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身據大義辯犬儒,惜得不入瀚海書

  第401章 身據大義辯犬儒,惜得不入瀚海書

  對於諸葛亮直白的話,適才為曹操說話的那位士子就不同意了:「孔明不可如此妄言,曹司空畢竟是朝廷三公之一,是天子的重臣,就算司空麾下士卒肆意妄為了些,但是都只是在徐州罷了。

  而且這一切的起因,都是由於故去的徐州牧陶謙,先劫掠曹司空的父兄才發生的,諸位也都知道,殺父仇人就在對面,而不能手刃仇敵,這對於一個孝子來說,是莫大的悲憫。

  衝動之下,下達了屠戮的命令,是情有可原。再者說了,自古強者不拘小格,只要能夠結束這亂世,恢復漢室,這一點小的污點,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諸葛亮看著恬不知恥的將數十萬百姓的性命,看得比草芥還要輕的同窗,自己也就回到隆中幾個月,怎麼就變成了這樣的人。

  諸葛亮對著那位同窗道:「開口閉口,就是為了大漢,為了社稷,但是所作所為比之董賊還要讓人憎惡,豈不是這天下最大的偽君子?

  如果天下的明主都是如同曹操這樣的人,那這明主我諸葛孔明是不敢服侍。就算你說的,曹操屠戮徐州之民,是陶謙有錯在先。

  那我請問,陶謙之錯,與徐州百姓何辜?天下間豈有因為私仇,而牽連他人的道理,我不知道曹操給了你多少好處,竟能讓你為他如此遮掩」

  說完,諸葛亮對其拂袖,以手中的羽扇遮面,厲聲道:「我從未見過猶如伱這般,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亮羞與之為伍。」

  「你,諸葛亮,你太無禮了!」那人被諸葛亮一陣辱罵,氣得跳了起來,指著諸葛亮氣得說不出話來,竟然一時間氣暈了過去。

  「子艾!子艾!」旁邊的同窗立即圍上去,將那人扶起,然後掐人中的掐人中,拍後背的拍後背。

  好一會兒,字為子艾的親曹操學子才悠悠醒來。這時一旁的一位士子對著諸葛亮嘆息道:「孔明你過了,都是同窗,何必說這些如此傷人之話。」

  諸葛亮將頭扭到一邊,不搭理那人。子艾被其他人扶將起來,用顫抖的手指著諸葛亮:「諸葛孔明,你,無禮之猶,竟全然不顧同窗之誼,豈不是讓外面的人說先生門下,都是些無禮之徒。」

  諸葛亮沒有說話,一旁的徐庶站出來道:「別在這裡拉虎皮,像你這種不分黑白,不明善惡,助紂為虐,為賊前驅之人,比之曹賊更為所惡。

  是人人得而誅之,比之魯之少正卯,也不外乎如是。孔明兄嫉惡如仇,自然是看不慣你這般曹賊之喉舌,被大義所壓,不僅不思悔過,反倒是污衊老師的門楣,處心積慮至極,我要是你,早就提劍自刎,以全大義。」

  「你,你,你們···」子艾被氣的發抖,然後十分乾脆的暈了過去。

  一旁的同窗都是能夠進入水鏡莊的人,自然都不是一般人,自然知道子艾是在裝暈,見此都面面相覷,只有一位平素與子艾關係不錯的同窗,上前將其扶起,然後慢慢的將他扶出去。

  徐庶見此冷哼一聲,但是也沒有再說話,孔明這是事了拂衣去,一副平靜的面容,好似一個局外人的姿態。

  這時候,司馬徽慢悠悠的走了進來,自顧自的坐到了師位,在場的士子包括諸葛亮、徐庶都立即起身恭敬的行禮:「老師!」

  司馬徽微微點頭,然後諸子坐在自己的學位上。對於諸葛亮的到來,司馬徽沒有特別的動作,對於前排缺少的兩個人,也沒有詢問,好似一切都不關注一樣。

  對著座位上的諸子道:「今日我與諸生講司馬遷之所著《史記》其中一篇《項羽本紀》。

  《項羽本紀》言:『項籍者,下相人也,字羽。初起時,年二十四。其季父項梁,梁父即楚將項燕,為秦將王翦所戮者也。項氏世世為楚將,封於項,故姓項氏。···』

  司馬遷言:『我聽說舜的眼睛大概是兩個瞳孔,又聽說項羽也是兩個瞳孔。項羽難道是舜的後裔嗎?為什麼興起得這麼迅速啊!

  秦朝政治腐敗,陳涉首先發難,豪傑蜂起,相互爭奪,不可勝數。然而項羽毫無憑藉,乘勢起於民間,三年時間,就率領五路諸侯軍消滅了秦朝,分割天下,封王建侯,政自己出,號為「霸王」。

  雖然沒有始終保持他的地位,但近古以來,還未曾有過這樣的事情。等到項羽放棄關中,懷戀楚地,放逐義帝而自立為王,抱怨王侯背叛自己,這時已經難以控制局勢了。

  這難道是他的勇武不夠嗎?還是天下的百姓不夠敬畏他?我在白氏的藏書中看到,他不僅是自我誇耀功勳,逞一己私智,而且不效法古人,以仁德治天下。

  以為創立霸王的事業,只需要用武力來經營天下,使得百姓紛紛都棄他而去,轉而投降高祖,因此僅五年時間就丟了他自己的國家,身死東城。

  可是他不僅還沒有覺悟,而且不自我譴責,這就很不對了。他在烏江邊竟然用『上天滅亡我,不是我用兵打仗的過錯』為藉口,來逃避自己粗暴的對待百姓的藉口,這難道不是太荒謬了嗎!』

  再說《史記》《白威文王世家》篇,聽聞當時司馬遷編練《史記》是得到了時任白公的准許,進入白氏瀚海藏書谷之中,翻閱了白氏自周以來所藏存的歷代典籍。

  因此雖然自前漢以來,司馬遷關於武帝篇的定論,素來被士人所詬病,認為他是著私史,全然沒有史家之公正,將其貶為雜書。

  可是我認為,雖然漢以來的篇章有失偏頗,但是漢以前的記載,借鑑於白氏藏書,較之其餘之史書,最為公允合適,不失為諸生去學習探索一二。

  可惜自從光武以來,白氏之瀚海藏書谷已經失落在了歷史中,不得已為人所知,沒有一人再有榮幸前往一觀,讓我不得不羨慕司馬遷之信譽,成為最後一個翻閱白氏之瀚海藏書谷之人。」

  對於司馬遷能夠進入白氏的傳世之寶庫,瀚海藏書,閱盡古今之典籍手札,司馬徽是羨慕嫉妒恨,每每看到司馬遷在史書上的略帶得意的文字:

  「為著史,求見於白公,故而得許,蒙眼入,庫為谷狀,四處絕壁,期間書香撲鼻,藏書如瀚海煙雲。

  只見其竹簡曬於石,布帛懸於木,古之尚書、周禮、秦律隨處可見,孔子、孟子之親書不絕於目,閱知不盡,宛若身處書之蜜海。

  有書童女侍來往,或翻曬書竹,或規整竹簡,有隱隱讀書之聲環繞,無半點濕潤雜聲入耳。三月為期,廢寢忘食,及至出,仍戀戀不忘。今下筆,如美夢一場,回味無窮。」

  司馬徽都恨不得自己代替司馬遷進入,哪怕老死於其中,也如願了。

  自從司馬遷以後,但有士人想要請求進入白氏藏書谷,都被歷代白公以路線失傳為由,打發出去了。自此白氏的藏書谷,被士人稱之為瀚海藏書谷,被譽為古今之奇,文明瑰寶。

  發現自己想的有點遠了,司馬徽輕咳一聲,將學堂上的諸生注意力拉回來,然後繼續道:

  「《白威文王世家》一篇以白武子羆為始,到白氏封邦建國,及至白威文王稱王,還簡單的提及了,之後古白國滅之前百年的事情。

  從這裡面可以看出,古白國之所以矗立經年,成為六國最後一個被滅的國家,除了太行之險要地形,我認為還有古白國其歷代君主更看重民心的原因。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

  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

  可以說孟子道盡了《白傳》的精髓。而且從與《白威文王世家》一脈相承的《白煒列傳》中也可以看出,當初修武侯是為何拋棄邯鄲王的王號,以及項羽摯友的身份,而投效高祖的。

  皆是因為項羽在新安城南的一屠,以及在咸陽城內的一炬,此舉使得他已然失去了天下之民心。

  而代表民心的白氏,也隨之摒棄了項羽,在諸侯分封后,再也沒有與之相合作,反而與高祖相親,共誅項羽,最後甚至自去王號,只為諸夏之一統,可稱之為大義。

  綜上說述,可見這天地民心之重要性,就連強之如白氏,也無法抵禦。但看今之天下,與秦失其鹿又有些什麼區別呢?

  不過我乃醉心於山水田園之人,自是不會與諸生相分辯,此中的正確與否,留作諸生自己去斟酌,好了,此節課完備,諸生自歸去吧。」

  「恭送老師!」

  授完課,司馬徽邁著四方步,緩緩的走出了房間,只留下一眾士子苦苦冥思之前司馬徽留下的話。

  「孔明,老師所言,你怎麼看?」徐庶捂著腦袋,感覺痒痒的,對挨著他坐的諸葛亮詢問道。

  諸葛亮從衣擺下拿出之前藏好的羽扇,故作高聲的搖著羽扇:

  「此乃老師留給你的作業,你自去思量吧,我要回去了,家中還有一堆事呢?承諾山下的一戶農人的農具還沒有做完。」

  說完搖著扇子,自顧自的走了,也不管徐庶憤懣的神態,他下意識的想要去拿腰中的劍,但是沒摸到,原來是為了聽課,放在了門外的門房那裡。

  只得恨恨道:「早晚我也要做一把羽扇,要用五彩野雉羽,才不用你的鵝羽」然後跟上了諸葛亮的背影,他們要一同下山。

  司馬徽雖然在山上授課,但是並不是每天都授,只是每隔幾日,授一節課,故而這些士子都會在授課這天趕到,其餘的時間,任憑他們自己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