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的匕首上幽光閃爍,鋒刃上迴蕩的血氣極為強勁。
能被太子花大心思派在十四皇子身邊潛伏這麼久、還沒被發現的殺手,自然不是易予之輩,全都是從軍中、宮中選出的頂尖精銳。
他們面前但凡有擋路的真正的普通的宮人或是護衛,都是一掌或一匕結果,其他人連慘叫都沒發出就被拍飛在牆上成了一團血泥,或者咽喉割斷、委頓在地,絕不耽擱分毫。
這周圍拿出匕首的殺手共有四人,其中兩人都是從謝淵這個方向接近十四皇子。
兩名殺手見謝淵正好擋在前面,面上沒有表情,同時朝他亮出匕首,只等除掉阻礙便順勢結果他後面那穿著華袍的男子。
殺手的匕首如同一道電光,瞬間劃出,一道直接捅入謝淵胸口、一道刺穿他的脖子。兩人聯手順利解決了這個阻礙,毫不費力,便繼續朝著十四皇子邁步。
無比順利的解決了攔路之人,他們沒有其他的任何想法,只有除掉這任務目標。
忽然,兩名殺手剛剛又邁出一步,其中一人的頭顱就高高飛起,脖子上的斷口血柱沖天,而他無頭的身軀還兀自的揮舞著匕首往十四皇子衝去;
另一人微一愣神,忽然眼睛一突,背後驀地穿出一截無光的短劍來。
他感覺到胸口插入的短劍輕微震顫了兩下,十分熟練老道的將武者強橫的生命力盡數摧毀,而後便乾脆的抽了出去,也帶走了他最後一口氣。
是個高手……
這名精心培養的殺手最後想到。
謝淵露出身形,將手中的短劍抖了抖,轉頭看到另外兩名刺客也已經被十四皇子從不離身的貼身護衛解決,而剛剛那名被梟首的殺手屍體撲到了他的身前,被護衛擋住,脖子裡泵出的強勁血液卻仍然灑滿了這位皇子的華袍乃至面容。
十四皇子神色淡然,拿廣袖抹了抹臉,卻越抹越花,一片赤紅。
他對著謝淵點了點頭:
「謝公子,多謝了。」
謝淵打量了他一眼,看到門外的守衛已經在禁軍的進攻下節節敗退,而衝進來的高手面對十四皇子的普通護衛更是如同虎入羊群,不由沉聲道:
「十四殿下,不知你可有對策?」
十四殿下望著謝淵,微嘆一聲:
「安有他法?惟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謝淵皺著眉頭,感覺這皇子要麼有後手沒說實話,要不就是個反應遲鈍的白痴,不然這會兒何以仍是風輕雲淡的模樣?
考慮到他還得了老皇帝的歡心,暗中定為繼承人,顯然不會是白痴。只不過他顯然不信任自己,所以遮遮掩掩。
不信就不信罷。
謝淵也不是非要幫他,亂局之中,他利用天隱術帶著司徒琴突圍也有不小的機會。
只不過皇宮中重重禁制、步步殺機,便是真正的龍潭虎穴也不如此時的皇宮。
特別是現在全皇城戒嚴的情況下,要是行差踏錯,外面宗師互相糾纏,謝淵司徒琴兩人恐怕不好就走,天隱術畢竟不是萬能的,過不去的地方就是過不去。
而且若是真讓太子順利除掉了這十四皇子登了基,新皇不說穩定時局,恐怕最想幹掉的還是這所有知道、哪怕只是有可能知道遺詔內容的人。當了四十年太子了,年過半百的老太子大概不會放過任何影響他繼位的因素。
雖然有謝家的庇護,但這不是殺兩個微不足道的縣令這樣的小事,說不定到時候還要惡了謝家的和朝廷的關係。最壞的情況,為不牽連謝家,謝淵也許不得不離開,自己四處躲藏,而大離對中原掌控極深,強者無數,那時的日子怕不好過……
太複雜了,乾脆現在捅了這十四皇子獻給太子,然後拍屁股溜掉,想必他應該不會攔自己?
謝淵突發奇想,眼睛在十四皇子身上轉了兩下,讓他馬上警惕的退了兩步,貼身護衛將他圍住。
的確夠小心的。
還是這十四皇子上位符合謝淵的利益,他和這位皇子沒什麼仇怨瓜葛,而太子已經擺出要將這宮殿夷為平地、連一隻鳥都不準備放走的架勢,謝淵很難說就算自己立功了太子就會放過自己。對這些人來說,有時候正統二字或許比天還大。
謝淵腦子中轉眼轉過許多念頭,皇位之爭無比複雜,他無意摻和其中,然而身不由己,出來就到了在這宮殿裡。
司徒琴這時已經奔過來,拉著謝淵的袖子,然後一雙明眸看向十四皇子:
「殿下,若不知你到底有何打算,我們如何輔佐你?是突圍還是固守,還請明示。」
十四皇子看著司徒琴,一張年輕但威嚴的臉上露出無奈之色:
「琴妹,太子動手太快,我即便有所預料也來不及準備。現在的情況,唯有盡力抵禦,以待奇蹟。
「琴妹,不知李將軍還能堅持多久?他能否直接擒來太子,或許我們還有轉敗為勝之機?」
他一臉希冀之色,但司徒琴看著他,只是搖了搖頭:
「對面四名厲害宗師,泰伯以一敵二,恐怕無力再在亂軍之中擒來太子。」
十四皇子嘆了一聲:
「原來如此。罷了……」
他沉吟一下,看著謝淵和司徒琴:
「二位,或有最後的機會,不知你們能不能護送本王穿透禁軍,進到太子十丈以內?」
十四皇子有郡王爵位,只不過沒去封地而已。
十丈以內?他有什麼手段?
但不管什麼手段,若要進到這個範圍才能成功,恐怕不容易。
謝淵和司徒琴扭頭看著殿外的重重禁軍,太子更是站在遠處,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著。
這場面,莫說天隱術了,哪怕是傳送法陣,太子身邊都沒有落腳的地方,親衛的肉身便將所有地方擠滿。
但如果只是十丈以內的話……
謝淵看了看距離,稍微思索,感受著外面宗師對戰的龐然勁氣,然後和司徒琴對視一眼,同時微微點頭。
「若是沒有宗師阻攔的話,可以。」
謝淵沉聲道。
十四皇子猛然抬頭,眼中精光大作,露出喜色:
「此言當真?」
「自無虛言。」
謝淵點頭應道。
十四皇子大笑兩聲,揮手道:
「好!本王這便去披掛一番。二位稍待片刻,等會便一起沖陣!說起來,本王渴望江湖已久,有機會與潛龍英豪和天賦卓絕的琴妹並肩作戰,也是快事!」
他擺擺手,帶著兩名貼身護衛就往後殿大步轉去,任殿內護衛就在不遠處和衝進來的禁軍精英血戰,他也未曾看一眼。
謝淵和司徒琴對視一眼,不知十四皇子有什麼手段。
「他實力如何?」
謝淵問道。
司徒琴微微搖頭:
「據我所知,並不如何突出,普通的氣血蛻變境。」
這些皇子搞宮斗都是一把好手,修行的話似乎資質只是普通。
謝淵見第一批衝進來的禁軍高手已經將護衛陣勢殺透,有幾人直接朝著這邊衝來,不由臉色嚴肅。
敵人的陣勢越推越前,想要殺出去談何容易。
謝淵吸了口氣,看著衝過來怒目圓睜、殺聲大作的敵人,身影一晃,撞入其懷中中。
短劍如同無影般刺穿了最先一人的胸膛,然後謝淵抓住他拿著的長槍,一腳將屍體踢開,撞飛後面一人。
兩人撞在一起,發出咔嚓的骨碎聲與痛哼。
謝淵長槍一甩,擺正槍頭,然後左手短劍化長劍,右手長槍一抖,頓時抖出一片槍花,盡數籠罩前方沖得最快的敵人!
「啊!」
慘叫聲連連響起,謝淵焚天滅道槍一出,殺透護衛的高手頓時倒了一片;有兩人僥倖躲過槍花,衝到近前,哪怕是精銳禁軍也是大驚失色,暗道這人什麼槍法?哪怕是八十萬禁軍教頭都沒有如此槍技。
好在已經近身了!
兩人神色一狠,朝著謝淵殺將而來,然而還沒近身,面前仿佛看到了一條飛龍張牙舞爪的從雲霧中飛出,眼睛一黑,失去了意識。
謝淵看著兩人眉心滲血,緩緩倒地,吁了一口氣。
槍劍齊出,沖入殿內的高手是直接清空了,已經倒了一地。
不過這些禁軍先鋒隊實力都不弱,謝淵雖然秒殺他們,還是費了些勁氣。好在他的血氣品質提高,更耐消耗,而大金河功波濤不絕,綿延流長,更不懼久戰與消耗。
殿內敵人都已一空,禁軍的主力和宮殿守衛在門外台階僵持,一時顯得殿內倒顯得愈發安靜。
那群死傷慘重的皇子護衛看著謝淵,目中流露出震驚之色。剛剛殺得他們落花流水的禁軍高手,就這樣被謝淵一槍一劍,頃刻間屠戮乾淨了?
皇子護衛,自然都是精挑細選的精銳,但禁軍的先鋒精英,更是精銳中的精銳。
這批衝進來的先鋒隊,是好幾個禁軍統領領銜,帶著一隊禁軍教官,清一色的三變境高手。這些教官,平時都是給這些護衛上課、教他們練武的。碰見平日的師傅,護衛們除了幾個隊長,其餘的連一合之敵都不是,只能拿血肉之軀來擋。
然而這名從那假山里冒出來的公子哥兒,只是往這兒一站,長槍一掃,劍法再刺,就把往日威望隆重、實力強大的禁軍大人物們如同落葉一般掃了個乾淨?教頭們怎麼屠殺他們的,這公子就是如何屠殺教頭的,不,甚至更容易一些。
感覺就是殿下身邊那兩位貼身內侍,都不如眼前這人。
護衛們正帶著驚異佩服和劫後餘生的目光看著謝淵,門口就是一聲大喊,殿外的守衛已經退守大門之後。
護衛們頓時回到了現實,臉色又變得白了起來。
圍在外面的是禁軍,是大離朝真正的精銳軍隊,他們只是區區一殿守衛、皇子護衛,不管人數還是實力都是天差地別。縱然有一兩個高手,哪怕有十個這樣的高手,又有何用?
但這個局面,容不得他們投降,宮內鬥爭,就算投降了也會被視為不忠,一樣是個死字,更何況他們現在算是謀反。
許多守衛也想不到這些,他們能想的只有如何應對面前的刀劍長矛。
宮殿內亂成了一鍋粥,殘餘的守衛在聲嘶力竭的統領指揮下死守殿門,和禁軍以長槍隔空互戳,慘叫聲連綿不斷,而後面則是許多宮女太監張惶逃竄,又有許多人趁機揣著財物,捲走細軟。
桌椅傾倒,花瓶破碎,一片狼藉,一片混亂。
謝淵悄然皺眉,這十四皇子怎麼還沒出來?宮殿都要失守了!
他驀地和司徒琴對視一眼,這傢伙,原來是想跑路啊?
司徒琴冷著臉,她和謝淵都是反應極快的聰明人,心思一轉,便知道十四皇子是拿他倆當擋箭牌了。
她冷哼一聲:
「打的好主意。」
這十四皇子自她入京起就頗為熱情,定要陪同她遊玩,雖然司徒琴知道皇家本沒什麼親情可言,更不用說她本就和他們沒什麼來往,但現在才想明白是為何。
或許有先皇的意思,或許更多的還是因為司徒琴本身的勢力比如身邊的兩名強大宗師,可供助力,比如現在。
哪怕是皇子,那麼多之中也只有極為受寵的身邊才有宗師護持,而十四皇子這種宮內一明一暗藏有兩名宗師的,便是皇帝暗中屬意之選;即便是太子,控制了大半禁軍,一共手下現在也只有四名強力宗師而已。司徒琴身後的勢力,哪怕平西王死了這麼多年,實在是不容小覷。
然而現在司徒琴雖然有些氣惱,卻也沒法讓李泰和紅姨直接拍屁股走人,因為她還在這裡,謝淵還在這裡,而太子顯然不會輕易就放他們走的。
至於束手就擒,聽候發落,那以謝淵和司徒琴兩人的性格都決計不會同意,他們不是將自身命運交給他人的人。
這擋箭牌,還只能當了。
謝淵搖了搖頭,拉著司徒琴往後殿轉去:
「去看看!」
他們兩個一步跨入後殿,卻見這裡空無一人,而那邊遠處也有喊殺聲響起,顯然後門那邊的守衛也正在激戰。
禁軍肯定是將這座宮殿裡三層外三層包圓了的。
謝淵和司徒琴對視一眼,齊聲道:
「有暗道。」
他眨了眨眼睛:
「這暗道,太子都不知道麼?若是他知道,那十四皇子進去只是死路一條。」
司徒琴螓首輕點:
「看來先皇心中真是把十四皇子完全定為接班人了。只不過太子當了四十年,便是先皇也不好動他,等到現在,是要看他們自己造化?」
「大概也是養蠱了。或者,另有安排?」
謝淵嘆了口氣,覺得皇家的事真是麻煩,捉摸不透,不如練武簡單。
司徒琴抿嘴道:
「泰伯和紅姨帶我們兩人恐怕不容易走,既然有暗道出去,我們也當順著離開此地,有了一線生機。
「等我們安全了,泰伯身法無雙,紅姨遁如鬼魅,這亂局中應無人留得下他們,他們便也安全。」
太子雖然控制了皇城,但不代表整個皇城的人都聽他的話了。事出突然,許多人還在觀望,便是禁軍也不見得就是一條心,他能調動的不過一部分,不然早就直接打進來了。
謝淵也點點頭,開始和司徒琴各自找起暗道來。
花瓶、字畫、盆景、矮松、古琴,這十四皇子的寢殿頗為雅致,然而這麼多地方找遍了,謝淵都沒發現入口何在。
他皺著眉頭,暗道皇子身邊是有高人的,痕跡都掩藏得很好,便是他和司徒琴的目力的看不出來。
司徒琴找了一圈,同樣沒有發現,不由蹙眉思索一下,然後看著角落裡的古琴,眼睛一亮:
「有了!」
她走到古琴後面,款款坐地,竟還有心情笑道:
「這次都沒空為你奏琴。」
「確實,等出去了我可得好好聽琴小姐彈琴,看看你這麼久技藝生疏了沒。」
謝淵也露出笑容。
司徒琴頗為嫵媚的橫了他一眼,讓謝淵心裡一盪,感覺司徒琴正值雙十,比少女多一點風情,比女子少一點世故,殺傷力正是最大的時候。
「哼,練琴我怎會疏忽?有時候啊,我都想著再見時給你彈什麼曲子,一直彈一直彈……」
司徒琴笑了笑,素手撫上琴弦,也不調音,直接撥動幾下。
一長一短、一長一短的琴音在寢殿內迴蕩,似乎有獨特的韻律,震動了牆壁。
她側耳傾聽,片刻之後,按住琴弦點頭道:
「找到了!床底下……」
兩人對視一眼,皆感詫異,這麼簡單的地方,他們自然是看了幾遍的,也沒發現。
再走到那錦榻旁,兩人腦袋湊到一塊兒,仔細去看,仍然發現不了機關。
謝淵呼了口氣,手上玄兵一轉,變成斧頭:
「皇宮的東西精巧,看不出來,找得到地方就行。」
「可要小心點呀,說不定有什麼機關。」
謝淵點點頭,讓司徒琴閃開,微一吸氣,而後猛地劈下。
轟——
錦榻直接被劈碎開來,露出地下的一個黑沉沉的坑洞,隱有燭光亮起。
謝淵不只是蠻力,還施加了震勁,將可能的自毀機關什麼全部震壞,看起來暫時順利。
他眼神一閃:
「果然從這裡跑了,耗子一個。」
看了司徒琴一眼,謝淵身周金光微亮,當先跳了下去。
司徒琴微微一笑,忽然想起當初在劍穴時謝淵對自己說的話。
雖然現在他還沒趕超自己,但也的的確確能並肩作戰了……
司徒琴悠悠然跟在謝淵身後跳下坑洞,順手還將那古琴抄在手裡。
地下是一片甬道,修得不算窄了,司徒琴拿著古琴走起來並不麻煩。
兩人下來之後,發現牆壁上的燭火都已點亮,而這下面的氣息,十四皇子並未遮掩,除了沉悶的空氣還有他們的人氣兒,的確是從這裡走的。
能出去!
謝淵精神一振,正要邁步,司徒琴從後面拉住了他:
「等一下!」
謝淵回頭轉過來,看見在幽暗的燭光中依然明麗逼人的俏臉:
「雖然他們走過,難保沒什麼機關。我這有點小玩意兒,可以探路。」
她從袖中取出一個木頭老鼠,扭動幾下,上了機擴,而後放在地上,就見木鼠吱吱吱的往前跑去。
司徒琴笑道:
「這是府中的巧匠給我打的,當年他還是征西軍中的機關營總師,後來盡給我打些小玩意兒,又好玩又有用。這耗子裡面有血氣,有陣法,拿來探路是最佳的。」
謝淵點頭贊道:
「的確是好東西。」
「不錯吧?」
司徒琴笑盈盈的,像在和謝淵分享自己的玩具。
耗子直溜溜的往前跑去,兩人就順著它走過的軌跡往前走,一時也沒觸發機關。
不過又走過一個拐角,耗子似乎察覺到了地面的不平,踩過去之後觸動了機關,頓時一篷箭雨從天花板灌了下來。
好在謝淵和司徒琴走在老鼠後面較遠的地方,箭雨於他們無礙。
謝淵正在為小木鼠默哀,卻見老鼠吱吱吱的繼續往前跑,原來是體積太小,縱然箭雨密集,竟然還是將其漏過。
謝淵和司徒琴等箭雨消散,又跟了上去。
如是又避開幾個機關,還損失了一隻可憐的小耗子,但司徒琴又掏出一隻,兩人便極快的順著甬道往前走去,而那些岔路口也在機關鼠和兩人的辨識下跟上了十四皇子的蹤跡。
兩人漸漸聽到了前面的人聲,而前面的人顯然也發現了後面的兩人。
在轉角處,謝淵本來要邁過去的步伐突然一頓,恰好避開了伸過來的長刀。
謝淵冷笑一聲,手中早就緩過來的短劍猛然斬了下去,直接將長刀斬到牆壁上。
那人大驚,急忙抽刀,然後如臨大敵的看著轉出來的謝淵和司徒琴。
謝淵看到十四皇子和兩名貼身護衛就站在那裡,凝重的看著自己兩人,目光有些詫異。
「十四殿下,在下還等著和你並肩作戰呢,你怎麼在這裡呢?」
謝淵笑眯眯道。
十四皇子面不改色:
「本王本是想和謝公子與琴妹一同戰鬥的,奈何身邊的人不同意,硬要將本王帶下來。御下不嚴,是本王之失。」
謝淵和司徒琴還沒說話,就見十四皇子身邊另一名護衛微微低頭道:
「屬下是擔心殿下安危,還請殿下,請謝公子、琴小姐勿要怪罪。」
謝淵和司徒琴看向這名護衛,感受到他身上的強大氣息,頓時露出凝重之色。
這護衛,什麼時候是一名宗師了?
他們之前一直沒發現十四皇子身邊的貼身護衛里有宗師,以為只是兩名強大的三變境而已。
果然身邊還藏了高人,這樣一來,十四皇子的宮裡就有兩名率眾抵抗的護衛統領是宗師,還有身邊的提升宗師護衛,一共三名,遠超其他皇子,跟太子比也不遜色太多。
而且這名宗師深藏不漏,恐怕東宮也不見得掌握了此人,謝淵面對面也沒看出來。此時卻露出氣息,顯然是讓兩人不要造次。
司徒琴抿著嘴,道:
「殿下,我們二人並無惡意,只是想找一條生路而已。」
十四皇子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謝淵,點頭道:
「當然,本來就該一同逃生的,本王怎會不允?」
而後兩撥人一前一後,隔著彼此都放心的距離,繼續順著仿佛沒有盡頭的甬道,歪歪扭扭的走著。
甬道下似乎時間都變得模糊,謝淵和司徒琴有些不確定到底走了多久,便見面前有天光亮起,卻是一口水井,甬道的出口便在水井的側壁,水位之上。
十四皇子打量了一下謝淵兩人,而後對那名宗師護衛吩咐道:
「王統領,還請你上去一探。」
王統領掃了謝淵兩人一眼,有些猶豫,十四皇子搖了搖頭,一臉誠懇:
「琴妹和謝公子怎會害我?你放心上去便是。」
謝淵和司徒琴心中都是冷笑,表情愈發一致了。
王統領點點頭,當先順著井壁往上去。
他趴在井檐看了一圈,而後翻身上去,迅速在這院內探查了一圈,才回來對下面道:
「殿下,上面一切正常,您可以……哼!」
他陡然悶哼一聲。
謝淵幾人在下面看見井口的天光中,王統領身形一震,猛地噴出大口血霧,而後轉頭和人對打起來。
砰砰砰幾聲悶響,而後是一聲巨響!井下如此深的地道都震了一下,仿佛地龍翻身。
上面傳來悶哼,不過剎那,井口的天光又一暗,謝淵幾人同時縮回頭,站在甬道里,然後便看見王統領無力的墜下井裡,噗通一聲,濺起水花,打濕了甬道旁十四皇子的靴子。
他面色沉凝,便聽到上面嬉笑一聲,一個年輕的男聲響起:
「兄長,你是自己上來,還是我讓他們請你上來?」
十四皇子靜靜的看了謝淵和司徒琴,做著口型:
「救我!」
謝淵看著他,眨了眨眼,回以口型:
「救你的人,被落在宮殿裡了,沒來。」
十四皇子面色頓時變化,外面卻響起了不耐煩的聲音:
「兄長,看來你是不願意自己上來了?」
十四皇子深吸一口氣,淡淡道:
「你莫急,我這便來。」
他深深看了謝淵和司徒琴一眼,繼續以口型示意:
「太子死定了,若我登基,爾等便是從龍之功,必有重謝。」
謝淵和司徒琴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的奇異。
太子死定了?
十四皇子說得篤定,看起來不像是胡言。
怎會死定的?
謝淵沒有說話。
這王統領看起來都沒命了,縱然是偷襲,上面也必然有宗師,他就算想救也救不了。
天隱術?如此逼仄的甬道,罩住三個人,那宗師只要下來順著甬道一搜,撞都撞出來了。
十四皇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頷首道:
「他只有一名宗師,必然重傷,我會告知你們他的情況。如果救下本王,你將有天子一諾。」
謝淵不置可否,沒拒絕也沒答應。
十四皇子見狀,用有些求懇的目光看了看司徒琴,司徒琴則努努下巴,示意謝淵做主。
十四皇子再度看了謝淵一眼,目光誠懇許多。
見他仍然沒有反應,十四皇子微微吸了口氣,和護衛順著井壁往上攀爬。
謝淵看著司徒琴,微微一笑,用口型道: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司徒琴本來在分析局勢,看了謝淵口型,以為自己看錯,絕美俏臉上露出錯愕的可愛神色。
這時候還想這些?
她哭笑不得,輕輕拍了謝淵一下。
不過她也明白現在兩人可以稍微放鬆。
到了這個節點,兩人相當於已經走出甬道,找到出口。而後僅僅是他們兩人,哪怕十四皇子告發,謝淵用天隱術也有較大概率能夠脫身。
現在謝淵只等十四皇子怎麼說,若是表現的好,還有機會,不是不能考慮;
若是想再以告發逼迫的手段強迫他們參與,那謝淵的天隱術帶司徒琴一人,貼緊點正好。
「若真救了他,他真登了基,會守諾麼?」
謝淵問道。
司徒琴想了會兒,緩緩點頭:
「他有先皇之姿,當有帝王之諾。」
謝淵微微頷首,便聽到上面傳來十四皇子冷冷的話語:
「弟,我們一母同胞,我真沒想到你會在這裡等我。」
司徒琴眨了眨眼,露出瞭然之色。她道那聲音有些耳熟,原來是十四皇子的親弟弟十九皇子。
年輕男聲嘻嘻笑道:
「兄長,別人不知道你曾來過這座冷宮,但是我知道。這次只是隨便路過,恰好碰到兄長你鑽水井,真是巧了……」
「為什麼。」
十四皇子打斷了十九皇子的胡謅。
他竟然能在這時候隨意行走,顯然是已經投了太子。
但為何不把這裡告訴太子知道?大概也只有一種可能了。
外面沉默了一會兒,十九皇子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
「明明是一母同胞,父皇卻偏愛你,真是不公平。兄長,你將遺詔交出來吧,我或許封你個大親王,讓你當個富貴閒人,豈不美哉。」
「哼,你豈有這個才能?莫要以為你贏了,你的護衛統領同樣已經重傷,恐怕連普通的三變境也比不過,就篤定能拿得下我?」
「呵呵。」
兩道交手的聲音過去,一道慘嚎響起。
謝淵和司徒琴又看到人影墜下,卻是十四皇子的另一名護衛。
「宗師之威,不可輕辱。」
十九皇子有些戲謔的聲音響起:
「更不是兄長你這三腳貓功夫能夠比得過的。」
「可惜我沒有三變境。」
十四皇子慨嘆道。
一道有些嘶啞的中年男子聲音響起:
「十四殿下,以你資質,就算是三變境也奈何不得在下。除非是蓋世狂徒謝淵那等屢屢挑戰宗師、經驗豐富的天驕狂徒,不然哪怕在下此等傷勢,對付三變境的武者還是手到擒來的。」
井下,司徒琴噗嗤一下,險些沒笑出聲來。
謝淵額角抽動兩下,皺眉道:
「這是點我名了。」
「不去都不行。」
司徒琴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興趣盎然:
「蓋世兇徒,要不要試試?」
謝淵沒有說話,一道幽暗籠罩了二人。
井邊的空地上,十四皇子孤身一人,對面重重護衛中是一名和他有三成相似的年輕皇子,而他旁邊還有一名嘴角溢血、氣息萎靡卻仍顯強大的金甲護衛。
金甲護衛拱了拱手:
「十四殿下,在下便得罪了。」
十四皇子心中有些焦急,為何井邊還沒動靜?難道他們仍然怕了?畢竟是面對宗師,哪怕是重傷的宗師。
他心神電轉,有些想要將二人在井下的信息透露給對面的親弟弟,既是逼迫兩人,又是分散他們的注意,自己才有機會亂中求生。
但他猶豫著一直沒有說話,之前坑了二人一次,看那謝淵反應有些大,若是現在再強拉他們,恐怕適得其反。怎麼辦?再等等……
十四皇子眼睜睜的看著金甲護衛朝著自己走來,他慢慢的往後退,手忍不住伸向胸口。
若是到了最後,恐怕只得拿遺詔來逼。
十九皇子在護衛中看清十四皇子的動作,眼睛大亮:
「兄長,你慢些!你要跳井,等會弟弟親自送你,莫把那寶貝給弄壞了!」
他正興奮的呼喊著,感覺自己已經勝券在握。
宗師隨時可以控制自己這兄長,遺詔到自己手上,那是隨便怎麼改動一下,他就有機會榮登大寶了!
這個時候,便不管是誰來,便是太子來,也阻止不了他了!
他連連撫掌,正自激動的暢想江山在手,忽然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在金甲護衛身後隱隱浮現。
什麼東西?
十九皇子呆了一下。
那人手持巨斧,身影幽暗,背著陽光看不真切面容,就像持斧的仙靈。
金甲統領遲鈍了片刻,才感覺後面有些不對勁,瞬間轉頭。
他沒看見其他,只見到一把巨斧,正劃出一個黑色十字。
破千軍。
濃濃的危機感在他的心間泛起,哪怕剛剛和那名宗師臨死過招也沒這種感覺。
金甲統領怒吼一聲,手中劍陡然提起,濃郁的元氣凝聚其上,瞬間就燃起氣勁火苗,帶起烈焰旋風。
就在此時,一聲恰到好處、響在他元氣生發之時的琴音傳到耳中,讓他呼吸都停滯一下,心臟漏跳了一拍。
在旁邊的護衛和兩名皇子眼裡,金甲統領就像被這斧頭嚇得呆住了,眼睜睜的看著黑色的十字即將斬到面門,才狂吼一聲,想要揮劍抵擋,卻已經晚了。
轟的一聲,金甲護衛被直接轟飛。
他上半身連帶那一身金甲都支離破碎,然後墜在地上,將地面都犁出一道長印。
宗師的護體元氣,這一刻脆弱的跟紙一般,不值一提。
謝淵眨了眨眼,提起斧頭,自己都詫異的看了兩眼。
這破千軍,破宗師護體之氣也這麼輕易?
威力比自己想像的好像都大不少。
他在那打量自己的斧頭,場邊一片死寂。
便是司徒琴也有些意外,片刻後才露出微笑,素手輕揚,輕輕撫弦。
一串輕巧的琴音在空中流淌起來,似在為謝淵慶賀,打破了寂靜。
十四皇子緊緊盯著謝淵,忽而大笑出聲,一直沉穩的臉色露出了難以抑制的激動,乃至狂喜。
十九皇子面色慘白,目光在不成人形的金甲統領和謝淵之間來回打轉,嘴唇抖了兩下,尖聲道:
「你是那謝淵!就是那狂徒謝淵!你竟然、竟然真的能殺死宗師!」
他氣急敗壞,這統領一直有些烏鴉嘴,最後竟然應在自己的臭嘴上了!
其他護衛都是有些畏懼,他們不是沒見過高手,但是一斧將穿著金甲、身為宗師的統領轟成這樣,哪怕他重傷在先,也是想不通。
「給我將他拿下!」
十九皇子有些慌,不復之前的得意洋洋,尖叫道。
護衛們心中雖然畏懼,但一聽號令,還是動了。
面對衝過來的護衛,謝淵斧化長槍,一槍一個,全部挑飛。
戰陣之中,長槍為王,絕非其他武器能比。
偶有強手與偷襲之人,琴音適時的響起,那人便渾身僵住,更甚者軟倒在地,分毫奈何不得謝淵。
有司徒琴在後面縱觀全局,謝淵自是無虞。
只是片刻,護衛死傷無數,倒地一片,殘餘幾人顫顫巍巍的圍著十九皇子,一群男子臉白過抹粉的舞姬。
「你、你不要過來啊!」
十九皇子尖叫道。
謝淵恍若未聞,長槍左右一掃,將剩下的護衛全部掃開,然後一把將功夫稀鬆平常的十九皇子提在手裡。
他轉身,走到十四皇子身邊,將十九皇子隨手丟在了地上。
十四皇子見狀,眼皮一跳。
不只是感覺到謝淵身上濃濃的煞氣,更重要的是他對待自己這好弟弟的態度。
雖然自己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但是這畢竟是天潢貴胄、堂堂皇子,這個什麼爵位都沒有的世家子是不是太放肆了一點?
十四皇子不動聲色,客氣的對謝淵拱了拱手,而後蹲下身子,在一臉惶恐的十九皇子肩膀上拍了拍,露出和煦的神色:
「弟,你怎麼倒地上了?」
十九皇子咽了口唾沫:
「兄長,咱們是一母同胞,能不能原諒弟弟?留弟弟一條性命,我助你擊敗太子殿下!」
「太子?太子現在,應該已經死了。」
十四皇子笑道。
「什麼?」
十九皇子露出驚訝之色,而後面色更是難看,顫顫巍巍的道:
「兄、兄長,兄弟睨於牆,母妃會傷心的……」
「這倒是。」
十四皇子點點頭,而後露出微笑:
「但不讓她知道不就行了?你,之前也是這樣想的吧?」
十九皇子臉色發白:
「沒、沒有……呃——」
他陡然露出痛苦之色,低頭看向插到自己胸口的金柄匕首,想要說話,卻大口大口溢出鮮紅的血來。
十四皇子又將匕首狠狠扭了兩下,深深的插入弟弟的心臟,任鮮血都噴到自己的手上,方才露出快意的神色。
他抓著十九皇子的頭髮,拖到井邊,湊到他的耳旁,笑道:
「十九皇子無心紛爭,出宮遊山玩水,踏海求仙,逍遙自在,不知所蹤。
「朕會這樣給母妃講的。再見了,弟。」(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