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無題

  皇宮御書房內,在商議完新得疆域的一應事宜後,皇帝掃視一圈殿中諸位官員,說道:「諸位卿家都知道,內庫雖然名為內庫,但卻牽連著諸多要害。【記住本站域名】」

  「來了。」此時坐在『老虎凳』上的范閒心中一凜,聽到內庫一詞時,他心頭漸生警惕。之前商議諸事他都沒有開口,可他知道皇帝這時留下他肯定是別有用意的,所以他早就有了心裡準備。

  同樣御書房內的幾位大臣與皇子都知道,皇帝留下范閒大概率就是為了這件事,不過知道陛下早就屬意范閒,現在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所以都安靜地聽著,沒有急著表態。

  果不其然,皇帝也不管大臣們心中怎麼想,只聽他繼續恨聲說道:「這些年內庫搞的簡直是……新曆三年的時候,國家遭遇災害,朕下令內庫向國庫調銀,可廣惠庫竟然連銀子都拿不出來了。」

  「臣有罪,請陛下責罰!」皇帝話音剛剛落下,身為戶部尚書的范建便趕緊起身請罪。

  廣惠庫是貯存錢鈔的庫司,而金銀則是放在承運庫中,雖然皇帝氣錯了對象,但不論是廣惠庫或者承運庫都是長公主和戶部兩方面共同協理的。如今真正的主事人長公主不在,那戶部尚書范建便只能暫時擔下了。

  心知之前戶部在內庫這一塊說不上話,皇帝也就沒遷怒於戶部尚書范建,而是揮了揮手,根本不正眼去看他,繼續說道:「新政無疾而終,這也讓朕下定決心要在內庫上做做文章,不奢望內庫能恢復鼎盛時期的模樣,但至少不能再次發生國家需要用錢時,內庫拿不出銀子的荒唐事。」

  皇帝說話時聲音並不高,語氣也絲毫沒有過激,但內里蘊含著的威勢,卻是讓幾個大臣皇子不敢言語:「皇妹回信陽後,內庫一直缺了個攏頭的大臣,這可是不行的,不知道諸位有什麼好的人選,可以報與朕聽聽。」

  皇帝陛下『借題發揮』,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實內庫情形遠沒有皇帝說的那麼不堪,今日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為了大力扶持范閒上位而已。

  范家父子感受著一道道嫉妒的目光,心中是苦笑不已,內庫這差事可真沒有表面那麼風光。

  心中各有想法,雖然知道皇帝就差指名點姓范閒了,但是這時也沒有哪個大臣願意提議范閒的名字。眾大臣不說,范建又礙於身份,不好親自提議,御書房內一時竟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人都說知子莫若父,這話反過來也是行得通的,在整個御書房陷入沉默之中時,太子就偷眼瞄到面色如常的父皇,眼中竟有絲絲寒意閃動。

  「兒臣舉薦……」

  在心中暗暗盤算下利弊得失後,身為東宮之主的太子,就當仁不讓的站起身來。

  太子的舉動本就很突兀,嚇得御書房內的眾人微微一驚,沒成想這個平日一直表現『差強人意』的太子殿下,竟然會在這時主動站了出來。

  皇帝見是太子率先出列,便放下手中茶杯,微微點頭,說道:「說吧!」

  太子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將來慶國的皇帝,他自然是不需在意大臣們神色,只見他不慌不忙地對皇帝行了一禮,說道:「父皇,兒臣舉薦范閒。」

  皇帝澹澹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

  今天二皇子沒被納入這場『小朝會』,所以大家聽見太子這不遺餘力拉攏范閒的話,也樂得送個順水人情。不過還不等大臣們表態,皇帝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大皇子,問道:「太子的提議,你覺得如何?」

  都知道範閒不久前,剛剛在京都城外落了大皇子的臉面,這會陛下這麼問,御書房內的氣氛驟然一變,大家都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幅靜默的狀態。

  御書房內很安靜,被自己父皇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盯著,大皇子臉色不變,他沉吟片刻,便起身恭敬地答道:「回父皇話,兒臣覺得太子殿下推薦范大人這事還有待考量。」

  大皇子剛從戰場回來,性格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皇帝好似知道大皇子會這麼回答,臉上神色沒有半點變化,繼續澹澹發問道:「理由?」

  「范大人本就是監察院提司,而內庫監察向來是由監察院來完成。」不知道自己父皇問這話到底有何用意,但話已出口,大皇子也沒有後悔的餘地,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說道:「如果范大人同時執掌監察院和內庫,那豈不是自己監察自己了?」

  話題至此,殿中的大臣更加不願意開口了。

  心中嘆了一口氣,范閒知道大皇子找的這個切入點不錯,所言也不無道理,便想起身應對。不料皇帝卻不給他機會,又望向太子問道:「你對你大皇兄的話,有什麼想說的嗎?」

  「范尚書為國理財多年,卓有成效,范閒既然是他家大公子,想來在這方面也應該有些長才。」從皇帝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太子也只能將這次問話當做一次考驗,略一思忖,便組織好言語說道:「再說如今官場貪墨成風,內庫又是涉及大量黃白之物,由有詩仙之美譽的文學高潔之士的范閒前來理事,想來正合適。」

  「噢?」皇帝面色不變,問道:「有些牽強了,可還有別的原因?」

  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很明顯是對自己之前所說不太滿意,想到這,太子只好硬著頭皮說道:「父皇不是將晨兒許配給他了嗎?這樣一來,他也不算外人,接手內庫姑姑想來也是願意的。」

  皇帝沒有責備太子的意思,只是澹澹說道:「還有嗎?」

  都說聖心難測,御書房內眾人見皇帝明明自己屬意范閒,卻還在兒子面前這一套一套的,只好將嘴巴閉得更緊些,以免惹禍上身。

  范閒身為當事人,不過知道更多真像的他,這會反而不著急了,他倒是要看看,皇帝給自己安排個『老虎凳』究竟是想鬧哪樣。

  皇帝『不依不饒』的做法,讓太子感覺到有種坐蠟的感覺,他偷眼瞄了下素坐安然的范閒,然後略帶不安地說道:「范閒值得交好,兒臣不想錯過。」

  「哈哈!」難得太子能說出這樣的話,皇帝聽了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還大笑起來,笑聲顯得十分暢快,說道:「說一千道一萬,只有這一句是最真心的。你要知道內庫是皇室之庫,既然要推薦范閒來打理內庫,那必須要讓他親近皇室才行,所以讓范閒擇日和晨丫頭完婚吧!」

  殿中眾大臣聽著,知道這是已經定下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感嘆范閒的好運到。

  這等聖卷,這等榮寵,哪怕明知這是烈火烹油,范建與范閒二人也只能趕緊起身謝恩。

  皇帝沒有過多在意他們,只是看著眾人澹澹一笑,說道:「朕答應過范閒,等他出使北齊回來,便讓他和晨丫頭完婚。」說到這頓了頓,又微微偏頭對一旁的候公公說道:「擬旨意吧,讓范閒和晨郡主擇日完婚。」

  ……

  ……

  「可有查到老五的動向?」

  監察院內,後院花園中,陳萍萍雙手輕輕撫摩著膝蓋上的毛毯,用微尖的聲音說著話。他的身後站著六處主辦影子,影子面上帶著面具,全身籠罩在黑袍下,聽到陳萍萍的問話,微微躬身答道:「五大人的身手太好,我們的探子跟不找不他,不過有收到一條消息,說是有人見過類似五大人的人,在南邊出現,而且還散播了有關范提司的謠言。」

  「謠言嗎?」陳萍萍望著院中白雪微微出神,過了好一會,才壓低聲音,說道:「安排下去,不管老五這麼做有什麼目的,讓院裡的人注意配合。」

  「是!」本就性格澹漠的影子,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反正聽從陳萍萍的安排,這已經是他的習慣了。

  「言若海想讓他兒子接替他的位置。」監察院的人事安排,影子向來沒有興趣,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陳萍萍會忽然開口說道:「本來想讓言冰雲接手一處主辦,現在倒是有些難辦了。」

  雖然有些意外陳萍萍和自己說這個話題,但影子也沒有什麼顧慮,直接說道:「范提司合適!」

  聞言,陳萍萍卻是搖了搖頭,說道:「這段時間這孩子要忙於婚事,而一處主辦的位置,一直空著也不是辦法。」

  「那您的意思是?」影子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棠平如何?」聲音有氣無力的,陳萍萍有些興致缺缺,像是看久了院中單調的景致,有些膩了。

  「監察院八大處頭目,看似品級不高,但實際卻是手中握有大權的職司。」在心裡暗暗想著這些,然後影子一面推著陳萍萍往屋裡走,一面說道:「棠平的話會不會不合適?」

  「嗯。」陳萍萍語氣澹澹地回答道:「明日讓他們三個都來院裡見我,看看他們自己怎麼想的吧!」

  ……

  ……

  回棠府的馬車上,范若若和棠平並排坐在一起,范若若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棠平好奇問道:「什麼事情這麼好笑?」

  撫胸微喘,平息一陣後,范若若才說道:「想起你每次和思轍見面的事。」

  「我和思轍?」棠平覺得更加疑惑了,自己和范思轍攏共沒見過幾次,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啊!

  「就是你每次用錢打發他,你不覺得這種行為很怪異嗎?哪有人見面就拿銀票拍人臉的。」說著說著,范若若又忍不住抿唇笑了起來。

  「你原來是這個啊!」看著范若若笑吟吟的模樣,棠平也跟著笑了起來,過了一會,這才說道:「我聽說他經常追著你們家的帳房先生跑,以為他是差錢花了,所以便試試而已。」

  范若若苦笑道:「以後別這樣做了,要是讓外人知道,指不定又要傳出什麼風言風語。」

  「嗯!」棠平點了點頭,他也知道在這種時代名聲還是很重要的,便答應道:「我會注意的。」

  「陸姐今日一早就帶著清兒和冰兒離開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見棠平答應後,范若若話鋒一轉,便說道:「我看她們走得匆忙,所以就問問,要是真有什麼事的話,也可以找父親大人幫忙的。」

  「她們去潁州了。」聽見范若若的詢問,棠平收斂了笑容,沉吟片刻,說道:「我麾下一個多年的老人,這次在那邊被人殺了,所以讓陸姐她們過去調查一下。」

  「需要父親大人出面嗎?」在接受了棠平後,范若若也不自覺地代入『妻子』的角色,面露擔憂說道:「需要的話就不要顧慮,我可以出面和家裡說的。」

  「如果真的需要的話,不會有顧慮的。」棠平微微笑著,將范若若擁入懷中,說道:「我並不是那種死要面子的人,目前為止我這邊自己都能處理。」

  低頭看著有些微羞的范若若,棠平想到什麼,忽然問道:「對了,你知道你哥身邊那個眼帶黑巾的人嗎?」

  聞言,范若若有些猶豫地反問道:「你問這些是有什麼事嗎?」

  范若若知道哥哥對那個瞎子叔叔有多在乎,她還以為棠平突然問起這個,是和他手下出事有關。

  「想什麼呢?」知道範若若是誤會了,棠平笑了笑,伸手在她瓊鼻上輕輕一刮,說道:「你哥哥的那位五竹叔,可是一個能和大宗師打架的人,就算有什麼事,我也不敢和他起衝突啊。」

  被棠平這親昵的動作,弄得頗為不好意思,范若若羞惱地啐了一口,然後才放鬆下來,說道:「那你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

  「南邊連環殺人桉知道嗎?」

  「你不會是懷疑……」范若若皺眉,想了想,才對棠平說道:「你們出發去北齊後,我就沒見過他了,哥哥回來後,也沒見他出現。」

  「這樣子嗎?」范若若的回答,結合剛剛忽然想起前兩天無意間聽到的幾句對話,棠平這才知道自己遺漏了什麼。也是『穿越』的時間太長了,再加蝴蝶效應帶來的變化,很多細節如果不仔細去回想琢磨,很容易就會被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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