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柳暗花明,紛至沓來(10k)

  第200章 柳暗花明,紛至沓來(10k)

  蒼茫的大漠上,星月高懸,而東方已經微微泛白。

  一道巨大的沙塵如同龍捲,在遠處的人影之後騰起。

  看著地平線上疾沖而來的盧老三,哪怕不認識他的人,也知道這絕對是一名武道宗師。

  謝淵看著氣勢沖天的盧老三,心中一沉,眼神掃過同伴,發現他們個個臉色發白。

  這一次,謝淵心裡也沒有什麼底氣。

  若說之前幾次危機,謝淵心裡始終安穩,畢竟宗師以下,哪怕氣血三變,他也敢憑功法特殊和其周旋一二的話;

  面對盧老三,他只有遠遠避開一個選項。

  謝淵微微咬牙,現在就直接運轉天隱術離開,恐怕才是最穩妥的策略。

  雖然在一覽無餘的大漠上,當著盧老三的面斂蹤潛行,有些許冒險,而且多半會暴露他的真實身份;

  但小成的天隱術本可以瞞過宗師,相比其他辦法,謝淵覺得這大概是逃跑概率最大的。

  然而即使能夠逃脫,謝淵現在也不想這樣做。

  旁邊還有幾名同伴,他們為救自己而來,若是自己輕易就拋棄他們,那還做什麼人?還練什麼武?

  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放棄。一定還有辦法,至少要先想辦法。

  謝淵心思電轉,旁邊同伴也急急議論起來:

  「是宗師!是盧老三!」

  「怎麼辦?逃肯定是逃不掉了。」

  「亮明身份?他一向識時務。」

  「恐怕有些冒險,這裡似乎藏著他的秘密,我們……」

  「那怎麼辦!」

  謝淵掃視一圈,發現前後左右逃離的路都被堵住,而盧家父子正在快速接近,已經猶豫不得。

  只有先回去盆地再說,也許那裡還有生門。

  如若不成,最後時刻,那裡的混亂也能助他逃脫……

  雖然他不想走到那一步,但若真事有不諧,謝淵也只有保全自身,以求來日復仇。

  「走這邊!先回去周旋!」

  謝淵低喝道,果斷的一領馬頭,帶了個方向。

  幾名同門正一籌莫展,便是黃一峰都有些不知所措,見一向憨憨的張山主動帶路,他們愣了一愣,下意識道:

  「你做什麼!那是回去的路……」

  「都是死路,死里求活!」

  謝淵言簡意賅,這時也管不了暴不暴露、人不人設的問題了。

  反正只要活命,一切都好解釋。若是死了,萬事皆休。

  幾人一聽好像有些道理,忙不迭跟在謝淵後面打馬前行。

  馬匪們沒想到幾人還往回走,追擊者都兜著圈往前趕,後面卻是空曠一些。

  馬匪們一愣,卻冷哼一聲,正中下懷。這個方向雖然沒有太多追兵,但遺蹟周圍還有大量的馬匪。他們往這裡走,一時追不上,卻就像鑽進口袋的口子,自投羅網,就等進來之後紮緊。

  五人打馬狂奔,身後是大隊馬匪,以及更遠處兩個方向的盧老三父子,在黎明前的大漠上捲起漫天煙塵。

  然而這兩名高手的距離還在迅速拉近,逐漸超越奔馬,直追五人項背。

  眼看那凹坑就在前方,但背後的破風聲越來越近,盧老三冰冷的低吼也傳到耳邊:

  「站住!若是現在停步,我還考慮留你們全屍;再跑幾步,老子要把你們扒皮抽筋,碎屍萬段!

  「本座一向和你們劍宗井水不犯河水,然而你們幾個區區黃毛小兒,竟敢來招惹我,以致壞我大計。這口氣,老子咽不下去,非要把你們全部宰了,扒光衣服,吊到綠洲城門曬乾為止!」

  盧老三不住的咒罵,罵得林真花容失色,其餘幾人也是臉色發白。

  這馬匪頭子顯然已經氣急,便是錯失慕朝雲的蹤跡也沒讓他如此惱火過。

  他接自己兒子報訊,飛速趕到,卻只看到廢墟一片。

  然而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始作俑者謝淵,他暴怒欲狂,只能將氣撒在幾名來搗亂的劍宗弟子頭上——

  他自己也沒想到,倒還真是撒對人了。

  謝淵幾人頭也不敢回,只感覺背後如有實質的龐然壓迫感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胯下的馬兒都有些腿腳發軟。

  宗師毫不遮掩的氣息,對動物來說就如天敵一般,足以讓它們伏地哀鳴。

  「怕是不成了……」

  謝淵眼睛微閉,心生沉重。

  盧老三……

  他默默念叨著這個名字,雙目幽光一放,就準備使用天隱術斂蹤,然後撞入側面馬匪群中趁亂脫離。

  然而這時,背後傳來一陣無比悽厲的呼嘯,好似利器以難以想像的高速穿透空氣,直朝謝淵幾人而來。

  這個聲音幾乎是剛一出現,就已經到了近前,讓謝淵完全來不及反應,臉色大變。

  「這盧老三還丟兵器?」

  他剛閃過這個念頭,背後就是一股大力傳來,將他炸飛。

  然而這道勁氣卻十分柔和,托著劍宗五人穩穩落在地上,翻身站起,並不狼狽。

  幾人愣了一下,連忙回頭,看見盧老三已經近在眼前,卻停止不動,一臉沉凝。

  而他們和盧老三之間的沙地上,插著一柄綠油油的竹劍,將沙地轟出一個數丈方圓的大坑。

  黃子峰呆了一下,面露狂喜,仰頭大喊道:

  「師尊!您終於來了!」

  謝淵和其他四人一起抬頭,發現遠處的天空中,有一道身穿碧袍的身影帶著猛烈的呼嘯迅速接近,速度不比這飛來神劍慢上多少!

  來人幾個呼吸間便來到近前,直接閃身到了謝淵五人頭頂,露出一張清癯的中年男子面容。

  他身材高高瘦瘦,頜下三綹長須,垂到胸前,如同中年文士。

  但看似秀士的他,背後卻負著七個劍鞘,依次排開就如扇面,威風凜凜。

  謝淵站在他斜後下方,定睛看去,發現這七個劍鞘竟然不是負著的,而是飄在他的背後,隨著他的身形載沉載浮,彼此間的排列也有著玄妙的規律,整整齊齊卻又不相互觸碰,角度各有不同。

  而這七個劍鞘中的其中一個已然空了,正該是沙中插著的那把劍。

  謝淵正這樣想著,就看這名清癯男子手一招,沙中的竹劍咻的一聲,倒飛而回,穩穩回鞘。

  光是這一手,就讓滿場千餘馬匪噤聲,一動也不敢動。

  誰都怕自己稍微露出異樣,就讓那飛劍穿梭而來,直接斬首。

  謝淵見狀,也悄然鬆了口氣。

  這人他自然認識,哪怕就是沒見過,雲山劍宗上下皆該認識宗內唯一修行飛劍的宗師。

  竹劍峰首座,盧佩。

  看著宗師長老來援,幾名雲山劍宗弟子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特別是來的是盧佩,那他們安全感就更加足了。

  雖然宗師的水平離他們還很遙遠,但弟子們都傳盧佩的修為,在宗內僅次於宗主李星拓。

  據說盧佩終日於竹劍峰上苦修飛劍術,甚少與外人動手,實際上一身功力已經相當不俗,足可入飛龍榜,只差一戰而已。

  本來前次和藏劍閣論劍,大家都以為盧佩會和宋清平一爭高低,後來發展卻讓許多人大出意料,八卦了個夠,不得不佩服李星拓別出心裁。

  黃一峰滿臉喜色,看著自家師父。

  盧佩手撫長須,頭也不回,淡淡道:

  「子峰,可有受傷?」

  「回師尊,小傷不少,大傷沒有。」

  黃子峰恭敬的回道。

  盧佩點點頭:

  「不錯,在如此匪陣中保全自身,護住同門,看來你的修行也到家了。」

  黃子峰聽了這評價,臉露尷尬。

  實際上他並沒碰到什麼強手,九成九的氣血蛻變境都被那謝淵吸引走了,他一直對著群外練的馬匪,自然不易受傷。

  但是當著眾人的面,他也不好反駁師尊,只得悶聲道:

  「師父過獎了。」

  盧老三看著盧佩教育弟子,慎重中夾雜幾分不耐,冷冷道:

  「盧佩,我和你們劍宗一向相安無事,這次為何來我這大鬧一場?」

  盧佩看著盧老三,淡淡道:

  「你是馬匪,作惡多端,我們劍宗除暴安良,見到你們自然要剿,有何不妥!」

  「我呸,這麼霸道!盧佩,你當我真怕你不成!」

  盧老三吐了一口,一臉暴怒:

  「這不是你雲山,敢來我的地盤,我看你也別走了!」

  說完這句,他一揮巨大的斬馬刀,悍然向盧佩斬去!

  盧佩眼睛一眯,手往前一指,唰唰唰三聲,背後三柄碧綠竹劍出鞘,幾乎是電閃一般,斬向盧老三!

  盧老三大刀一揮,一道光芒閃過,將三柄竹劍一併磕飛;然而竹劍只是飛了不遠,調轉過頭,又迅疾絕倫的刺了下去!

  盧老三面色微沉,斬馬刀瘋狂揮動,將輕飄飄的竹劍不斷擊飛,近不得身;然而竹劍卻始終可以隨風舞動,倒轉而回,不斷襲擾著他。

  任一柄竹劍的威力,對宗師來說並不算大,然而三柄一起,盧老三也不敢忽視。

  他只得將斬馬刀狂舞,護住周身,一時雖然安全,但卻也無良策可以破局。

  盧佩站在空中,就如劍仙,手掌揮動,便指揮著三柄竹劍遙遙攻敵,讓盧老三拿他毫無辦法,已是立於不敗之地。

  而且,無論是在場旁觀者還是盧老三,都沒忘記,盧佩背後,還有四柄竹劍,並未出鞘。

  沒有出鞘的利劍,卻比身周三柄讓盧老三壓力更大,一時已經見汗。

  謝淵看得微微張口,有些敬佩又有些艷羨:

  「這就是盧長老的實力?不愧是傳言有飛龍榜水準的宗師,只出三劍就壓制住了盧老三,這飛劍之技,已經出神入化!」

  而且,未免也太瀟灑飄逸了點!

  他一時興起「要學這招」的念頭。

  不過飛劍術雖然強大飄逸,長處是特別長,短處卻也在宗內引起爭議。

  一是修行之難,在劍法變化多端的雲山劍宗內也是首屈一指的,少有人能學會,極為講究天資;

  二來則是消耗極大,修行此道需要內功極為雄厚,控鶴擒龍,遙遙控制飛劍,遠程攻敵;

  三則是威力相較持劍於手,終究要欠缺一些。

  這畢竟不是仙術中的神念飛劍,殺人千里,動如動念。

  至於這門功夫對飛劍材質的要求,同樣不小,只有特製竹劍可以確保鋒利堅硬的同時質量又輕,容易御使。這些缺陷包括耗費身家巨大等等,還有不少,不必多說。

  故而許多人認為飛劍術就是雞肋,有此天資內息,修行其他劍術,威力何止倍增?

  當然,論遠程殺敵、論抵禦難度、論使劍者自身安穩,以及最重要的,論賣相,飛劍術都是少有人敵。

  畢竟學劍者許多就圖個劍仙飄逸,於是這門飛劍術在劍宗內雖學會的人少,卻一向人氣很高。

  盧佩遙使飛劍術,俯視著盧老三,眉頭微皺。

  雲山劍宗離西漠不遠,故而他們對西漠上的強者都算了解。

  這盧老三外表粗豪,心思卻頗為細膩,對大宗向來避而遠之,十分理智。

  然而今天這次,他代表劍宗而來,三言兩語間盧老三就主動動手,竟似有不願給面子放他走的意思。

  現下盧老三看似被動,然而以盧佩了解,這並不是他全部實力。

  盧佩自負實力不弱,但若說三柄飛劍打得盧老三還不了手,那還不至於。

  他如此被動,不用絕招,是在等什麼?

  盧佩眯著眼睛,眸光一閃。

  他在蓄勢,他……

  他竟然還想殺自己!

  盧佩冷哼一聲,手指猛地往前一揮,嗆嗆兩聲,身後再飛出兩柄飛劍,斬向盧老三!

  盧老三見盧佩使出真功夫,臉色微變,怒吼一聲,斬馬刀猛然斜斬,一道巨大的刀芒發出,直上天穹!

  五柄飛劍同時被擊飛,盧佩眼神一凝,虛立空中的飄逸身姿頭一次閃動一下,避開那道似乎能斬破蒼穹的刀光。

  盧老三見自己蓄勢已久的一擊被盧佩輕鬆識破閃過,而那五柄飛劍轉了個頭,又向他飛來,不由面色黑沉。

  「盧佩,罷了!今天我就不和你們計較,你帶著弟子走吧!」

  盧佩手勢不停,五柄飛劍繞著盧老三瘋狂斬擊,讓他左支右絀。

  他淡淡道:

  「你讓我留就留,讓我走就走,我雲山劍宗的面子往哪兒擱?」

  「盧佩,今天你真要與我不死不休?」

  盧老三低聲吼道。

  盧佩眉頭一挑,見他布著血絲的眼神盯向了自己腳下的弟子們,一時沉吟。

  他靜靜道:

  「停手也並不是不行。除非……」

  「除非什麼?」

  盧老三沉聲問道。

  盧佩回望一眼,看了下遠處那大坑:

  「你告訴我你在這裡搞什麼鬼。」

  盧老三頓時面色一變,冷哼道:

  「無可奉告。」

  「果然是這兒的秘密。」

  盧佩微微一笑。

  盧老三一開始的舉動就有古怪,再加上這兒馬匪如此之多,已是他手下九成力量,肯定是守衛著這裡面的奇異!

  見盧老三沉著臉不回答,盧佩身形漸漸拉高,就要往那坑裡去看。

  盧老三臉色大變,咬著大牙,猛然又揮一刀。

  盧佩身形一矮,閃過那刀光,笑呵呵道:

  「你看,又是你先出的刀,須怪不得我。」

  「你們雲山劍宗,一向是如此卑鄙無恥!」

  盧老三大吼道。

  盧佩不搭理他,手掌抬起,五指張開,那五柄飛劍又隨著他的動作慢慢升空,一字排開,寒光凜冽的劍鋒遙指盧老三,帶去了無比沉重壓力。

  盧老三喉頭一動,面色黑沉,緊緊把著斬馬刀,盯著盧佩。

  盧佩手正要往前揮動,突然一頓,將頭偏向一旁。

  盧老三愣了一下,隨即臉色微變,也看向遠方。

  此時天光將亮,東方大日已升起一半,天空正是半邊亮半邊黑。

  而西邊黑沉沉的大漠裡,似乎有一道更黑的風暴,正迅速向這邊刮來。

  謝淵凝目看去,似乎只看到黑色的沙塵暴迎面而來。

  然而作為沙塵暴來說,那也太快了,幾乎眨眼就要到了近前。

  忽然,一股陰惻惻的聲音響徹天地:

  「盧佩,何時竟到我西漠裡做客,也不和老夫打一聲招呼?」

  盧佩面色罕見的露出凝重,沉聲道:

  「黑風老魔……」

  「你這小輩怎麼說話的?竟然如此沒有禮貌。」

  那聲音陰笑道:

  「看來要請你到我的黑風裡坐一坐了。」

  黑色的沙塵暴轉瞬間刮到近前,沿途有不少奔逃不及的馬匪被捲入其中,發出短促的慘嚎後,就寂靜無聲,只剩狂風呼嘯。

  風暴漸歇,露出裡面一個穿著黑色長袍、頭髮如同灰色雜草一般的老者。他鷹鉤鼻、三角眼,嘴角天然下耷,看起來十分陰狠。

  謝淵心中一凜,感覺來人的氣勢分毫不輸盧佩,甚至還隱有過之。

  黑風老人,憑他輩分,稱呼竹劍峰首座盧佩為小輩沒有一點問題。

  他成就宗師近百載,實和雲山劍宗上一代宗主是同代高手。

  在西漠縱橫來去,活躍百年,他只有平西王西征時不敢招惹、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後等大離大軍撤回,又重新復出。

  論實力,黑風老人是西漠最強的幾名邪道宗師,盛名百年,並無虛數。

  盧佩看了兩眼黑風老人,又看了眼盧老三,淡淡道:

  「這是你請的幫手?」

  盧老三抿著嘴,並沒有回答。

  盧佩見了他這幅樣子,若有所思。

  黑風老人桀桀怪笑道:

  「小三子哪會請我來?這邊的動靜,恐怕是瞞我都來不及。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小小盧老三,還能憋這麼大一個屁!竟然藏了一個上古遺蹟!」

  他駕風而來,自然看清了凹坑裡的景象。

  盧老三咬著牙,拱手道:

  「黑風前輩,晚輩也是機緣巧合……」

  「少扯那些虛的。我先把這使劍的煉了,再來跟你掰扯。」

  黑風老人滿臉不耐,一揮手,直接颳起一道黑色旋風,擊向盧佩。

  盧佩冷哼一聲:

  「儘管試試!」

  他手一揮,五把竹劍齊齊閃爍,直接斬破罡風,刺向黑風老人。

  兩大宗師瞬間激鬥起來,黑風狂號,飛劍閃耀,空中一片混亂,劍聲風聲大作,讓人覺察不真切。

  聽著裡面間或傳來的桀桀怪笑,盧老三面色陣紅陣白。

  雖然黑風老人接下了盧佩,他心底卻是一萬個不願意黑風老人來助拳。

  盧佩他還有可能趕走,至少不會在這久留,而黑風老人一來,這裡就不再是他的了。

  都怪那該死的謝淵,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也不知現在躲哪去了。

  要是找到他,老子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他咬著牙,狠狠想道。

  眼睛掃過前面幾個面色發白的劍宗弟子,他冷哼一聲,揮了揮手。

  「天勇,抓住他們。」

  然後盧老三自己一跺腳,直接衝上天空戰團。

  他倒是想坐收漁翁之利,不過黑風老人不會讓的。

  先上去打退盧佩再說,而且進了戰團,如果有機會……

  盧老三自然是想不到,他「朝思暮想」的謝淵,就被他陰差陽錯的堵在面前,甚至和他對視,對面不識,卻又放開。

  不然的話,無論如何他這時都不會上去打架。

  天上宗師對陣,地上馬匪見了盧老三手勢,慢慢又圍了上來。

  謝淵和幾名同門對視一眼,知道盧佩此時面對兩人包夾,自顧不暇,恐怕幫不得他們,不由大喝一聲:

  「跑!」

  幾人轉身就跑,不過馬匪群已經逼到近前,不乏二變高手,以及虎視眈眈的盧小三——真名盧天勇,小三純是謝淵不知其名,起的諢名。

  盧天勇冷哼一聲,腳猛跺一下,炸起一團沙塵,迅速追近幾人。

  正在此時,天上突然飛下一柄竹劍,如同一道綠線,將追得最快的幾名馬匪直接腰斬!

  盧天勇亡魂大冒,緊急止步,將將停住,距離竹劍劍鋒只有一線之隔。

  天上傳來怒喝:

  「盧佩,你還有心情管下面?管好你自己吧!」

  黑風老人亦冷笑道:

  「五劍對我二人還少一劍,作死之極!」

  他輩分雖高,功力也深,卻毫無什麼一對一的念頭。不講武德,正是他縱橫百年的秘訣。

  竹劍在地上還沒回手,四柄飛劍被二名敵人壓制節節敗退,盧佩面無表情,手往前平靜的一聲。

  嗆啷一聲,背後再出一劍,和地上迅速回歸的長劍一起,六把飛劍舞出漫天劍光,黑風和刀影也壓制不住。

  地上五人快速奔逃,已經見到了沙丘邊緣。

  黃子峰聽到動靜,咬牙道:

  「六柄飛劍已是師尊全力出手,這個狀態,他恐怕也堅持不了太久,更沒空再管我們。」

  謝淵點點頭:

  「萬事憑自己,我們先下去,避開後面——」

  他話沒說完,忽然怔住。

  幾人接近沙丘邊緣,此時的沙丘經過地動,不再起伏陡峭、如同峭壁,而是圓潤的下陷,整個盆地變成了一個均勻的漏斗。

  而漏洞中心最低處,城市廢墟已經不見,只依稀能見那廟宇的殘痕斷石。

  在廟宇應是大門的位置,此時正是漏斗盆地的正中心。那裡地上一個大洞,整個盆地的沙子都在簌簌落下,如同一個真的漏斗,亦或說是沙漏。

  但讓謝淵怔住的不是這樣的景色,而是大洞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高聳的浮屠寶塔虛影!

  寶塔高七層,塔身鑲嵌琉璃、黃金、七色寶石,美輪美奐,大放光芒。

  然而這寶塔只是虛影,謝淵看向地上的沙口,莫名覺得,入口應在那裡,真正的寶塔似乎在地下倒垂,而地上的這個虛影,只是它對稱的倒影。

  就真沙漏一般?

  謝淵失神一瞬,然而回頭一看,大隊馬匪正涌了過來。

  他和林真等人對視一眼,見四人都有些面色發白,猶豫不決。

  畢竟盆地里眼下是這幅模樣,中間更是不止歇的流沙陷坑,眾人都有些不知該不該跳進去。

  「走!留在這裡被這些馬匪逮住,十死無生;咱們進去看看,大不了衝進那遺蹟,還有一線生機!」

  當此危局,謝淵極為果決,直接奮力一躍,跳入漏斗盆地之中,沿著沙丘滑下!

  四人對視一眼,皆是咬牙,齊齊跳下。

  等五人跳入,那寶塔虛影忽然抖動,光芒閃亮,照耀四方。

  盆地再次晃動起來,如同之前的餘震。

  地動一起,這漏斗盆地的邊緣再度大幅凹陷,而中間的洞口更是猛地加速,落入沙塵;

  於是不止他們,離得近的馬匪皆被流沙裹挾,猛然朝下滑落,發出道道驚呼。

  盧天勇等馬匪一驚,連忙後退,不敢追近。

  謝淵被裹在沙里晃得七暈八素,想要掙紮起來,穩住身形,或者逆流而上;

  然而流沙吸力異常的強,他被衝著下去,竟然回返不得!

  眼看著那個不知通向何處的大坑越來越近,看起來越來越大,如同無底的深淵,即將將幾人吞噬。

  「遺蹟入口麼?」

  謝淵見躲避不及,金鐘罩護住全身,臉露堅毅。

  忽然,他感覺身下一空,伴著大股流沙,掉入了無底深坑之中。

  ……

  天上三名宗師見盆地中異變又起,稍稍收手,分出精神去關注。

  琉璃寶塔彩光大放,甚至壓過了晨間的太陽。

  地龍翻身,煙塵四起,裹挾千萬噸流沙落入中間的深坑,然而那深坑如同通到地心深淵,永遠也沒有填滿的勢頭。

  片刻過後,地動漸漸停止,浮屠塔光芒稍歇,太陽重現天際。

  黑風老人怪笑道:

  「桀桀桀,這大坑,比我的黑風還能吃吶!盧佩,你那幾個門人全都進去了,你說出不出得來啊?桀桀桀桀!」

  盧佩一臉沉凝,冷冷道:

  「我劍宗弟子福緣深厚,吉人自有天相。」

  「天相?我看他們是遭了天災,看來也不是什麼吉人。」

  黑風老人詭笑道:

  「那大坑明顯是遺蹟入口,只是遺蹟現在還未開啟,介於虛實之間。你那幾個弟子進了這入口,恐怕就算留了一命,也只能永遠就在遺蹟和現實的夾縫中,哭著叫師傅了!說不定等我們進去,還能看到你那幾個弟子的胳膊腿兒、頭和身子,各有一半,剩不囫圇!」

  盧佩面色一沉,不再說話,六把飛劍全力出擊。

  「桀桀桀,是不是刺激到你了!沒事——」

  黑風老人張狂大笑道:

  「老夫這就送你去陪你的乖徒兒!」

  他身後颳起遮天的風暴,雙掌一推,掌間吹出無比悽厲的黑色旋風,形成一條黑龍,噬向盧佩!

  盧老三見狀,斬馬刀高高舉起,悍然斬下,同樣揮出一道斬破狂沙的兇猛刀光,從背後斬向盧佩。

  盧佩被前後夾擊,頓時陷入巨大的危機!

  他神色深沉,深吸一口氣,然後腳在虛空一跺。

  嗆啷一聲,天上如同划過一道碧綠的閃電,盧佩背後的最後一把飛劍,猛然出鞘!

  七把飛劍在空中繞著他如電飛舞,如同北斗七星,霎時間竟然組成了一個劍陣!

  黑風老人和盧老三見狀,都是面色微變。

  劍陣結好,陡然發出閃亮天際的劍光,一擊向前,將黑龍斬碎,穿透黑風老人的護體黑風;另一擊斬後,破開盧老三刀光,重重斬在他斬馬刀上。

  兩名西漠宗師同時悶哼一聲,已然受創!

  一斬擊傷二人,盧佩身周劍陣環繞,袖袍迎風鼓盪,一時如同真正的天上劍仙下凡,看得地上的馬匪們色變。

  黑風老人捂著胸口,指縫間滲出血跡。

  他定定盯著盧佩,冷笑道:

  「七柄飛劍,還結劍陣,花里胡哨!這一擊,你還能用出來第二次麼?」

  他話這樣說,但是身周黑風吹拂,運功環繞了一層又一層,顯然防備有加。

  盧佩見狀,淡淡一笑,劍陣忽然撤了。

  唰唰唰,飛劍一一回鞘,他只留了一把,拿在手上。

  黑風老人和盧老三見狀,先是一愣,然後露出喜色:

  「看吧,果然堅持不住了!這下面對我二人,你待怎麼辦?」

  二人雖然受傷,並不沉重;

  而盧佩顯然消耗巨大,能剩幾分戰力,還是問題!

  「確實用不出七劍飛天了。」

  盧佩淡淡道:

  「但我還可以把劍拿在手上。」

  黑風老人臉色微變,然後便見到一道比飛劍犀利了不知多少的劍光,迅速襲到眼前!

  天空中響起震耳欲聾的碰撞聲,如同九天雷鳴不斷。

  三大宗師白熱化的戰在一起,盧佩手持竹劍,以一敵二,竟然不落下風。道道綠色劍影,籠罩了半邊天空,和黑風與刀光勢均力敵!

  地下的馬匪們早已遠遠避開,遙看空中難以想像的戰鬥,刀光劍影齊飛,黑風綠芒交映,瞠目結舌,如同看著神仙。

  直到半晌過後,綠色劍影終於略有收斂,盧佩和盧老三、黑風老人二人在空中相對而立,忍不住喘了兩口氣。

  激烈的交鋒中,三人各有傷損,盧佩既被黑風擊中內腑,背後也挨了盧老三一刀破開防禦,狀態大損。但最大的問題,還是他的消耗太大,已經難以支撐。

  黑風老人和盧老三狀態也不好,但他們終究是兩個人。

  黑風老人吸了口氣,嘿然怪笑道:

  「沒想到你這小輩這麼難纏。」

  「你功力雖高,雜亂不堪不說,修為長在你這沒膽老怪身上,只是浪費。」

  盧佩淡淡點評。

  黑風老人面上顯出陰狠之色,一閃而逝:

  「遺言這麼多?你接著說,你說的越多,我把你關在黑風煉得越久,讓你永遠不得超生!」

  「呵呵,你難道以為你已經贏了?」

  盧佩淡淡笑道。

  黑風老人和盧老三下意識的眉頭一皺,盧老三忍不住道:

  「你還有什麼手段?我看你劍都揮不動了,束手就擒,免得還受折磨!」

  這盧佩明顯已經山窮水盡,還有什麼底牌不成?

  盧佩不答,只是緩緩提起了劍。

  這動作瞬間讓對面兩人眼神一凝。

  難道他要以身祭劍,用拼死一擊了?

  黑風老人和盧老三都是提起警惕,下意識讓開了一點。

  盧佩提起劍,逐漸豎起指天,湊到面前。

  兩名西漠宗師見了這架勢,都是面色大變,同時左右閃開,心裡默念:

  「和他同歸於盡,別和我!」

  兩人各運手段,層迭防護,只等這最後一劍,如同死神降臨,不知誰是幸運兒。

  盧佩把劍柄豎到眼前,隨後手上運勁,淡淡開口:

  「掌門師弟,上古遺蹟,弟子失陷,我已力竭,速來速來!」

  說完這句,他將長劍垂下,一手捋著鬍鬚,一副風輕雲淡的高人模樣。

  黑風老人和盧老三手上都是一頓,同時愣住。

  黑風老人怪道:

  「這就是你最後一劍?」

  「不錯,怎麼了?」

  盧佩平靜道。

  黑風老人沉默一下,忽然放聲大笑:

  「雲山據此何止千里?李星拓就算再厲害,還能轉瞬即至不成?在他趕到的時候,你早就被我——」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眼神中瞬間流露出不可思議。

  在他的眼中,東方的天際有一個影子在不斷閃爍,每一次閃現都留下殘影,而後再度出現,就已是數里之外!

  只是須臾之間,那影子就從天邊迅速閃到了近前,而最開始的影子現在才漸漸消散,留下了他整個行進軌跡,同時出現在天空之中!

  浮光掠影劍!

  黑風老人面色大變,看著眼前出現在盧佩身邊的白髮青年人,手指前伸,顫抖著指向他:

  「你、你怎麼可能這麼快?」

  李星拓還沒回答,盧佩淡然道:

  「我宗宗主如浮光如掠影,一息千里,有何不可?」

  黑風老人面色灰白,李星拓強到這個程度,已到面前,他就是全盛時期,跑也跑不掉,何況現在半殘?

  李星拓無奈一笑,搖了搖頭:

  「師兄勿要誆人了。誰給你們說的,我就一定在雲山?」

  黑風老人和盧老三一愣,這才明白被盧佩耍了,李星拓原來也到了近前,說不定就在葫蘆關等著。

  然而就算李星拓沒有一息千里的功夫,此時已在面前,二人有何活路?

  雲山劍宗,向來喜歡做那衛道士。

  盧老三面色陣紅陣白,忍不住道:

  「李宗主,我欲用這上古遺蹟里的情報換取我性命,如何?」

  李星拓眼睛一掃,已經越過二人看到盆地和那浮屠塔虛影。

  上古遺蹟出世是大事,每一次都要引起血雨腥風,就算爭得入門券,進去之後兩眼抹黑,往往也死傷慘重。

  若是提前有情報獲取,或許便能免去許多犧牲。

  然而李星拓掃了盧老三一眼,搖頭道:

  「放你走了,又要有多少人死於你刀下?」

  盧老三聞言,臉色霎時一白。

  黑風老人本來正在咬牙切齒,心下嫉妒,聞言一愣,哈哈笑道:

  「小三子,看來你今天也跑不掉了!一起死,一起死罷!」

  他說罷抬掌,就要盧老三聯手,對上李星拓。

  李星拓面色平靜,手輕輕抬起,握住劍柄,拔劍而斬。

  然而他並不是斬向面前兩人,而是天上!

  一道金光燦燦的大掌襲來,和長劍碰了一記,發出叮的一聲,各自分開。

  那大掌,竟然和李星拓的劍一般堅硬!

  盧佩眉頭頓時皺起,而黑風老人和盧老三也是神色一動。

  「明王!」

  一個袒胸露乳的高胖喇嘛現出身形,他渾身發著淡淡金光,如同一尊純金的佛像,單手豎掌,低聲誦念。

  「李施主,何故來我西域動刀兵?」

  「西漠也算你西域的領土了?」

  李星拓見到喇嘛,眉頭一皺。

  他之前沒有踏上西漠,在葫蘆關等候,就是因為到了他這等無限接近合一境的修為,一旦出現在一定範圍,便會引起同等強者的注意。

  而眼前這個喇嘛,西域明王,便是與他同境界的強者。

  「自然也算。」

  明王生得慈眉善目,肥頭大耳,面帶微笑,像一個中年的得道高僧,然而話語內容卻十分霸道。

  李星拓冷笑一聲:

  「也就是平西王不在了,不然哪容你等宵小死灰復燃?」

  「善哉善哉,薛施主枉造殺孽,西域生靈塗炭,合該他入阿鼻地獄。」

  明王宣了聲佛號,低眉垂目,轉動著念珠。

  李星拓眉頭蹙起,他雖不懼這明王,但也不敢說必勝。

  西域強者不入三榜,不代表他們的武者便弱了。大宗師除外,這西域明王便是西域諸國最強者之一,在整個西方少有人敵,萬人供奉,金身不敗,當是勁敵。

  李星拓雖然有心想和他好好鬥上一場,但看了看那浮屠寶塔,卻知道不是時候。

  上古遺蹟出世,鬧出如此大動靜,該來的不該來的,都已在路上了。

  果然——

  只對峙了片刻,天邊就陸續出現了不少強者身影。

  看著那些迅速接近的影子,李星拓笑了一聲:

  「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

  「你一用浮光掠影就很熱鬧。」

  盧佩捋著鬍鬚,淡淡道。

  盧老三看著漫天高手,個個都不在他實力之下,臉上顯出苦澀,暗自咬牙。

  「按那石板說,第二次開啟應該只是寶塔光明之象,第三次才會有地動,怎會如此?

  「肯定是謝淵那狗東西,亂來引起異變。明明藏得好好的,現在一個地動,全他媽知道了!」

  這下上古遺蹟肯定不是他說了算了,恐怕連湯都喝不到……

  盧老三鋼牙咬碎,心裡已經把謝淵罵了八百遍,也不知這傢伙死哪去了,最好已經死在了黃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