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市口監刑白氏血，飛馬救人取死道
天寶六載三月二十一日，河南府，東都洛陽，西市口
因為此處是東都洛陽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所以為了達到震懾效果，官府會常常在此執行刑法，讓百姓引以為戒。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出現一大隊府衙丁役，大聲的驅散人群，將市口溜出空地，並快速的搭建起一座高台。
本來在流動的人群瞬間停在了原地，因為他們知道，官府又要在此殺人了。
「這次殺的是誰？」
「你管他是誰，能在這裡被殺的，肯定是罪大惡極之人，我們看戲就好了。」
「是極。」
在百姓七嘴八舌的討論之際，一票官員緩步走上高台，領頭官員走到唯一的案幾之後，環視周圍後，見依舊吵吵鬧鬧，眉頭緊皺。
有附上者察覺，當即站出來對台下的百姓大聲呵斥道：「肅靜，誰要是再說話，本官就將其以擾亂官府辦案的罪名將其抓起來。」
此話一出，台下頓時安靜了。
案幾後面的官員十分滿意，讚許的看向替他說話的人，那人也一臉諂媚行了一禮，然後退了回去。
「咳咳，本官河南府府尹苟日東。」進而抱拳西向，繼續道：「奉朝廷之命，中書門下之命，監斬謀逆之人五，監仗參與謀逆之人二十三。」
「來人啊，帶囚犯。」
苟日東一聲令下，五名蒙頭垢面，身著囚服的男子被獄卒押上了台，面對台下百姓。
五人沉默的站著，台下百姓指指點點。
「杜士國，謝貴良，王臣恩，裴先之，白浚才，是你們五人嗎？」苟日東按著名單一一呼應，驗明正身。
「是。」五人處變不驚，直直跪在地上。
苟日東眼睛一寒，沉聲道：
「你五人本是朝廷命官，卻頑固國法，妄稱圖讖，私下對乘輿不敬，對外卻言必稱國之將亡，罪大惡極，特判斬立決，你們可有說法？」
其他四人已經沒話可說，但最後一位白浚才卻哈哈大笑：
「我本新安縣丞，輔佐縣尊治理新安數年，百姓安居樂業，只是沒有賄賂錢財與你，收繳了你與奸相的不法所得，便被你與羅希奭誣陷為謀逆。」
「可憐我白浚才出身天下白氏，學於太行書院，頭年科舉既中，不過三年便被授以縣丞，卻為你等奸相黨徒所害，就連巡察天下的御史台都成為了奸相的爪牙，豈不可笑乎。」
「什麼妄稱圖讖，乘輿不敬，不過是李林甫與伱們派出異己的名目罷了，有你們在，大唐豈不亡乎？」
苟日東臉色鐵青，拿起令牌狠狠擲在地上，怒吼道：「斬！」
劊子手手起刀落，五人當即倒地。
「這人說的是不是真的哦。」
「是吧，他不是說他姓白嘛，白氏子很少做壞事。」
「白縣丞我知道，去年我曾去過新安省親，聽新安人說自從這個白縣丞上任後，嚴懲豪強，分發土地，新安人的日子過得好多了，只是得罪了很多人。」
「可憐、可嘆、可悲。」
原本苟日東的預想是將這五人作為典型，斬殺後維持自己的威望。
誰知白氏之名深入人心，反而讓台下百姓生出疑惑與同情。
更有知道一些內情的士子暗罵苟日東不是人，擅殺良吏，隨即對朝廷愈加失望，有人甚至決定放棄科舉不再做官。
隨著五人被殺，苟日東預想到的百姓歡呼聲並沒有出現，反而感覺眾人看自家的視線十分不善。
簡單處理了一下台上的屍體，又接著一大群人被帶了上來，多是這次政鬥失敗的官員族人。
「這些人，都是與那五人一同謀逆的賊從，判定杖刑，流放。」
說到這裡，苟日東看了看名單大聲道：「李霅。」
一名青年被押了出來，苟日東上前幾步，對著台下的百姓指著他道：
「此人名為李霅，是賊首李适之之子，現如今，賊人李适之已於宜春任上畏罪自殺。」
「然而十惡不赦之罪，家人需要連坐，不可不法，朝廷有司判定其杖斃，以申國威。」
苟日東此言一出，一片譁然。
「李适之，前宰相之子？」
「不可，李相可能會謀逆，這是污衊，放了他。」
台下許多士子不相信這件事，紛紛擠上前，要為其鳴冤。
苟日東不為所動，拿出朝廷下發的制書，高舉道：「此乃朝廷下發，爾等不可阻礙，否則休怪本官無情。」
「來啊，開始行刑。」
行刑官將李霅押在木凳之上，舉起沉重的棍子打在其背上，力度十分大，似乎不打死不罷休。
就在群情激奮，李霅性命欲絕之際，遠處傳來一陣聲響，一名官員騎在馬上飛奔而至，身後跟著大隊兵丁，高聲叫到：「都給本官住手！」
苟日東看去，不滿道：「你是何人？」
那人滿臉寒意，大聲道：「本官大理寺少卿白浚明，奉聖人之命前來釋放今日所有的囚犯，交由我大理寺重新審理，不得有誤。」
見苟日東不動，白浚明高舉絲絹，大聲道：「皇命在此，亦有中書門下之印，膽敢不受命？」
苟日東沉默的接詔，下令放人。
白浚明急忙命人將所有保護起來，得知已有五人被殺，其中正有人名白浚才。
白浚明咬牙切齒，看著苟日東質問道：「時辰未至午時，為何提前行刑？」
苟日東不言，因為無話可說。
「好，很好。」
雖然苟日東是從三品府尹，地方大員，白浚明只是從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但權重不同。
他來到苟日東身前，死死的盯著他，泛紅的眼眶猶如有火焰噴出來：
「苟日東是吧，河南府尹是吧，李林甫門人是吧，你聽好了，我這輩子什麼也不干，就盯死了你。」
「構陷我族弟，玩陰的，很好，我淇縣白氏奉陪，玩不死你，我白浚明自請除族譜。」
說完，頭也不回，帶著李霅等人離去，返回長安。
等到白浚明離去，周圍的官員像看死人一樣看著苟日東，就連之前諂媚於他的那位官員都默然不作聲。
因為他們知道，得罪了白氏的苟日東，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果然，不過七日，朝廷就來人將其下獄，還有跟隨他動手的數十位大小官員，罪名是草芥人命、陷害忠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