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進斥章獻策破白,糧道斷公孫定心
九月十日
白樞軍在曲梁,補充兵員、整頓軍備,將士都得到了很好的休息。
為了達到戰略目的,白樞匯合元安軍一萬餘,合四萬五千人,進駐曲梁向西,與廣平隔水相望的斥章,僅留白德領三千兵馬,御守曲梁,看顧大軍糧道。
九月十三日
白樞軍抵達斥章。
同日,司馬交、王昌、拓跋鬱律晉軍六萬人渡過洺水,抵達斥章,兩軍於斥章西南十五里處對壘。
九月十四日
雙方展開大混戰。
雖然白軍人少,但內有精兵兩萬,陣型嚴密,晉軍沒有占到絲毫便宜。
鮮卑騎兵在戰場外游弋一整天,也沒有找到白軍破綻,只得匆匆遠射幾輪箭雨,撤退。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
九月十八日
晉軍大營
司馬交、王昌、拓跋鬱律三方,在司馬交軍帳中升帳議事。
拓跋鬱律在帳中提出,己方損失太大,若再過半個月還沒有戰果,自己會率領拓跋部撤退,馳援晉陽戰場。
司馬交極力挽留,但拓跋鬱律心意已決。
無奈,司馬交找到王昌、令狐盛等援軍中的漢人將領,向他們尋求計策。
令狐盛道:「大王放心,我軍多騎兵,而敵軍騎少,可以讓拓跋耶律與段疾陸眷等領騎兵前往曲梁,斷絕曲梁向斥章的糧道。
白軍即使再精銳,沒有糧食,十成戰力,也只能發揮出一兩成。
大王只需要堅守營壘,防止白軍撤退,將其牽制在斥章,不出半個月,白軍定然陷入兵困糧乏的境地,破軍陷陣的時機,也就為時不遠了。」
司馬交撫掌大笑道:「善。」
遂依其計,派段疾陸眷領段部騎兵兩萬,襲擾白軍糧道,佯攻曲梁;
派拓跋鬱律領拓跋騎兵一萬五千,駐守白營之後,阻其援軍,防止白軍撤退。只要白軍有撤退的動作,就靠上去,讓其不敢輕舉妄動。
司馬交親自帶著督護王昌、中山太守阮豹、廣平內史趙敬、襄國都尉卜玉梁等人領步軍三萬餘正面牽制白軍。
令狐盛的計策果然奏效,讓白軍主將白樞感覺自己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泥潭。
想要攻打晉軍,但是司馬交拒不營寨,總不可能攻擊晉軍營壘吧,這又會讓在後方遊蕩的段疾陸眷部、拓跋鬱律部趁著白軍大部攻打晉軍時,襲擊後軍。
想要撤退,可是每當一有動身的舉動,拓跋鬱律就會帶人上來襲擾,也不衝擊,只是遠遠的繞著白軍騎射,阻礙白軍撤退。
派出驃騎營邀戰,拓跋鬱律知道驃騎營的厲害,根本不與其交戰,一觸即走。
更讓白樞頭疼的是,己方已經有數日沒有糧草入營了,據糧草官所說,當前的糧草,最大限度只夠大軍食用十日。
若十日沒有找到破敵之策,大軍就會陷入缺糧狀態,也就是宣告死刑。
好在白樞嚴令糧草官不准泄露糧草將盡的消息,否則軍法處事,這才沒有造成軍心動盪。
白樞雖然在軍中有很高的威望,但是一旦沒了糧食,即使他是白氏子,是公孫,根本就不要指望底下的士卒們,會有什麼寧願餓死,也不會反抗的舉動。
就算驃騎營等精銳營忠誠度最高,但也不會多堅持幾日。
九月二十八日
司馬交在令狐盛的建議下,派人射入白軍缺糧的消息,想要讓白軍自亂。
果然得知己方已經連續近半月沒有糧車入營,底層士卒開始坐不住了,紛紛找到上級,詢問真實情況。
可得到的回答只有:
「大司馬自有計量,豈容爾等知曉,你們只需要聽令行事就好了。」
開始一兩日,士卒們還聽勸,之後,見上級的回覆依然如此,他們不得不開始為以後所考慮。
十月二日
白營有一位軍侯見今日米粥愈加稀疏,知道缺糧確實是真的,詢問上級,又被三緘其口,便產生了活命的想法。
當夜召集自己的幾個同鄉,準備帶領部下,夜投晉營。
但運氣不好,被夜巡的營司馬發現,一舉抓獲。
白樞如何不知道底層將士的擔憂,於是一早就下令以驃騎營等五營,混合著新軍營駐紮,以便於隨時彈壓。
又加強夜間巡邏,讓負責軍法和巡營的,軍法司馬、營司馬每夜交替下去巡視,以便於及時發現問題。
十月三日
白營已經徹底斷糧,將士們見午飯遲遲不發放,心裡的怨氣達到了頂峰,數千人匯聚在一起,想要衝到白樞軍帳前,討要說法。
「大司馬,近日來,飯食愈發稀疏,筷立其中,片刻便倒,我等肚中無物,飢餓難忍,如何上陣殺敵,報國救民。
如果真的缺糧,還請大司馬下發進軍令,我等寧願在戰場上死於陷陣,而不願餓死於營壘之中,淪為世人笑柄,請大司馬明察!」
「寧死於陷陣,不飢於營壘!!!」
在眾人推舉出一位老軍侯的帶領下,數千士卒向白樞發出的了自己的聲音,就連守衛白樞的衛兵,一旁站立的將領,也都握緊了兵器,眼眶發紅的看著白樞。
這難道不是他們所有人共同的內心想法嗎?
白樞看著階下密密麻麻的士卒,即使是這樣,這些人也沒有像其他軍隊一樣,提著兵器,殺主將造反,而是手無寸鐵的積聚在自己面前,可見白氏威望之深入人心。
「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何時入營?」白樞沒有正面回應,反問老軍侯。
老軍侯不卑不亢道:
「回稟大司馬,在下白吉,白國修武縣人,年三十九,查一年就不能回軍,早些年跟著大王渡過黃河,與司馬炎戰於成皋,今是三次復募。」
白樞走下三層的台階,用力拍打著老軍侯的肩膀,拉近關係般的說道:
「本公今歲四十三,年長你幾歲,便稱呼伱為老弟吧。
老弟你既然姓白,又是三次復募,如今沒有持械反叛,而是帶著大家空手前來討要說法,可見對國家之忠心,對白氏之信任。
既然君等以誠心待本公,本公也要以誠心待君等,本公不願意騙你們,如今我們確實斷糧了,而且沒有一點餘糧。」
「我可以作證,不止我們今日沒有用食,大司馬甚至從昨日就已經不再用飯了。」
一旁一直看著的糧草官,此時站出來,證明白樞所言不虛。
「我也可以證明。」
緊接著,白樞門口的衛士等接連站出來。
「啊,真的斷糧了啊。」
「就連大司馬都吃不上飯了,肯定是真的。」
「這可怎麼辦啊!」
「反正在這裡待著也是死,衝出去也是死,還不如趁著現在大家還有力氣,衝出去,說不定還有機會活著回去。」
「對,大司馬,跟敵軍拼了吧!」
「拼了!!!」
當白樞親口承認缺糧以後,眾人議論紛紛,最終匯聚成一個聲音,只請求與晉軍拼殺,能殺一個是一個,能衝出去一個是一個。
白樞回到高台上,用雙手壓了壓,眾人見狀,連忙停止了呼喊,直勾勾的盯著白樞。
白樞眼眶微紅道:
「你們很好,是白國最棒的勇士,但是,本公既然帶你們從白國出來了,也必須要帶你們回到白國,這是出征時,本公對你們家人們的承諾。
之前我一直對你們的將軍保密,不願意透露心中的計劃,以至於就連諸將也不知道本公為什麼寧願承受斷糧的威脅,也不願意強行撤退。
如今,本公認為可以廣而告之諸位了。」
「大司馬···」
白樞近身的秘書左丞急忙想要出聲阻止,被白樞用手掌制止。
白樞組織了一下語言:
「我等出國征戰為了什麼,無非是為了保國安民。
可有人說了,白國並沒內有遭受進攻啊。
本公只能說此言膚淺,白國確沒有遭受攻打,可不代表今後不會遭受攻打。
我們與天下其他百姓一樣,都是諸夏之民,同宗同源,一脈相承。
今天下遭受胡人入侵,受苦遭戮者,數以百萬計。
白國為什麼能夠承平數百年,不是我白氏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大漢能夠做到克敵於四疆。
若我等眼看外面的百姓遭受屠戮而無動於衷,那麼等到胡人殺盡外面的漢人,會放過白國的人民嗎?
他們難道就會看到白國這座金山立於身側,而不動如山嗎?屆時憑藉白國數十萬人民就能抵達胡人百萬鐵騎嗎?
唇亡齒寒,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的道理,諸位不會不懂。
既然明白了這個道理,諸位應該會知道,異族胡人一日不退出中原,白國之兵,一日不回於白國,此乃生死存亡之道,白氏宣誓立國之言。
又說如今困狀該如何解決。
早在前兩個月,本公就接到北境密報,有一支援軍,聽聞大王的《伐胡令》不日就到,此乃我軍可敵於一役,覆敵於一戰的最好機會,本公不願意放棄。
誰知晉軍依靠胡人騎兵,斷我糧草,致使今日之危。
但本公可以向你們許諾,短則一兩日,長則兩三日,援軍必至。」
聽聞有援軍,將士們安心不少,這時老軍侯白吉又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擔憂:
「可是沒有糧食,就算援軍來了,我們也沒有力氣上陣殺敵了啊。」
白樞眉頭緊縮,仿佛下定決心,當即大喊道:
「呼衍英!馬燮!」
「末將在!」
驃騎營校尉呼衍英、平北將軍、五兵營校尉馬燮出列。
「驃騎營、五兵營各斬殺馬匹兩千,作為大軍糧草。」
兩人大驚失色,騎兵焉有不愛馬者,當即跪下請求收回軍令。
白樞一臉決絕道:
「如今人都沒有糧食,留下馬匹又有何用,且本公還為你驃騎營留下了三千匹戰馬,足夠後面的戰事。
你們兩營失去戰馬的士卒,合併在一起,交由五兵營司馬劉誠統領,作為本公親衛。
騎兵在馬上是勇往無前的勇士,沒了馬,難道就要成為懦夫了嗎?」
呼衍英、馬燮兩人只得抹淚聽令,兩營士卒也紛紛含淚送了他們的戰馬一程。
如此,白營軍心終於定下,只是四千匹戰馬,也只能保證一日的需求,明日還需要再作計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