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上黨王天降玉璽,忠貞士利慾薰心
三月六日
河內郡,孟津
上黨王劉虔正坐在車上,等待渡船。
自從得到母后的信件後,他連夜啟程,從上黨郡出發,前兩日就已經到了。
從生下來開始,他就對帝位沒有絲毫的野心,因為不管是誰,都會對他說,那個位置是你大兄的,你今後的任務,就是輔佐他,治理好這個國家。
雖然甄氏將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兄劉璿身上,少年時候,還有些嫉妒,可當他成年,就封以後,他就釋懷了。
因為他知道,這是人之常情,特別是當他的第一個兒子出世後,他就發現,他成為了他的母后,他總是對世子的感情,多過於其他兒子。
前幾日,母后的書信到了他的桌子上,他不敢相信,這潑天的富貴居然砸到了他的頭上。
本來自己的侄子劉深死了,他前面還有五個兄弟,他是最後一個,輪誰也輪不到他,沒想到母后如此愛護自己,居然讓自己立即前往雒陽,準備繼位。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可是在母后派來的使者催促下,他昏沉沉的上了車,門口一直「守護」他護宗軍居然放行了。
再看向兩邊不斷倒退的景象,他終於確定了,這是在南下,而雒陽,正在南面。
他這一路上一直在幻想,成為了皇帝,自己要怎麼做,最後他還是決定要做一個好皇帝。
至少要讓世人知道,他劉虔並不弱於他的兄長,劉璿能做的,他劉虔也能做到,劉璿做不到的,他劉虔依然能夠做到。
因此他上位後,平定江東,實現烈莊遺命,將成為他的頭等大事。
「大王!」
劉虔被這聲呼喚聲驚醒。
整理了一下聲線,略帶平穩、威嚴的回道:「何事?」
「雒陽使者來宣讀朝廷詔書,請大王下車。」
劉虔只覺得鮮血湧上了頭頂,整個人顫抖不已,這是極度激動的緣故,他用雙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自己發出聲響。
「大王?」
劉虔使勁地掐自己的大腿,劇烈的疼痛讓他迅速冷卻下來。
「本王知道了,這就下來。」
深吸了一口氣,長長的吐了出去,由此三次,劉虔終於覺得可以見人了。
打開車門,掀起帘子,他看到了前來宣詔的天使,正挺拔的站在不遠處,高舉著詔書,一旁的羽林軍護衛在左右。
縱使他已經十分平靜下來,看到使者,仍舊免不了心跳加速。
他踩在下人的背部,踏在地上,帶著自己的府吏,緩緩走到使者面前,躬身道:
「臣,上黨王劉虔恭迎天使。」
「太皇太后暨太傅、太師詔上黨王劉虔。」
「臣劉虔聽詔。」
「興泰三年三月五日,太皇太后···
經諸臣廷議,太皇太后、太傅、太師定奪,決定立孝宗懿皇帝之子,新興王劉恂為太子,繼睿宗淵皇帝之位,···
故令上黨王劉虔即日起立刻歸上黨郡上黨王府,無奉詔,不得離王府一步。
欽此。」
看著一動不動的劉虔,使者略帶憐憫的說道:
「上黨王,還是快快奉詔,啟程返國,不然過了時間,朝廷可是要怪罪下來的。」
劉虔仿佛沒了靈魂,呆呆的接過詔書,打開一看,與使者所念別無二致,希望徹底破滅。
「大王,既然朝廷有令,我們需要在今日之內,啟程返回,不知幾時啟程?」
一旁負責看護劉虔的護宗軍校尉,冷冷的上前來詢問道。言語中透露著一絲逼迫。
對於他來說,劉虔若是成功繼位,自己也能雞犬升天,故而來時極具恭敬,一反在王府時的公事公辦。
可是如今劉虔已經與平常諸侯王沒什麼區別,自己就不能再像來時那樣對待他了。
因為對劉虔太過親近,若被護宗中郎將得知,以為自己與諸侯王勾結,恐怕性命不保。
劉虔沒有回答,而是如行屍走肉回到了車上,上車時「腳凳」沒有立穩,險些踉蹌,可劉虔仍舊沒有反應,自己爬了上車。
護宗軍校尉嘆息的搖了搖頭,下令回程。
車輛「咕轆轆」的重新動了起來。
夜,黑沉的夜,沒有一絲星辰的夜,劉虔看著這黑夜,就如自己的內心一樣,沒有絲毫希望。
「大王,大王。」
一聲微弱的呼喊聲,在車旁,劉虔透過搖曳的火堆光亮,仔細的辨認著那人,有些熟悉,但是不知道是誰。
只見那人在車旁朝著劉虔施以大拜。
劉虔有些疑惑,起身走近,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對孤大拜?」
「大王,奴婢名叫李漁,就是您上下車的腳凳啊。今日奴婢腹中疼痛,跪伏不穩,險些將大王摔倒。
可大王並沒有讓人將奴婢斬首,或做出任何處罰,奴婢念大王之恩,故對大王大拜。」
劉虔嘆氣道:
「伱一為奴之人,尚且知道感恩,孤乃王者,竟然因為一王位,險些生出了對母后的埋怨,不顧母親的養育之恩,還能稱之為人,配為王嗎?」
李漁反駁道:
「大王對奴婢這樣的人都如此仁義,由此可知,對於其他人就更加仁義了,怎麼不能稱之為王呢?
要奴婢說,就算是為天下之主,也未嘗不可。」
劉虔沒有怪罪李漁以一介奴婢之身,說此大逆不道之言,因為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念及於此,不由得再次一嘆。
「大王何故作嘆,是有什麼煩惱之處嗎?若有用奴婢的地方,還請大王盡情驅使,奴婢必定粉身碎骨,也要報答大王之恩。」
劉虔正好心中煩悶,而李漁不過是一奴隸罷了,就算他說什麼,難道還有人相信一奴隸之言,而不信自己一個劉氏諸侯王之言嗎?
便將此件事情經過都告訴了他。
李漁欣喜道:「這是天要大王為帝啊,奴婢正好可幫助大王。」
劉虔不相信,李漁解釋:
「大王有所不知,奴婢乃官吏之後,家父官至雒陽丞,秩俸四百石,家中世代有為官為吏者。
然家父捲入已故蜀侯諸葛亮所牽頭的奸細案,家父被政敵誣陷,被判有罪,家父不堪受辱,身死獄中。
奴婢及其親屬皆被牽連,故被貶為官奴,來到大王府中,為一腳蹬。
不過奴婢有一兄長,同樣被貶為官奴,來到大王府中之前,奴婢聽人說他在新興王府做事。
若大王有所用,奴婢可立即前往尋找兄長,為大王除去前路的障礙。」
劉虔陷入掙扎中,最後利慾超過了理智,同意讓其聯絡兄弟,並從車上遞給他一把匕首,以及一些錢,告訴他留在孟津,一定能夠等到新興王劉恂。
李漁雙手接過匕首和錢袋,恭敬的跪別劉虔,躲開護衛的巡邏,消失在夜色中。
三月十日
新興郡位於雁門郡與太原郡之間,是從雁門郡中分出來的新郡。
因此劉恂抵達孟津的時間要晚於劉虔。
劉恂的車駕停留在之前劉虔停留的位置,他自己來到黃河邊上,看著滾滾而逝的黃河水,一股豪氣湧上心頭。
他指著此水,對左右的府吏朗聲道:
「孤要做此水,讓天下人對孤側目,讓萬世留孤之名。」
抒情一番,劉恂有些累了,因為渡船未到,所以他準備上車休息。
「劉恂!!!」
劉恂皺著眉聞聲看去,聲音從腳下傳來,低頭一看,只見一張猙獰又骯髒的面孔瞪著自己。
劉恂被驚嚇跌倒,李漁握著匕首,狠狠地刺入劉恂胸口,又趴在他身上,連續捅了數刀。
「有刺客!」
兩旁的新興王府府吏趕快拉開李漁,只見劉恂口吐鮮血,不能說話,胸口血淋淋一片,瞪大著眼睛,不敢置信。
「大王!!!」
「留活口!」
李漁看著圍上來要抓自己的護宗軍,大笑一聲,以匕首自盡。
由於李漁的弟弟,同樣在給劉恂做「腳蹬」,所以靠著與其弟相似的面貌,沒有一個人發現,「腳蹬」掉包了。
新興王府護宗軍校尉看著身死的李漁,泄憤似的將其剁成肉沫。
三月十日
朝廷得知新興王在河內郡孟津遇刺身亡。
太后甄氏悲痛欲絕,下令廷尉府徹查新興王之死。
並下詔王府所有奴婢為新興王陪葬,又將護宗軍校尉貶去漢吳前線為卒,其餘人員或貶或走。
縱使如此悲痛,但是甄氏還是在傷心之餘,下達了立上黨王劉虔為太子的詔書。
三月十二日
才走到高都的劉虔接到了被冊立為太子的詔書。
劉虔知道李漁行事成功,於是這次沒有上次那樣激動,而是十分平靜的接受了詔書。
上黨王車駕又掉頭往原路回,向雒陽而去。
三月十六日
劉虔又一次抵達孟津,在原處等待渡船。
在劉虔抵達孟津之前的四日中。
廷尉卿賈充根據李漁的奴隸印,查到了他的具體身份,是上黨王府的奴隸,並不是新興王府奴隸。
又發現李漁所用匕首,非平常人可用,其鍛造手段是由朝廷大匠所獨有,通常是賞賜給王侯使用。
又根據王府之人的描述,形成了李漁的弟弟李治的畫像,派出緹騎向河內郡及其周邊搜捕。
在白國邊界,抓到了意圖賄賂白國官員,入境的李治。
根據李治的供述,致使李漁行刺之人,正是上黨王劉虔。
人證物證俱在,上黨王劉虔密謀刺殺同胞兄弟新興王劉恂的事實,已經十分清楚了。
朝野譁然,在群臣的強烈要求下,太后甄氏不得不下令廢除劉虔的太子之位,並削除他的王位,送進宗正府專門軟禁皇親的牢獄看押。
「放開孤,孤是太子,是儲君,是未來的皇帝,你們敢對天子如此,大膽!···
哈哈,天命在孤,天命在孤···」
孟津的渡口旁,劉虔被一群軍士拿住,大喊大叫,依然已經瘋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