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我就不去

  第442章 我就不去

  鹿三哭道:「嗚嗚,全村要賣的糧食……全都被扣了。」

  白嘉軒道:「遭土匪了?」

  鹿三繼續哭道:「是縣裡當兵的扣的,說我們該交公糧了,說今年虧空,還要讓我們再補上三車糧食。」

  這讓開在旁邊的村民們一聽,就都譁然了,吵吵起來道:「三車糧食,還要交三車糧食?!」

  「這還讓人活不活啊!」

  「是啊,這不是明搶嗎!」

  「這還是人嗎這?!」

  「再交就沒吃的了啊!」

  白嘉軒看著不聽叫罵的才行,回屋就告訴他爹了,畢竟他爹是族長,這種事得他爹來處理。

  白嘉軒他爹一聽就決定,召集所以人到祠堂,全族議事。

  何嚴在收到通知後,就和鹿恆泰一起去祠堂了。

  由於白嘉軒他爹病了,就由鹿恆泰主持議事。

  整個祠堂分為三個部分,最裡邊是供奉祖宗的地方,台基最高。

  第二部分是中堂,比第一部分低兩個台階,放著椅子。

  第三部分就又矮一階,就是平地了,一直到大門口。

  在全族人都到了後,族老就坐在中堂,何嚴和白嘉軒這兩個下屆族長候選人,就一左一右的站在中堂的最邊緣。

  下面族人們就按照輩分,前後站好。

  接著鹿恆泰就主持議事,把這事說完後,就看看大家都有什麼想法?

  族人們一聽就有人說不能再交了,再交就沒有吃的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就都跟著贊同。

  就在他們還沒說完呢,總鄉約田福賢就帶著人倆個背著槍的人來了,進門就喊:「什麼不交糧?」

  大傢伙一聽就都安靜下來了,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倆個被搶背著槍的在門口守門,田福賢就往裡走道:「議事呢?」

  在走到中堂下邊後,就看了看中堂的人,然後微笑道:「接著議,接著議,要不我出去等會?」

  鹿恆泰一聽趕緊道:「哎哎哎,福賢,你又不是外人。」

  田福賢一聽這話就是一笑,然後走上中堂就對著鹿恆泰笑道:「鹿達,您說這話我最高興了。」

  「雖然我田福賢,是咱白鹿原出去的,在縣裡頭謀了個一官半職,但是我的心還是在咱們原上呢嘛。」

  說著他就轉身看向族人們了,繼續道:「誰要是拿我當外人,我心寒嘛。」

  說完他就看看大傢伙,大傢伙沒有一個給他好臉色的,全都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田福賢一看大家這樣,他也不尷尬,就對大家繼續說道:「大傢伙今天都在,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嘛,那啥尚未成功,前一陣子方升這狗賊,還帶著清兵不是反撲呢嘛。」

  「現在不是過太平日子的時候,大家還得節衣縮食,為那啥做點貢獻,是吧。」

  大家聽完了,還是都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漸漸的還有人交頭接耳了。

  這回田福賢沒再繼續說話,倒是過了一小會,鹿恆泰看著這場面,有些尷尬的道:「你說的也,也,也有些道理。」

  田福賢一聽就回頭衝著鹿恆泰微微的鞠躬一笑。

  族人們聽了道:「那也不能交那麼多糧嘛。」

  田福賢一聽這話就沒笑臉了,看向族人們問道:「誰說的嘛,誰說的?」

  大家一聽就不說話了,又繼續都邊無表情的看著他。

  田福賢道:「嘴咋那長嘛。」

  「說這個話,你就是給咱原上丟臉呢嘛,我都替你害臊,害臊。」

  白嘉軒看著這樣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啥也不說的就往外走。

  田福賢一看問道:「嘉軒,你,你這幹啥去啊這是?」

  白嘉軒一邊走一邊回道:「回家看我答去。」

  其他人一看白嘉軒走了,不少人就也開始跟著白嘉軒走了。

  田福賢一聽喊道:「你達你啥時候不能看嘛。」

  說完他看沒人理他,他就看向何嚴。

  何嚴看他看過來,也不理他。

  田福賢一陣疑惑,以前鹿家父子都挺狗腿的,今天這鹿子霖是怎麼了,也不給我幫腔了呢?

  田福賢看還有這麼多人沒走呢,他就繼續說:「哪啥還沒有成功,大家呢得多為那啥做點貢獻,最實在的就是捐糧,對吧?」

  剩下的人一聽這話,也都開始轉身走了。

  沒過一會,田福賢看著人都基本走光了,就回頭看向鹿恆泰。

  鹿恆泰面色有點尷尬,何嚴走過去一扶他道:「老爺子,咱們也回家吧。」

  鹿恆泰點點頭,然後就跟著何嚴走。

  田福賢一看伸手道:「哎,這」

  「沒人了。」何嚴回頭道,說完就繼續走。

  接著剩下的幾個人,就也跟著何嚴後邊走了。

  田福賢看著人都走光了,雙手插著腰,一咬牙一抿嘴,一臉的無奈,然後嘆口氣,就也走了。

  何嚴父子回到家的時候,跟著白嘉軒走的人們,也都跟到了白嘉軒家裡了。

  他們對著白嘉軒他爹就說起來道:「族長,著不叫人活了。」

  「要跟他拼了,不交糧,把咱們的糧食要回來。」

  「就是,我們跟他拼了。」

  「就是,給他要回來。」

  「族長,你得站出來主持一下啊。」

  這時候白嘉軒他爹躺在炕上,都病入膏肓了,看著他們都眼暈,咳嗽兩聲後艱難道:「你看我這身子骨……還能主持個啥,啊。」

  一個年齡大的人,痛心疾首的道:「鹿恆泰他骨頭軟,撐不住。」

  「原上的人,心都散了啊!」

  白嘉軒他爹艱難道:「你們盼著我,站出來帶著你們鬧?」

  「可真早要鬧起來,那是要出人命的,啊,咳,咳咳,咳……」

  眾人一看白嘉軒他爹這樣了,也就不再說啥了,就都散了。

  可白嘉軒不干,一看眾人開始轉身走,就大聲道:「鬧,得鬧。」

  眾人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白嘉軒繼續道:「得讓他們知道,這地是咱的命根子。」

  白嘉軒他爹一聽就急了,艱難的支起身子急道:「你,你瞎說啥呢,啊!」

  「挑這個頭……是,是要掉腦袋的!」

  白嘉軒道:「達,我姐夫半年前闖清兵大營,他可沒想過自己的腦袋。」

  白嘉軒他爹一聽這話,就知道他勸不回來白嘉軒了,也沒力氣勸了,一下就又躺下了。

  當天夜裡,白嘉軒就對鹿三一陣叮囑,然後就讓他去各鄉送聯合鬧事的雞毛信了。

  白嘉軒一宿沒睡,一直就等著鹿三的消息。

  可到了第二天上午,鹿三也沒回來,倒是等來了田福賢的人,讓他去祠堂。

  白嘉軒一聽田福賢叫他去祠堂,嚇的腿肚子立馬就開始哆嗦起來,不過也硬著頭皮去了。

  而何嚴這邊田福賢也派了另一個手下來通知,也讓去祠堂。

  何嚴一聽就知道是啥事,直接就跟著去了。

  等倆人都到了後,田福賢就給倆人一人發了一個銅鑼,然後就讓倆人去征糧去。

  白嘉軒一聽是這事,一下就鬆了一口氣,腿也不哆嗦了,就把鑼往旁邊的茶几上一放,自己就坐下了。

  何嚴也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道:「我說,你讓我倆現在去征糧,那我倆還不得被村里人給打死啊?」

  田福賢一聽,想了一下道:「這麼著,這回你倆誰能征上糧,我就保舉,誰當白鹿原的族長。」

  「我這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田福賢就快步的帶著他那收下走了,不給何嚴和白嘉軒說話的機會。

  看著田福賢走了,何嚴就看向白嘉軒,白嘉軒也看向何嚴。

  何嚴看著他道:「看啥呀?」

  「你有啥想法啊?」

  白嘉軒道:「你有啥想法啊?」

  何嚴道:「我跟你明說了,這個族長我是沒想法了,要當你當,我支持你當這個族長。」

  白嘉軒一聽就驚訝了,不可置信的問道:「真的?」

  何嚴笑道:「那還有假的。」

  白嘉軒道:「為啥啊?」

  何嚴道:「皇上都沒了,還為啥啊。」

  「現在是亂世了,現在的情況,我倆就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只有連起手來,接下來才會更好過。」

  「就算是不聯手,各干各的,也比互相下絆子強。」

  「所以我主動讓位,這個族長我讓你當,明白了吧。」

  白嘉軒還是一件不可置信的看著何嚴道:「你這話我還真不敢信啊。」

  「這還是你嗎?」

  「呵呵,信不信由你。」說完何嚴就站起來,拿著鑼道:「我回家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何嚴就走了。

  白嘉軒看著何嚴走出祠堂的身影,還是不敢相信,嘀咕道:「這小子又打什麼主意呢?」

  接著他就也拿著鑼走了,倆人誰也沒去征糧去。

  何嚴回到家裡,鹿恆泰問:「你拿個鑼回來幹啥?」

  何嚴坐下道:「還能幹啥,給個鑼,讓我征糧去。」

  張氏一聽道:「讓你去征糧,這不坑你那嘛。」

  何嚴道:「所以我回家了啊。」

  鹿恆泰道:「那你回來了,他要找你麻煩咋整?」

  何嚴道:「找麻煩也不能幹這事。」

  「這娃就在這呢,人有所為,有所不為,不能什麼事都干,今天我要是幹了這讓人唾罵的事,今後還怎麼教娃做人,還怎麼讓他當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所以這事不能幹,打死都不能幹。」

  鹿恆泰一聽何嚴都說出這話了,一臉無奈道:「那你也不用跟他硬頂啊,不得罪總比得罪了好。」

  「你以前做事也不這樣啊,最近半年怎麼變得越來越直了。」

  何嚴道:「該直的時候就得直。」

  「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在做事。」

  「兆鵬,聽到了嗎?」

  鹿兆鵬點頭道:「聽到了達。」

  何嚴道:「要記住。」

  鹿兆鵬乖巧的點點頭。

  鹿恆泰一撇頭道:「說你的事呢,又教導起娃來了。」

  「要是兆鵬今後都跟你今天這樣,遇事都這麼直,今後弄不好,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何嚴笑道:「人生百年,不過一瞬,處事可以圓滑些,但做人一定要做堂堂正正的人。」

  「我聽說就連人皇帝上朝的大殿裡,那龍椅上頭都掛著正大光明的匾呢,這也就說明,人只有行得正,走的端,那才是正道,才有出息。」

  「而孩子就是一個家族的未來,只有孩子一代比一代強,那一個家族才有希望,才能越來越昌盛,所以什麼時候都不能忘了教導子孫。」

  「要是不一代不如一代,那不成豆鼠子了嗎。」

  鹿恆泰氣道:「淨廢話,這還用你說。」

  「算了,你愛咋整咋整吧,我看你能多有出息。」

  鹿恆泰是徹底無奈了,還跟他一套一套的,他已經是不想再說啥了。

  轉眼半個多時辰過去了。

  田福賢從祠堂走後,就帶著他那倆手下,去村口的馬棚處待著去了。

  這會他聽著村里還沒有敲鑼聲,嘀咕道:「怎麼還沒動靜呢?」

  「難道他倆都不去收?」

  嘀咕完心想,應該不能啊,鹿子霖為了當族長,就算是白嘉軒不想去,他也會去啊?

  最後想了想站起來道:「走,去鹿子霖家。」

  沒過多久,等他到了何嚴後家,就看何嚴正在院子裡,悠閒的坐在搖椅上,喝茶,看書呢。

  田福賢走到何嚴身邊,何嚴假裝才發現他道:「呀,福賢來嘞。」

  田福賢微笑道:「看啥書呢,這麼入迷啊?」

  何嚴笑道:「待著沒事,就隨便弄本書看看,你坐啊。」

  田福賢坐下道:「還沒事,你咋不去收糧啊,族長不想當了?」

  何嚴道:「這沒法收嘛,這我要是去了,別說糧食肯定是沒人交了,我在把命搭上了,那我還當啥族長啊,你說是不是?」

  田福賢道:「看你說的,不至於的,咱們村的人我還不了解,那有那個膽啊。」

  「你就放心去收,沒事的。」

  何嚴道:「別了,要是別的事可能沒這膽,但這是收糧啊,要他們命的事,他們還有啥不敢的?」

  「而且就算我豁出命去收,他們肯定也不會交的,所以我還是好好活著吧。」

  「對了,你可以去勸勸嘉軒啊,他在村裡的威望比我高,興許你要是讓他去收,還就有點希望吧。」

  田福賢一聽就不高興道:「你真的不去啊?」

  何嚴道:「不去。」

  田福賢聽了一抿嘴,站起來道:「那算了吧,本來我還想保舉你當族長的,我現在也就只能去找白嘉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