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青雲峰。
真傳殿附近的紫霞居中。
剛剛從入定中醒來的唐紫煙,一邊喝著靈茶,一邊聆聽著身邊的丫鬟向她匯報著這兩日發生在青雲仙門內的相關事件。
「吳開通過了問心陣拷問,早在三日前就已然從執法堂出來,現在正被翠竹峰的姬長明長老留在身邊閉關修行。」
「岳少爺前天上午為了一個雜役弟子大鬧藏書閣,引得守書人出手將他打傷,並斥責他到執法堂領了二十浸神鞭。」
「不過到了夜裡,岳少就在他的醉心居出了意外。」
「據說岳少留在青雲大殿內的魂燈已然熄滅,田長老聞之大怒,當夜就放出神念探尋青雲五峰,惹得其他幾位峰主都極為不滿。」
「昨天,各峰都在甄別盤查,不過直到現在也都沒有查到半點兒有用的線索。」
「擊殺岳少的兇手,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竟沒有留下半點兒蛛絲馬跡!」
聽到這裡,一直都面無表情的唐紫煙柳眉微挑,輕聲開口道:
「岳知信所在的醉心居可是地處真傳殿腹地之中,如此都還讓對方給得手了,也難怪田長老還有峰主大人憤怒不滿。」
「而且,岳知信已是結丹三境,能讓他於無聲無息之中殞命不存,兇手的修為至少也得是結丹巔峰或是金丹境的強者。」
「這樣的暴徒若是不能及時揪出,以後整個青雲仙門的真傳弟子估計都會人心慌慌。」
丫環細柳聞言,躬身應道:「小姐所言極是!」
「前夜事發之後,峰主大人雖然始終都沒有開口,但是卻任由田長老肆意冒犯其餘四峰而不出聲制止,就足見峰主大人的態度了。」
「只是這都已經過了一天兩夜了,兇手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不說,就連岳少的屍體也沒有發現。」
「現在,所有人的心思全都用在了追查襲殺岳少真兇這件事情上面,對於二爺的案子反而……」
說到這裡,見小姐突然抬眼向自己看來,細柳連忙閉上嘴巴,不再多言。
「這不是很正常麼?」
唐紫煙不以為意的微微搖頭。
「二叔他不過只是一個外門執事而已,怎能比得上一位正式的真傳弟子更加重要?」
「如果他不是我的二叔,死得又這般不明不白,我也懶得去趟這個渾水。」
「不過,這都已經過去七天了,還是沒有一點兒線索麼?」
「殺我二叔之人,不過就是一個剛入結丹境的小修士而已,應該沒有這麼難查吧?」
撲通!
感應到小姐言語之中的強烈不滿,細柳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小姐恕罪,在您閉關的這幾天,我等已經想盡一切辦法來追查真兇,可是收效甚微!」
「所有與唐二爺有過交集或是仇怨的人,我等都盡心徹查了一遍,甚至連那些雜役殿的雜役也都沒有放過。」
「目前來看,還是吳開的嫌疑最大,只是他現在被姬長老庇佑於秋楓居內,我等無法靠近逼問……」
最後,這個鍋還是甩到了吳開的頭上。
沒辦法。
誰讓吳開不但修為合適,而且又有很大的作案動機呢。
別看他通過了執法堂的問心拷問,但是只要斬殺唐大海的真兇一日不落網,那他就一直都會是第一嫌疑人。
「吳開麼?」
唐紫煙微微皺起了眉頭。
「一個小小的內門首席而已,不足為慮。」
「只是那位姬長老卻是一個麻煩,他是翠竹峰主的師兄,在宗門內也有一定的威望,確實不宜與他直接衝突。」
「這樣,你去一趟執法堂,把他們審問吳開的相關記錄抄錄一份過來,我要親自過目!」
細柳聞言,身形未動,直接伸手入懷,掏出一枚玉簡雙手遞上,同時輕聲的稟報導:
「小姐明鑑,早在吳開離開執法堂的那一日,奴婢就已經去把相關的記錄取了回來,小姐請過目!」
唐紫煙微微點頭。
她之所以會一直把細柳留在身邊,所看中的就是這丫頭身上所擁有的這股子機靈勁兒。
伸手將玉簡接過,輸入仙力激發。
頃刻,便有相關的問訊畫面浮現在唐紫煙的識海之中。
唐紫煙靜心觀看聆聽,沒有錯過吳開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十幾分鐘後。
畫面終止,唐紫煙緩緩睜開雙眼。
「從始至終,吳開都不承認是他襲殺了二叔。」
「不過,這倒是在預料之中,否則他也不可能活著從執法堂出來。」
唐紫煙淡聲開口道:
「他在口供之中,曾不止一次提到過一位雜役弟子,且在二叔遇難的當晚,那位雜役弟子竟還曾與二叔一同飲過酒。」
「不得不說,這位雜役弟子出現的頻率,似乎有些多了!」
「細柳,跟我說說這個雜役弟子的相關信息。」
唐紫煙沒有詢問細柳有沒有調查過那位雜役弟子,因為她知道以細柳的聰明,肯定能想到這個問題。
果然,聽到小姐的詢問,細柳沒有多想,就直接開口回復道:
「那個雜役弟子叫柳子默,是翠竹峰峰主新收親傳弟子劉筠的異姓兄長,之所以能夠進入雜役殿,托的就是劉筠的關係。」
「吳開之所以會多次提及柳子默,是因為柳子默的到來頂替了吳開堂弟吳宣原本在藏書閣的雜役崗位,因此結了怨。」
「後來吳宣失蹤,生死不明,那柳子默就成了第一嫌疑人,也因此被吳開給盯上了。」
說到這裡,細柳稍頓了一下,接聲說道:
「不過,有個問題是,那柳子默是凡人凡骨,別說是仙道修為,就連武道修為都沒有半絲。」
「正常情況下,他不可能會是吳宣的對手,更不可能會是襲殺二爺的真兇。」
唐紫煙一怔:「凡人凡骨?這樣幾乎沒有半點前途的廢柴,還入仙門來做什麼?」
「別不是有什麼貓膩,是有人在扮豬吃老虎吧?」
唐紫煙感覺到有些異常。
凡人凡骨,縱是長壽,也必不過百。
這樣註定不會有任何前途的廢柴,基本上都不會有仙門肯收。
縱是托關係進了仙門,也只有被鄙視欺負的份兒,正常人也不會主動來自討苦吃。
有那個關係,在凡間縱享百年富貴豈不是更好?
「說起這個……」細柳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小姐還不知曉,岳少前天之所以會被守書人責罰,就是因為他想要親自去查驗那個雜役弟子……」
唐紫煙聞言,瞬時恍然。
是了。
那柳子默就是因為藏書閣雜役崗位的原因才與吳宣起了衝突。
而剛剛細柳也說過,岳知信就是因為一個雜役弟子,才惹怒了守書人,領了執法堂的二十浸神鞭。
現在,卻是全都對上了。
「依著岳師弟的性子,在藏書閣吃了那麼大的虧,當是不會放過那個雜役弟子吧?」
唐紫煙淡聲開口詢問。
哪怕是藏書閣的雜役弟子,那也只是一個雜役而已,岳知信做為主峰真傳,想要找對方的麻煩與晦氣,簡直不要太簡單。
甚至都不需要他親自出面,只是隨便吩咐一句,就有的是人肯為他出這口惡氣。
細柳回道:「並沒有,岳少在從執法堂領罰回來的當天夜裡,就遭了不測,想是還沒有來得及去尋那柳子默的麻煩。」
「昨天奴婢已經派人去查探過,那柳子默仍然一如往常的在藏書閣當職。」
「嗯?」唐紫煙不由皺起了眉頭:「他竟是安然無事?」
這怎麼可能?
岳知信的品性如何,唐紫煙可是再清楚不過。
那小子紈絝成性,睚眥必報,絕對不是那種可以忍氣吞聲的主兒。
正常情況下,他在從執法堂出來的那一刻,應該就已經開始了對柳子默的報復,絕對等不到第二天!
所以,不管岳知信是不是在當夜遇襲,那柳子默都應該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甚至已經被人給悄然的毀屍滅跡了才對。
可是現在。
柳子默不但完好無損,甚至連藏書閣雜役的崗位都沒有丟,這絕不正常!
不自覺的,唐紫煙對柳子默起了一絲疑心。
「沒錯,柳子默昨天仍然跟沒事兒人一樣在正常上工下工,一整天都窩在藏書閣內。」
細柳就聲回道:
「還有,奴婢昨晚才得到的消息,那柳子默今天似乎得到了守書人前輩賜下的書閣金令,現在已經成為了藏書閣內的專屬雜役。」
書閣金令?
唐紫煙再次意外揚眉。
做為青雲真傳,她自然是再清楚不過書閣金令的分量與含義。
書閣金令,哪怕只是一枚雜役令牌,也代表著對方受藏書閣的庇佑。
而且,執金令者,不但可以在藏書閣三層之中暢通無阻,且能隨意借閱書閣內的任何藏書。
這樣的殊榮,哪怕是他們這些真傳弟子也都不曾擁有,可現在,卻被一個雜役弟子給輕易獲取了!
所以,唐紫煙才有些想不明白。
守書人前輩是老糊塗了還是怎麼的?
否則的話,他怎麼會對一個凡人凡骨的廢柴如此看重,為了庇佑他不受岳知信殞落的影響,竟提前將書閣金令都賞賜了下來?
「這個柳子默,大有問題!」
唐紫煙輕聲自語,不過語氣卻極為肯定。
「不能吧?」細柳接聲道:「岳少前天強闖藏書閣時就已經確認過了,曾親口說出那柳子默就是一個凡人凡骨的廢柴雜役!」
「守書人前輩之所以賜下令牌,也許是生了惻隱之心,不想柳子默因為他教訓了岳知信而受到牽累?」
唐紫煙冷冷的瞥了細柳一眼。
青雲仙門歷代的守書人,哪一個不是修行了一輩子的得道之士?
這樣的人,早就已經屏棄了七情六慾,哪裡還會有什麼惻隱之心?
如果不是柳子默身上有什麼值得守書人看重的地方,守書人又豈會在意一個尋常雜役弟子的死活?
「有些事情,耳聽為虛,須得眼見才能為實!」唐紫煙道:「這個柳子默,我須得親自去見了見才能確定他到底是人是鬼!」
「如果最後查明,他真是襲殺我二叔的真兇,哪怕是他有守書人庇佑,晉級成為了藏書閣專屬雜役,必必難逃一死!」
說著,唐紫煙緩緩站起身來,輕聲道:
「此時,藏書閣當是已經開門了,你且隨我去走一遭吧!」
吳開在姬長明那裡閉關不出,她不好直接上門。
但是這個柳子默,身為藏書閣專屬雜役,必然會每日都呆在藏書閣中。
想要尋他自然會方便許多。
「小姐,那柳子默現在可是藏書閣的專屬雜役,有守書人前輩親自庇佑,咱們這樣直接找上門去,怕是有些不妥吧?」
細柳輕聲勸說道:
「依奴婢之見,不若等到傍晚其離開藏書閣之後再去尋他……」
唐紫煙微微搖頭,淡聲言道:「他有書閣金令在身,只要還在青雲仙門之內,不管是不是在藏書閣,遇到危險的瞬間都會被傳送回藏書閣內。」
「所以,在哪見他其實都是一樣,沒有必要刻意等到天黑!」
「況且,我也不是岳知信那個蠢貨,門規都沒有背全就敢到藏書閣肆意撒野,被守書人教訓也是活該!」
說著,唐紫煙仙力運轉,帶著細柳直接飛身而起,片刻間就來到了藏書閣的院門前。
她是真傳弟子,三層藏書閣皆可自由出入。
而她身邊的丫環細柳,也有著築基期的修為境界,身上掛著青雲仙門內門弟子的腰牌,亦有進入藏書閣前兩層的權利。
站在藏書閣房門之前,二女依著規矩出示身份腰牌,輕鬆進入藏書閣的第一層。
在來之前她們已經得到確切的消息,柳子默仍在藏書閣的第一層職守。
「小姐你看,那坐在角落裡看書的人,就是柳子默!」
進入一層藏書閣不久,細柳就發現了柳子默的所在,輕聲向身前的小姐稟報導。
唐紫煙順著細柳所指的方向打眼觀瞧,目光及靈識在柳子默的身上來回掃視了片刻,頗為意外道:
「奇怪了!」
「他竟真的是沒有絲毫修行天賦的凡骨跟腳,難道是我之前判斷錯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