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學政務劉深問政,首出言少年賢帝
四月三日
太傅白康卸任中正令一職,轉由白公裕擔任。
照例,白康應該一同卸任太傅、中正令,交由其子白公擔任,自己歸國頤養天年。
然當今天子年幼,莊帝又親自將其託付給自己,使得白康無法就此離去,也就繼續擔任著太傅,每日不辭辛苦,早早進宮,教導著天子。
這是歷史上第一次,白國雙公臨朝,一同擔任朝職。
天子劉深,聰明伶俐,仁孝具備,白康常常向群臣稱讚其能,不失為明君。
有次一御前大臣犯了錯,疏忽的將行文寫錯,被丞相費禕大罵。
恰逢劉深在一旁觀摩四位輔政大臣處理政務,聽見後,便將其召集過來詢問緣由。
起初大臣在四位輔政大臣的注視下,懦懦不敢言。
劉深故作不高興道:
「古書上說:君臣奏對,君問策,臣必恭敬的誠實回答君主的問題。
若臣下滔滔不絕,如同潑灑豆子一樣向君主傾訴內心的建議,代表君主的德行已經可以傳播四海,所以臣子沒有什麼可怕的。
若臣下顧左右而言他或沉默不言,如同坑窪里的死水,掀不起一絲波瀾,代表對君主的恐懼已經達到了極點,或是已經對君主的德行失望,不再相信君主。
朕自問初登大寶不久,還沒有將仁德傳播到四海那樣遠,但是也沒有絲毫失禮的地方,更沒有來得及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壞事。
那是什麼讓你無法言語呢?
難道是你欺負朕年幼,不懂政事,或者沒有親政,沒有權利嗎?」
大臣滿頭大汗的跪伏在地,大喊道:
「臣惶恐,實乃臣之所為太過於羞愧,故而無顏奏對君前。
絕對沒有絲毫輕視陛下,乃至蒙蔽陛下之事。
相反,臣多次聽聞陛下聰明,有烈祖之德,自慚形穢之下,不敢污了陛下的耳朵。」
劉深卻說道:
「不然,朕想要聽到什麼,不是你決定的,而是朕自己決定的。
朕若想要聽聖賢之書,必定親近大儒高功,摒棄小人之言;朕若想要聽靡靡之音,必定親近伶人舞女,摒棄賢臣之語。
伱怕一些污穢的東西髒了朕的耳朵,可是難道你不說,這腌臢之物,就不存在於這個世間了嗎?
再者,朕乃一國之君,若臣下都只報喜而不報憂,朕必定會沾沾自喜,以為國家富強鼎盛,卻不知國破身亡就在明日。
若臣下都只說些讚美之語,而少言市井之事,朕必定如圖高高在上的神靈,以為一言可定天下,卻不知還需要俯首親為。
這麼說來,你的行為,對朕來說,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大臣簡直已經被劉深說得慚愧不能自己,痛哭流涕的將事情經過全部告訴了劉深。
原來自從劉備定鼎以來,雖行中正,明官制,然隨著版圖的擴大,行政機構也隨之擴大。
劉備在原有的漢三公九卿的基礎上,增設尚書台。
尚書台有尚書令一人、尚書僕射兩人,六曹尚書(吏曹、殿中、五兵、田曹、度支、左民),以及左丞、右丞、侍郎、令史等若干人
尚書台不僅負責詔令的審核,同時也負責詔令的實施。
這就使得三公九卿的權利被極大的削弱,成為一種虛職,不過三公九卿也能夠成為國之重臣,只是必須得加錄尚書事,才能過問國之機密。
因此三公九卿,仍舊在行使一部分執行權,加上六曹尚書,也就是說大漢有兩個行政機構,職權交叉。
雖說有九卿與尚書台一同處理政務,雖說疆域擴大,但是人數也在增加,但是這不僅沒有加快政令的通行,反而因為職權重複、交叉,造成一些事情互相推諉。
同一件事,拿去尚書台,尚書台讓其去找九卿,去找九卿,又讓其找尚書。
運氣好的,兩處有一處接了,事情得以解決;而運氣不好,一來二去事情就被拖沒了。
或變得更加嚴重,引起更大官職的大臣關注,重臣親自下場過問,事情才有解決的希望。
而這位大臣就是因為手上的事情被拖得嚴重了,終於引得丞相費禕關注。
費禕是何等賢才,一眼就看出這件事本可以最小的代價,在事情發生之初就徹底解決,卻被生生拖成了大問題,需要耗費巨資,極大的人力物力去解決。
故而怒氣不爭,罵他是懶政、惰政。
劉深聽完後,長嘆一口氣:
「這也不能怪你啊,這是朕的錯誤,朕若是早先發現這個問題,你或許就不用如此。
不僅如此,朕還要好好的誇讚你,若是其他人遇到你這種問題,可能會就此作罷,留給後來者去解決。
但你沒有,你不僅堅持上奏,而且日日不倦,即使明知道這件事會讓你遭到朝廷的懲罰,你還是這樣做了。
這是一個賢能之人應該做的事情,你這樣做,證明你就是大漢有賢能的大才,適才你不應該被罵。
功臣不應該受到此待遇,朕代表丞相,向你收回剛才的辱罵,請你看在國家的份上,繼續盡忠職守,朕絕不會再讓你受到不該遭受的待遇。」
大臣淚如泉湧,伏在地上幾欲不能言,旁邊全程觀望的費禕等四人也是心甘情願的俯首道:
「陛下聖明。」
劉深親自獎賞了這個大臣,讓他下去等待朝廷的消息。
轉過頭來又對四位輔政大臣道:
「本來朕沒有及冠,不該發表政見,以免引起令出多門,朝政混亂。
但是剛才朕聽了那位大臣所言,心中之話實在是不吐不快,這職權混雜之事,真的就沒有辦法解決了嗎?」
費禕拱手道:
「啟稟陛下,非是不能解決,只是先帝時期此問題還沒有如此嚴重,而且以平定江東之事為主要,故而先帝少有在這方面有過指示。
今天看來,這個問題已經到了你可不行的地步了。
然陛下還未親政,沒有陛下的命令,我等雖有辦法,但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沒有權利代替陛下改制。
只能等到陛下親政之後,親自把關,這才可以解決。」
劉深苦惱道:
「可如今問題已經出現,公等有心解決,朕也有心變革,卻因為祖宗之制,而寸步難行,這不是太過於迂腐了嗎?
朕聽說皇帝之所以親政之後才能行使璽寶,是為了預防後世君王因為年幼,胡亂指揮,導致國家陷入動盪。
可是如今國家陷入動盪,本可以及時的解決,卻只因為我等枯守祖制,坐等大亂禍國,豈不是本末倒置,天地顛倒。
朕聽聞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故而有將在外不受千里之外的君令。
如今之事,難道不正是急切、非常之事嗎?」
太尉司馬師出言道:
「陛下,此事非是如此簡單,涉及到官制,必定涉及人事。
若想要明確職權,勘定責任,必定要裁撤、增設官署,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辦成的。
其次,何人該上,何人該下,何人該平調,何人該免職,這都需要仔細的斟酌,反覆的商榷,不可一力行之。
否則因為倉促的改革官制,而造成官心不滿,人心思變,進而爭權奪利,危及社稷,恐非我等所能制止。」
劉深皺了皺眉頭,也沒有想出什麼解決的辦法來,只得嘆息道:
「看來朕還是太過於年幼,經驗不足,眼光短淺,好在有太尉的提醒,不然險些造成大禍。
也罷,此事先不急,還請諸公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仔細思慮解決的辦法,等到朕親政之後,再與諸公討論。
希望到時候,朕與諸公不會像現在這樣,發現了問題,卻苦於沒有解決辦法,痛失亡羊補牢的機會。」
費禕、司馬師四人恭敬的施禮道:
「陛下賢明,臣等之幸,天下之幸!」
劉深小手擺了擺,依舊皺眉道:
「可是此事也不能放任不管,諸公可有暫時代替,減緩此事繼續糜爛下去的辦法?」
費禕正準備發言,司馬師搶先道:
「陛下,臣以為,可下一道詔書,明令要求朝廷各級官署,只要是接收到地方上計的行文,只要是屬於自己職權範圍之內之事,必須解決。
若被朝廷發現有一點推諉、拖沓的行為,造成地方上報問題程度加重,輕則貶職降爵,重則免官下獄。
這樣一來,朝廷官員不僅不敢將到手的政務,推託出去,甚至會因為雙官任職,使得天下政令愈加通達。
但是若想要保證此詔具有效力,必定要有一個才能具備,德高望重的大臣作為監督,一旦發現此行為,就要及時予以制止、處罰。
不然此詔,也只是一紙空文,毫無約束力。」
費禕暗自看著司馬師,眉頭微皺,總感覺此事不簡單。
劉深陷入了沉思,他不斷地環看眼前的四人,其他大臣自己都不認識,甚至不信任,別好心辦了壞事。
丞相費禕總覽政事,不僅沒有時間,而且身為文官,讓他擔當此職,豈不是自己監督自己。
撫國大將軍甄乾,母后經常在自己面前說壞話,有私心,而且剛才奏對,只會和北地王一同應聲附和,沒有一點自己的主見,不適合。
北地王是宗親嗎,能夠輔政已經是特許了,若再給他監督、懲罰的權利,恐尾大不掉,也不適合。
如此看來只有司馬師了。
不得不說,經過白康不辭辛苦的親自教育,白氏千年的教育經驗加持,劉深自身的天賦,一個十一歲的孩童有這般的心計,堪稱恐怖。
約莫半個時辰後,劉深重新睜開眼睛,略帶疲憊的說道:「朕有決議了。」
費禕四人放下手中的政事,回到君前聆聽:
「既然太尉有辦法,朕決定將此事交於太尉,諸公以為然否?」
「謹聽君命。」
「朕決議,以太尉、溫縣侯司馬師兼任御史中丞,負責稽查百官之事。
若有作奸犯科及推諉政令之人,千石以下,可由太尉自行決之,送由廷尉府執行,但仍需報與輔政會議告知。
千石以上,需由太尉報輔政會議商議通過後,交由廷尉府執行。
諸公以為然否?」
其餘三人想了想,認為沒什麼問題,便同意了。
於是四人將太尉司馬師兼任御史中丞,御史台新添設的職權範圍,形成了詔書。
由四位大臣加蓋符印,甚至劉深親自從兩宮太后處討要玉璽,加蓋璽印。
這是自兩宮太后宣布放棄聽政之權後,第一次出現皇帝璽印的詔書。
又將原御史中丞孟獲遷為鴻臚卿,掌諸王列侯與內附部族之封拜、朝聘、宴饗、郊迎之禮儀,以及接待地方諸郡上計諸吏。
隨著詔書頒布的,還有劉深在政務殿中的表現,因為在場不僅有四位輔政大臣,還有不斷進進出出的其他官吏.
他們全程目睹了劉深以十一歲之弱齡,處理這起政治事件的經過。
並將其傳揚了出去。
有詔書上的璽印為證,劉深少年賢帝的名聲很快就傳遍了雒陽,司州甚至遠播四夷。
天下都認為,大漢的下一個繁榮又要到來。
原本因為劉璿崩逝有些動盪的大漢王朝,突然平靜了下來,四方胡夷聽說後,也都遣使朝貢,就連吳國也派人補送來了劉深新君繼位的賀禮。
陰暗處的野心家們,紛紛收拾起了內心的欲望;官員百姓也都翹首以盼,下一個大漢盛世的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