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天地終難換
昏暗的房間內，七盞燭火依照特定的規律擺放，與天上的北斗七星相呼應，明明緊閉，不知從哪裡來的微風，將燭火不斷撥弄，仿佛想要將它熄滅。
一個頭戴黃巾，身著黃袍的道人，坐在高處的蒲團上，雙目緊閉，嘴中不斷的念著經文，常常背負著的道劍，此時被他橫放於膝。
突然，燭火被一股未知的風吹得幾近熄滅，張角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鮮血沾染到燭火中，好似添了燈油，搖曳而不熄。
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張角睜開了眼睛，蒼白的臉上，是一雙古波不驚的雙眸。
聽著外面激烈的戰鬥聲，張角緩緩起身，出了房間。
「大賢良師！」
門外正在站崗的幾名黃巾力士，見張角出關，恭敬的行禮道。
張角微微點頭，然後來到前堂，開始處理著這幾日堆積的事務，此時距離董卓下令猛攻廣宗，已經過去了十三日。
可以明顯的感覺到，漢軍的攻擊越來越弱了，這是疲憊的原因。
「將渠帥黑積叫來。」
處理完事務後，張角向一旁協助他的祝由吩咐道。
沒一會兒，滿身血污的黑積來到張角身前，施禮道：「弟子黑積，拜見大賢良師！」
屏退了其他人，張角望著黑積道：「黑積，貧道知你是白國人，貧道軍中與教中也多有白國人，喚你前來，貧道是想知道，你們是真的認同太平道嗎？」
黑積單膝下跪道：「道主，黑積雖是白國人，接受白國的指派前來幫助道主，但是如今卻是信奉了太平道，我也確實是認為只有黃天落下，這世間萬民，才有活路可走。」
張角起身，走到門口，看著外面：「當初貧道去見白王善，他與我說過，黃天降臨的時機還沒有到來，貿然起事，只會消耗太平道的氣運。
但是貧道望見滿地尋食求活的百姓，怎麼也不能視而無見，故與白王說：這天下百姓苦苛政豪強太久了，哪怕最後的結果是一死，也總比憋屈的被驅使致死要好。
就算是死，也要在反抗中死，絕不一聲不吭，在沉默幽怨中死亡。若果真天地可改，就能提前千年，將黃天拉下世間，頂替蒼天。
可惜啊，這蒼天終究是天，天道勢盛，人道勢微啊。」
說完他看向黑積，悠悠道：「伱是白國暗衛在貧道的太平道和軍中的最高首領吧。」
黑積默然的單膝下跪：「白國暗衛黑積見過大賢良師。」
「唉，想白國積蓄千年的力量，為何只困居於一隅？若有你們的全力相助，這黃天焉知不能降下？」
黑積沒有回話，這是白國高層和白氏才去想的，自己只是一個小卒。
張角自顧自的搖了搖頭：「無量天尊，是貧道陷入了執妄中了，白氏畢竟長於世家大族之中，於世族中盛開，就算他是蓮花，也免不了沾染上淤泥的氣息。
就算你們想要幫貧道，恐怕國內的那些大族也不願意吧。既然如此，那就讓貧道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張角從懷中拿出一本已經被他翻閱得起皺的《太平經》，遞給黑積道：「這本是當初白王贈予貧道的，他對貧道的作用與幫助，是不可估量的。
上面有貧道對於太平道的註解，可以說它就如同太平道的道種，只要此書存在於世，太平道就不會被滅絕。
請你將他交給現今的白王，替貧道告訴他：白國贈予貧道三助，其中兩助都已經用了，這第三助就請白氏將太平道的道種好好的傳續下去。
等待天下再次有了傳播太平之種的時候，請白氏替貧道將其播種下去。太平啊，太平，這是多少人魂牽夢繞的天國啊。」
看著飄然遠去的張角，黑積擦拭了眼角的一滴淚水，執弟子之禮，向著張角的背影一拜。
七月二十四日
巨鹿的張寶部趁著漢軍起大兵，全力攻打廣宗時，暗地裡拿下漢軍後方的曲周，並以數萬人衝擊漢軍大營後方。
已經疲憊不堪的漢軍大潰，騎兵皆四散而逃，步卒被數十萬黃巾軍包圍。
主將董卓帶著親騎，逃出升天，不過被黃巾軍盯上，派出了少有的黃巾騎兵數百追擊。
董卓一路向北而逃，麾下親騎不斷落馬，眼看就要被追上，黃巾軍的大刀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時，一支箭矢插入黃巾將領頭上。
一隊數百人的輕騎從遠處奔襲而來，沖入黃巾輕騎中，黃巾軍的騎兵畢竟編練時間太短，根本抵禦不了漢軍的騎兵，被殺得四散而逃。
董卓被救，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對著騎兵的首領道：「不知是哪位將軍當下，在下董卓，蒙將軍搭救，不勝感激。」
領頭的騎兵有些尷尬道：「中郎將誤會了，我等並不是漢軍序列下的士卒，而是涿郡的鄉勇，今暫時在遼西太守公孫瓚麾下聽命。」
董卓一時間有些僵住了，看向他道：「你是？」
「涿郡人劉備，字玄德，響應朝廷號令，故而招募家鄉兒郎，編練鄉勇，滅殺黃巾賊寇，今奉朝廷的詔令，跟隨公孫太守南下協助大軍剿滅張角部。
現為公孫太守的先鋒官，公孫太守大軍在後。」
什麼呀，只是一個小民，董卓自認為在人前丟了面子，一下子就冷下臉來，不再與劉備對話，帶著僅剩的幾個親騎，向著公孫瓚的方向而去。
「主公，這廝好不要臉，明明是我們將其救下，卻反而冷言相對，讓我去捅他十幾個窟窿，看他還敢不敢對主公無禮。」
劉備還沒說什麼，身後的張飛第一個忍受不了，說著就要拍馬上前。
「三弟，切勿衝動，董卓乃是朝廷親命的東中郎將，朝廷的重臣，若是真被你打殺了，我們就只能陪你躲避通緝，流浪天下了。」
「哼。」
一旁的關羽雖然冷靜了許多，但是看向董卓的背影也散發著冷光。
「算了，這董卓看不起我們的身份，說明他鼠目寸光，不識人才，我們也不需要為這種人徒毫感情。等到今後我們兄弟立下功勳，自然沒有人再敢如此輕視我們了。」
這邊，數萬漢軍被數十萬黃巾軍圍在原地時，從北邊而來的公孫瓚帶著數千邊郡精騎為大軍衝破了一個缺口，救出來被圍的漢軍。
數萬漢軍得以逃命，最後在丟下了兩三萬人命後，五六萬的漢軍終於逃入了廣宗南邊館陶縣。
得知河北大軍大敗，劉宏怒不可揭，將董卓罷免，並下廷獄接受審問，判「減死罪一等」，即無期徒刑。
恰好此時皇甫嵩擊敗了東郡的黃巾軍主力卜己部，劉宏命令皇甫嵩帶領本部兵馬，立即渡河北上，接替董卓，一力負責剿滅河北黃巾。
八月三日
皇甫嵩帶著本部一萬餘兵馬，抵達館陶縣，接收了在此地的數萬漢軍，經過數日的整頓，大軍重新開始北上。
恰逢此時，張角病故，廣宗城內一片哀嚎，張梁接替張角成為天下黃巾軍的領袖。
不過即使張梁在黃巾軍內部素有威望，且是張角的三弟，但是其與張角相比，對於黃巾軍的作用是很不一樣的。
張角一死，讓黃巾軍內部對於黃天是否能夠降下，第一次產生了疑問。
張梁十分清楚軍中的流言，以及麾下士卒的疑慮，於是為了證明黃天能夠降下，他放棄了城防，將軍隊沿著靠著清河列陣。
想用正面將漢軍擊潰，從而重新拾起黃巾軍的軍心。
於是雙方，黃巾軍二三十萬人，漢軍八萬人，在清河西岸展開來了戰鬥。
即使黃巾軍人多勢眾，但是漢軍精銳，皇甫嵩又是名將。在漢軍嚴密的陣型和皇甫嵩優秀的調度之下，二十幾萬黃巾軍數日都沒有攻破漢軍軍陣。
八月十日
在丟下萬餘人的屍體後，漢軍的軍陣終於開始堅持不住，開始緩緩後退。見到希望的張梁，急令部下全力衝擊敵陣，一定要將漢軍陣腳打亂。
可是不管黃巾軍的將領如何衝鋒，都被漢軍中的將領斬殺，使得漢軍始終維持著敗而不潰。
又過了兩日，漢軍已經退了五六里，黃巾軍也損失了二三萬人。
漢軍開始安營紮寨，緊閉寨門，讓士卒褪下甲胃，開始修整。張梁見此，知道漢軍今日是不會進攻了，而己方經過連日的戰鬥，也是到了強弩之末，便下令今日修整，明日進攻。
夜，月明星稀
黃巾軍營寨之外，響起淅淅瀝瀝的聲音，這是漢軍來偷營了。
原來白天漢軍的卸甲修整都是做給張梁看的，等到了晚上，皇甫嵩召集眾將，讓他們集合士卒，披甲持刃，他要在今夜，徹底擊潰廣宗黃巾。
「轟隆隆！」
在河北之地這一片平原上，騎兵的殺傷力與突擊力是十分巨大的。
為了實現今晚的突襲，皇甫嵩特地將在巨鹿與張寶對峙的公孫瓚部調過來。
數千漢軍騎兵直直的沖入黃巾營地，由於多日的戰事，黃巾軍的士卒們睡得格外的深沉，等到漢軍抵達軍帳門口，才有士卒驚醒。
從南向北，黃巾軍二十多萬人，所扎的營寨綿延二三里，數萬漢軍從南，驅趕著黃巾潰兵不斷衝擊北邊的營壘。
黃巾軍除了少部分精銳，大多都是沒有接受過訓練的農民，所以根本就沒有應對敗軍衝擊的方法。
就算有，也會被後面趕上來的漢軍擊潰。
為了防止黃巾軍再次逃入廣宗，皇甫嵩命令公孫瓚部破開南邊的黃巾軍營寨後，立即撤出戰鬥，從側面迂迴繞到廣宗與黃巾大營之間，務必不能讓黃巾軍通過。
因此前有狼後有虎，黃巾軍只能慌不擇路的向東西兩邊奔逃。
西面還好，東邊可就是清河。
等到天明，原來的數十萬黃巾，一夜之間就消失，漢軍斬首萬餘，黃巾軍被推入清河淹死的多達數萬，被俘虜也有五六萬，也有數萬人從西邊跑掉了。
而張梁在撤回廣宗的時候，被公孫瓚斬殺了。
廣宗被漢軍攻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