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千年的羈絆,瘋狂的白王
光和六年
十月
朝歌,白府
如今的白王是白珂,是白善之子,今年八十一歲。在桓帝延熹五年時,上任白王就平靜的在白國逝世,沒有在天下產生什麼激盪。
因為當初全天下的目光都在雒陽,那裡宦官和朝臣的爭鬥正處於白熱化階段。
【世系】
···
和順祖(享齡九十):姒姓白氏緒【遺言】:白與漢異,國小而商不抑。
睿憲祖(享齡九十五):姒姓白氏羲【遺言】:以商聯族,以商富國。
欽寧祖(享齡八十七):姒姓白氏禮【遺言】:漢動而白不免,漢白一體。
道義祖(享齡九十三):姒姓白氏善【遺言】:天道有神,不為白存,謹慎。
白珂面前站著一人,全身被包裹在黑袍里,雖然窗外的陽光撒在了他的身上,但是離他近些,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冰冷,這人一定是在暗處待久了。
「王上,這是各地送上來的情報綜合,其中最需要我們注意的是,天下各地都有太平道的信眾,而且我可以感覺到,他們此時在謀劃什麼。
只是太平道出現的時間太短,發展又太快,等我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的高層都已經固定了下來,因此我們並沒能成功打入他們的高層。
如今最高的位置,也只是幾個祝由,因此他們傳教的把戲我們倒是很清楚。根據細作對上面的渠帥旁敲側擊,得知了太平道高層在明年將有大行動,只是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白珂平靜的回答道:「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黑影有些猶豫道:「王上,我們不需要有所動作嗎?」
白珂雙眼發出精光,直勾勾的盯著黑影:「那你說說,我們需要什麼動作?」
暗衛指揮使全禁知道自己失言了,連忙跪在地上謝罪道:「屬下失言,請王上責罰!」
白珂冷哼一聲:「念在你是全氏子弟的份上,本王饒你這一次,但是僅此一次,要是再有下次,伱自己辭去暗衛指揮使的職位,回去全氏祠堂領罰。」
全禁沒忍住打了個寒戰:「屬下多謝王上不殺之恩。」
「退下吧!」
「喏!」
離開白王居所,全禁終於鬆了口氣,實在是當今的白王氣勢太強了,可以說這位白王是白國有史以來最嚴厲的白王。
以往的白王大多給人一種和善、智慧的感覺,可是白珂不一樣,不知道什麼原因,從小都沒人見他笑過,從當王孫開始,白珂就對任何事情極為認真。
而全氏祠堂的刑法,是白國最為嚴苛的刑法,其中被白王打入全氏祠堂的全氏子,將接受全氏最殘酷的刑法。
因為全氏掌握著白氏最隱秘的情報戰線,幾百年來,全氏幾乎成為了情報世家,家中每個子弟,審問、拷打、護衛、追蹤、調查幾乎都是必修課。
而全氏歷代都是白王身邊最親近的那個人,每代白王、王世子、王孫的貼身護衛、暗衛都是全氏子弟。
還有白氏手中最重要的情報組織暗衛,也多用全氏子當暗衛首領,暗衛中也多有全氏子擔任要職。
而與全氏不同,蘇氏子弟以文學、政務傳家,白國許多重要官職和主要行政官員,多出身蘇氏,是白氏掌控白國的左手。
右手自然就是原氏,整個白國的暴力部門,如白國的軍隊五千營、城衛府、緹騎府、邊境衛多有原氏子弟擔任重要軍職。
好在這三家與白氏一樣,榮耀三代而斬,三代後,自動淪為白國普通百姓,自食其力,不再享受家族的照顧,除非對家族立了大功。
若是三代之後,有一代興盛了,經過公族府的查驗,準確無誤後,若是有心創立一番大事業,選擇出國立族,就能夠享受白國對其提供的五十年優惠政策,以及一次性的立族資源。
而且從從小在三氏族受教育,足夠第四代的子弟在外立足。
因為歷史的原因和教育側重不同,全氏出身的人大都是上好的獵戶和屠夫,蘇氏出身的人多是通曉政事的小吏或教書先生,原氏出身的多成為了精銳軍士或懲奸除惡的任俠。
憑藉這些手藝,能夠在白國之外很好的生活下去。至少不需要為掙不到錢而擔憂,因為只要出了白國,他們就能知道,以他們的本事,隨便去個地方,都是個小人才。
實在是大漢其他地方太拉胯了。一個縣裡,識字的以及有一個熟練技能的人,占全縣比重不到千分之一,再往上走,這個比例就更低了。
等待全禁退下,白珂一臉若有所思的敲打著身旁的几案,他回憶起了父親臨終前對他說的話。
「珂兒,張角這個人,你一定要記住,他將在未來掀起一場大變,我白氏一定要早做打算,但是我們不要阻礙他,給他一些幫助吧,看一看,未來還有多遠。
只有知道了路,我們才有信心走下啊。逆天而行,這是多麼困難啊,但是我白氏又何嘗不是逆天而行。」
在白珂的心裡,一直有個不能讓人知道的想法,那就是白氏太胖了,白國和無形的白王稱號,直接就將白氏囚禁在了白地。
就如同一個輕盈的靈魂,被束縛在了臃腫的軀體上,白氏應該是縹緲的,是不可捉摸的,是天下的,他應該無處不在,而不是只被禁錮在河北一地。
白珂認為就算能夠將白國內的數十萬百姓保護起來,讓他們過上富足安穩的日子,但是這能夠持續多久呢?能夠永遠的持續下去嗎?
他很清楚,這只是一場夢,一場白氏歷代先祖為天下人營造的美夢,總有一天這一切都會破滅,只是時間早晚的差別。
因為天下的問題始終沒有解決,天下不靖,白國又何來的安寧。欽寧祖白禮說的對,漢白本是一體,或者說天下與白國息息相關。
不是每一個皇帝都像劉氏一樣,准許一個龐然大物蹲在一旁。總有霸道至極的人不願意看到存在白氏這樣一個,極具危險性的世家。
而且這種預感讓白珂越來越強,這是智慧在向他預警。
在歷史上也不是所有的君主都對白氏如劉氏一樣百依百順,周王室對白氏是警惕與壓制的,秦王室是堅決消滅的,只有漢室與白氏是合作的。
誰又能保證下一個王朝也是漢室呢?
而且他已經看明白了,天下約定俗成的政治信譽正在破產,從王莽開始,君權與臣權之間已經沒有了絕對的信任。
如今劉與白共天下的情況已經是白氏能夠達到的頂點了。再往上,就將是那個九五之位。
可是白氏不願意,即使是天下人都失信了,白氏也不能失信,這也是白氏的堅守,這也是白氏的特殊性。他相信,這些堅守一定是在未來有大用的。
他不認為自己比歷代先祖更為聰明,既然祖先們都認同政治信譽的存在,以及它對那個未知的未來十分重要,那他就不準備去破壞它。
而且他有信心,能夠在不破壞政治信譽的情況下,讓白氏轉變。
為了白氏的未來,他決心化國為家。雖然這個過程充斥著血腥和痛苦,但是不破不立。
有著玉圭的存在,他能夠很清楚的知道,當初以家立國是有多麼艱難,白氏的先祖們可是奮了九代之烈。
犧牲了一個家主,數不盡的白氏子,才從一個不知名的小人物,成為衛國僅次於公室的政治家族,最後才得以封邦建國。
如今白國已經存在了數百年之久,諸夏的歷史上,從來沒有哪一個諸侯國能夠存在如此之久,而且統治家族一直沒有變過,只有白國。
到了如今,白國對於白氏的提升作用已經很低了,幾近乎於無,再等下去,它對於白氏絕對會轉變為弊大於利,任何事物都不能長久的興盛,這是定律,如今它就如同套在白氏背上的沉重龜殼,讓人難以前進。
正好,自己天生性情薄涼,對於良心拷問的承受度已經超過了歷代祖先,這大概是祖先看到了白氏如今的情況,才有的自己吧。
至於將此事拿上族老會去討論,怎麼可能,他很清醒,就算是他的親兄弟們,都不會同意他丟棄白國的瘋狂決定,更別說那些公族子弟。
要是他稍微流露出一點放棄白國的舉動,就連跟隨白氏千年之久的蘇原全三氏,也會背叛自己,重新扶上一個新白王。
到那時,白氏和白國就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甚至於一直淪陷數百年之久。因此他要小心更小心。
此事只能他一個人知道,就算他壽命耗盡了,沒有完成,這只能在死後,讓下一代家主知道,這將會是白氏家主傳承中,僅次於玉圭傳承的隱秘。
也就是說,身為白氏家主,白王,想要親自推翻白國,拋棄那些跟隨他的老臣、舊族的這個瘋狂的想法,在這世間,只能同時有一個人知道。
也只有白氏憑藉著天賜玉圭,才能夠這樣做。隨便換一個家族,要不就在一代人之內做完,要不就在時間的流逝中消失。
白珂自己做過估計,依照白國如今的體量,完成這個轉變起碼需要上百年的時間,而且他也不準備浪費,他要用這具無用的軀殼,送給將來想要侵入諸夏的異族一個大大的禮物。
正好,也完成了祖先們,建立白國的初衷,以及給歷代白公、白王從來不在內戰中全力出手,保存實力的一個交代。
大漢的世家門,有豢養死士的風氣,蓄養數十年,只為出手的那一瞬間。而整個白國,數十萬百姓,又何嘗不是白氏豢養的死士呢?
只是,有人是為了自己,有人是為了諸夏。
在白珂眼裡,整個白國就如同一把邪刀,此刀不出則已,一出,必見血,不見血不歸,而且妨主。至於這個執刀者,他相信自己是一個十分合適人。
正好,張角就要搞事了,他準備再看看,未來的那個太平盛世到底還有多久才能來。如此,也能讓他較為清晰的規劃以後的道路,決定何時揮出那一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