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1章 朝綱不振杜子美,感嘆世間千般苦
長安白公府前院臨時會客廳
華州判司,原門下省左拾遺杜甫,身著圓領官袍,戴黑色幞頭,一臉的苦大仇深,眼袋深重,鬍鬚白了大半,仿佛五十多歲的老者。
白靖親自在會客廳門口迎接,一見到來者,眼眶微紅,上前數步雙手抓住杜甫的小臂,仔細盯著許久,說道:
「這些年,苦了子美了。」
兩人自與李白洛陽一別,往來二三十年不見,白靖歸河東,深入淺出,極少踏出河東。
更別說安祿山叛亂後,信息交流將至冰點,許多好友或失去消息,或死於兵亂,能夠訴說愁志的好友更加少了。
杜甫也感動異常,緊緊的抓著白靖的手,嘴角微微顫抖,說道:「十幾年不見,兄長華發滿頭,大概是操心的事太多了吧。」
「走,隨我進屋,你我好好聊聊。」說罷,白靖拉著杜甫的手,進入會客廳。
各自落座,便開始向對方講述這些年的經過。
這時候白靖才知道杜甫這些年過得多慘。
天寶三載,杜甫與白靖洛陽一別後,便與李白同游梁、宋之地,並在那裡又遇到了一位好友,滄州人高適。
「高三十五倒是與兄長一樣,善於用槍,亦有詩名傍身,那時候雄心壯志想要往邊塞參軍,然而見到邊軍將領欺上瞞下,便回了中原,遇到我與太白兄,同游梁、宋。」
白靖嘖嘖稱奇,感興趣道:「竟有如此之人,若有機會定是要見上一見的。」
隨後杜甫又說起了之後的事。
又在梁、宋隨李白遊玩兩年後,得到李隆基的面對天下人發出的詔令,詔天下「通一藝者」到長安應試。
杜甫便辭別李白、高適返回長安應試,結果此次應試亦是一場鬧劇,杜甫再次落榜。
隨後十幾年杜甫客居長安十年,奔走獻賦,鬱郁不得志,仕途失意,又屢次科舉不中。
接著便是安史之亂,李隆基倉惶西逃,長安失陷,杜甫隻身一人北上靈武,得宰相房琯舉薦,終於被李亨授為左拾遺。
然而好景不長,房琯率軍攻長安大敗,被李亨罷相,杜甫受到牽連被貶為華州判司。
也是白靖入京押送賦稅路過華州時,得聞杜甫之名,雖然當時杜甫外出斷案,二人不得見,但白靖留有書信,請杜甫長安一敘,這才有了二人的今日之見。
白靖聽著杜甫講述的往事,也不由得一陣唏噓:「自太上皇寵幸武惠妃開始,朝廷政治就已經開始糜爛。」
「後來牛仙客、李林甫、楊國忠先後任相,都是媚上妒賢的小人,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似子美這般賢才遺失於野,豈不是大唐的損失乎。」
「雖說如今陛下克復兩京,然而依我觀之,較之太宗中宗甚遠,重要閹宦,甚至以閹宦治軍,此國之禍亂之源也,子美若想要依靠朝廷來實現自身之理想,恐難為也。」
杜甫聽罷也是感覺十分壓抑,自己不像白靖,有顯赫的家世,亦有各種有能力的族親幫襯,更有龐大的白氏做後盾。
想到此處,杜甫對自己接下來的仕途愈加悲觀,加之來時看到的滿地白骨,竟然生出一種隨李白入道,歸隱山林的心思,又不免感到一陣悲愴:
「嗚呼哀哉,想我煌煌之大唐,威壓海內。正如王右丞所言:『九重閶闔開宮殿,萬國衣裳拜冕旒』。」
「而今不過十數年之光景,竟至於落到如今這般境地,天子西狩,朝綱不振,亂軍肆虐,百姓何苦來哉。」
杜甫所說的王右丞便當今尚書右丞、太子中允,人稱「詩佛」的王維。
自李隆基開盛唐以來,大唐不僅是錢糧滿倉,財寶堆積如山,萬國使者紛紛來朝,四方軍隊壓制邊夷喘不過氣。
更是出現了無數的文人騷客。
特別是自南北朝時期初現端倪的「詩」這種裁體,更是大行其道,大唐文人以北夏賢王、北定七子之一、北夏文聖白林的七言詩為格律,大加效法,發揚光大。
更是湧現出如詩仙李白、詩貴白靖、詩佛王維、詩傑王勃、詩骨陳子昂、詩狂賀知章等一系列名揚天下的大詩人。
只不過如今杜甫的一些詩不為世人所看重,認為他的詩,太過於浮白,悲重,不符合當前的潮流。
但白靖不這樣認為,他倒是認為杜甫的詩終究會流傳下去,在後世得到更高的稱號,因為他的詩,更加接地氣。
因為在白氏家主一系中,世代流傳著華夏的未來,定是百姓的天下,那時候,華夏將人人如龍,而白氏便可以完成上天交予的任務,不辜負先祖之志。
如今見到杜甫有些頹喪,甚至於放棄世俗的苦難,隱隱有轉變為李白的痕跡,白靖立即說道:
「子美也不需要如此悲觀,要知道,這天下不僅有朝廷,還有我白氏。」
說著他站起身,雙手扶在杜甫的雙肩,認真道:「我已經向陛下接過賑災、收斂戰亂百姓屍骸的差事,你可願與我同行。」
「不管這世間如何污穢,如何讓人作嘔,我們只需要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只要去做,你就不能說這個天下就沒有變好的可能。」
「如今,賑濟災民,收埋屍骸便是我們能夠做到的,如何?」
杜甫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白靖,一直以來他將李白視為自己人生路上的偶像,羨慕他的灑脫。
但沒有與外人說過的是,他亦將白靖視為自己的兄長,政治上、品德上的老師,自己很多同情百姓、不摧眉折腰的態度與性格,其實隱隱有白靖的影響。
「若兄長需要,小弟願為。」
白靖直起身,用力拍打了兩下他的肩膀,大笑道:「大善。」
坐回原處,白靖又說道:「不過這件事需要很多人幫助,我還需要招募一些士子才行,子美可有推薦。」
杜甫笑著道:「這些年寓居長安十餘年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很多有能力卻鬱郁不得志的學子士人,我都知道,請為兄長前去邀請。」
「弟真乃我福星也。」
說完正事,白靖又問到李白的現狀。
杜甫嘆了口氣道:「太白兄前些日子捲入到了永王謀反一案,險些被斬殺,好在得京中諸好友幫忙說話,才從死刑判為流放,如今應該在流放夜郎的路上。」
白靖端起一杯茶水,一邊喝,一邊思慮解救的辦法,畢竟是自己為數不多的好友。
隨即他想到什麼,輕鬆道:「無事,如今關中大旱,依照慣例,陛下會大赦天下,而李十二僅是流放。」
「按照往常的大赦,一般是死者從流,流以下完全赦免,想必要不了多久李十二便能夠再次遊玩山水了。」
杜甫聞言也鬆了口氣,他一直因為自己不能幫上李白而感到氣餒。
「嗚,這樣,我今年五十有二,李十二比我更大幾歲,流放之路向來艱難,依照他的速度,如今最多過荊州,我即刻書信一封,給予荊州刺史白秉德,讓他代為照拂一二。」
杜甫也點點頭,認為這樣最好,畢竟如今到了他們這個年齡,天下如今這種境況,好友是越來越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