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最重要的人
何闐家的餐廳有些擋光,所以就算是白天,他也習慣開著餐廳燈。餐桌上面的吊燈燈罩是五彩琉璃的,有些復古,有些低調的奢華,很有舊上海的感覺。夏雉就坐在燈下,柔和的光線打在她的臉上,再加上周邊的射燈,讓她看上去像在畫裡。隔著並不算寬的餐桌,何闐突然探著身子伸出了手,輕輕地放在了夏雉的臉上。
他的手掌很大,很暖,夏雉不敢看他,也不敢動,任由他撫摸著,把頭垂得更低了些。
片刻之後,何闐沉默著將手伸了回去,透過薄薄的眼鏡片,他能清晰地看到夏雉的睫毛不斷地顫動著。
何闐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緊張什麼?」
夏雉嘴硬:「我沒有!」
何闐盯著夏雉,起身離開了座位。夏雉見他吃完,開始收拾,等一切都結束,不經意地一回頭,卻發現何闐正倚著牆盯著她看,姿態懶散,眼神卻是極其認真的。
夏雉這心被他弄得七上八下,嘆息一聲,將手上的水擦乾淨了,便徑直往門口走去。
何闐搶先一步趕忙攔住了她:「幹什麼?」
夏雉斜眼瞪他:「回家。」
「不行。」
夏雉又好氣又好笑:「你好好休息吧,明天還有好多事,小心把身體累垮了。」
「不!」何闐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強行拉回到客廳,按在了沙發上:「你不許走,一會我送你。」
「你趕緊睡會,不用送我了。」
何闐沒有回答,坐在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喃喃自語:「怎麼這麼涼。」
夏雉見何闐情緒不高,心裡甭提多難受,盯著他,突然壓低了聲音怪腔怪調地說:「我是鬼。」
何闐莞爾,上下打量著她:「你別說,還真挺像。」
夏雉見目的達到,也笑:「看不出來你還挺貧的。」
「你不知道的多著呢。」
夏雉瞪他,一雙細長的眼睛瞬間大了許多。
何闐一把將她摟在了懷中,附在她的耳邊,語氣極為曖昧:「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夏雉想掙扎,卻發現每次何闐抱她的時候似乎早已算準了她會掙脫,總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幾乎是將她箍在了懷中,讓她動彈不得。
夏雉無奈,只好拍著他的背,像哄孩子一樣哄著他:「你累了,去睡會兒吧!」
何闐身子動了一下,似乎在搖頭。
夏雉只好任由他抱著,因為姿勢太過彆扭,不一會兒她的腰便有些受不了。何闐似乎感覺到了她的身體越來越僵硬,戀戀不捨地放開她,關切地問:「你去醫院好好檢查了沒?」
夏雉揉著腰,說:「老毛病了,看了也是那樣。」
何闐看著她,很是擔心,又問:「還能走嗎?」
夏雉嗤笑出聲:「我又不是殘廢了!」
何闐臉色一沉,敲了她的額頭一下,說:「不許咒自己!」
夏雉吃痛,捂著額頭瞪他。
何闐盯著她說:「說了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
夏雉撇撇嘴,將頭轉向了一旁。
何闐像是在壓抑著什麼,小心翼翼地看她,揉著她的頭髮,說:「走,我送你。」
夏雉手足無措地撥著被何闐揉亂的頭髮,「哦」了一聲。
「忙完這段時間帶你去買幾件衣服吧。」何闐站起身來說,「我送你的表為什麼不戴?」
夏雉也不敢看何闐,說:「忘了。」然後又問,「為什麼要買衣服?」
「你不覺得你有點配不上我麼?」何闐故意笑著說。
這一直是夏雉心中的疙瘩,今天被何闐以玩笑的口吻說出來,不知為什麼,她心裡竟然豁然開朗,而這個疙瘩也應聲而解。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夏雉有很長時間覺得自己無法反應,只是看著何闐一雙像蒙了一層霧一樣的眼睛,溫柔地似乎要化成水一般,讓她有一種只想跳進去的衝動。
「傻丫頭!」何闐說著,一把將夏雉拉起,「去換鞋。」
何闐開車的時候非常專注,很少說話。坐在副駕駛的夏雉就像著了魔一樣,隔一段時間就偷瞄他一眼。途中,何闐接了幾通電話,幾乎全都是弔唁的事情。每當接到這類電話,他都會不自覺地迅速看夏雉一眼,儘量簡單地說完,唯恐自己的情緒會影響到她。偶爾與她四目相對,他便討好地一笑。夏雉明白何闐的意思,儘管沒明說,但她仍感激他的體貼。
將夏雉送到樓下,何闐也下了車,說:「明天上午追悼會,我希望你能去。」
夏雉也考慮過這件事,原本如果何闐不提,她便裝糊塗不去了,畢竟她一不是親屬,二不是逝者的朋友,雖是何闐的同事,但畢竟職位太低。按照公司的慣例,領導階層的紅白喜事,她這個階層的職工除了湊份子是沒有機會出現在現場的。
「我去不太好吧?」夏雉不無擔心地說。
何闐明白夏雉的意思,但很堅持:「我相信我媽會很希望在她的告別式上看到你的。而且,我希望你能出現在那裡,那是我親朋好友聚得最齊的一次,你應該出現。」
夏雉再笨也明白何闐這句話背後隱藏的含義,她低著頭,將腳下的石頭踢來踢去,猶豫著。
何闐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已經等了太長時間,真的很怕夏雉會拒絕。
許久,夏雉終於抬起了頭,說:「我說過,有一個人欠我一個交代,所以,我不會不明不明地這樣和你在一起,這樣,對你不公平。」
何闐的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但是……」夏雉頓了頓,看著何闐緊張的神情,立刻說,「如果你希望,我會去的,但是我想和同事們一起。」
「我當然希望你去!」何闐立刻回答,「這點你放心,我會安排張副主任叫著你的,畢竟,你陪了我媽媽這麼多天,去送她一程,別人也不會說什麼的。」
夏雉點點頭,說:「好。」
何闐猶豫了一下,又問:「周一,法國辦事處的同事要走,你要不要去送?」何闐問這句話的時候有些緊張。的確,他很怕夏雉會去,除了怕他與尤瑞兒的關係會有暴露的危險之外,更怕的還是見到呂宜建之後的反應。畢竟,八年是非常漫長的,何闐真的很清楚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遠遠抵不過這八年。而他又希望夏雉去,因為,那個欠夏雉一個交代的男人,沒有理由不在離開的日子給死心眼的傻丫頭一個答案。
夏雉再次踢起了腳下的石子,遲疑了一下老實回答:「我沒想好。」
何闐「哦」了一聲,沒有再討論這個話題。說:「回去吧,明天見。」
「明天見。」
夏雉回家後,何闐在車裡待了很長時間,撥通了小徹的電話。
夏雉洗完澡回到臥室,看到手機上有一條未接來電是小徹的,夏雉撥回去,小徹說明天休息,想和她一起吃個飯。夏雉心裡有事,原本想拒絕,禁不住小徹的軟磨硬泡只好答應。
「你上午忙完我們去接你。」小徹說完迅速掛了電話。
「我們?」夏雉聽著聽筒傳來的忙音,默默地重複著。
第二天一早,夏雉換上了一套黑衣,打車去了殯儀館。到的時候張副主任已經在入口等著。夏雉趕忙跑了過去,連連抱歉說自己晚了。
張副主任好脾氣地說:「不晚,是我來早了。」
夏雉笑了笑,又覺得這種情形笑好像不太合適,又忙換了張臉,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張副主任說,「一會兒集團領導和咱公司領導要一起過來,所以,我還得在這裡等一下,要是不嫌冷,就一起吧!」
夏雉總覺得這樣做不太合適,不過,一想到何闐肯定是已經叮囑過張副主任,而張副主任在這方面是個非常精明的人,她應該沒必要過度擔心。於是她與張副主任站在了一起,等著前來弔唁的領導。
殯儀館的入口是在一個大坡的腳下,所有來這裡的人都要躬身爬上這個坡才能到達舉行儀式的大廳。夏雉看著長長的上坡,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殯儀館有意將入口設在這裡,仍禁不住感嘆。
陸陸續續有客人到來,全都是素衣肅容。集團公司前來弔唁的人是坐一輛大巴來的,由許主任陪同。夏雉粗略數了一下,估計有二十人左右。這些人她認識,但更多的只是面熟,有的甚至連見都沒見過。張副主任陪著許主任,指引著董事長一行向大廳的方向去了,夏雉想了想,沒有動。
在大巴車的後面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夏雉看清楚車牌號之後果斷地轉過身,跟在了隊伍後面。
尤瑞兒挽著呂宜建的胳膊,跟在他們後面的是看到夏雉後將臉拉得老長的呂青海。
尤瑞兒看到夏雉氣就不打一處來。
前一天晚上,何闐因為邀請了夏雉,遭到了何梵的強烈反對。何闐對尤瑞兒如期出國的事極其不滿,也上了倔脾氣,提出夏雉是送母親最後一程的人,她必須出現在葬禮,也必須出現在所有親戚朋友面前,而這個提議竟然意外地得到了何蒔的支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