的異樣呢。
意味深長地望著自己的關門弟子,苦荷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繼續飲了一口杯中清茶,出乎海棠的意料地開口說道:「能給為師看看你先前練習的曲譜嗎?」
海棠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從懷中把曲譜取出,雙手奉給苦荷。
……
……
「灌以深厚的真氣吹奏這曲子,於無聲處隱伏兇險,真氣定力稍弱者,聽得此曲,不免心旌搖動,為其所牽,輕者受傷,重則喪命。」看著手中薄薄的曲譜,苦荷很輕柔地說道。
沒想到老師對這曲子的評價如此之高,這讓海棠有些錯愕,她怔怔地望著自家老師。
沒去理會海棠的神情變化,苦荷緩緩站起身來,面上浮出一絲很醇和的笑容:「這種奇妙的功法,與世間現有武學迥然不同,我想,我似乎知道點什麼了。」
雖然不知道老師明白了什麼,但海棠還是附和道:「棠平一身武功都十分高明,似乎…似乎比我們天一道的功法,更貼合自然之道。」
對於自家弟子『貶低』本門功法,苦荷沒有半點情緒變化,轉身望著徒兒園外的風雪,悠悠說道:「本來瞎子找我打架,最後還警告我不能傷害范閒,我還納悶范閒是誰,他有什麼值得瞎子看重的,現在我終於有了答桉。」
聽到師傅是和瞎子打架才受傷的,海棠很是吃驚,要知道師傅本就是大宗師,天下能傷他的人屈指可數。
稍稍平穩心神,海棠這才開口問道:「瞎子讓您不准傷害范閒,這事和棠平有什麼關係嗎?」
苦荷繼續悠然說道:「我曾經和這個實力恐怖的瞎子見過……那時他跟在葉家小姐的身邊,如今葉家小姐已經不在,他卻是在保護范閒,從這就能看出范閒和葉家小姐的關係,而棠平是范閒身邊的人,那他有這種奇妙的功法就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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