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陣前倒戈
帝辛三十年二月二十一日(約公元前1046年)。
洛水之畔,周武王與眾部族會與孟津。
聯軍總計四萬五千餘。分作六師
二十六日,聯軍抵達牧地,並築高台。
二十七日凌晨,聯軍集結在高台之下。
正值雨後,空氣中充斥著濕潤,
高台之上,旌旗在風聲中嗖嗖作響,姬發的衣擺也在風中肆意宣洩,只見姬發左手拿著呂尚遞上的黃鉞,右手拿著姬封遞上的裝飾有旄牛尾的小旗,面對著高台下的軍隊高聲道:
「辛苦了,我遠道而來西方的人們啊!我友好邦國的國君,辦事大臣,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師氏,千夫長、百夫長,
以及庸、蜀、羌、髳(mao)、微、盧、彭、濮諸(pu zhu)國的人們,舉起你們的戈,排好你們的盾牌,豎起你們的矛,我就要宣誓開戰了。
古人有句話說:『母雞不能早晨打鳴,如果母雞早晨打鳴,代表這個家就要破敗了。』
如今商王,只聽從婦人的言語,昏庸地廢棄了對先祖的祭祀,不聞不問;昏庸地拋棄了先王的後裔,同宗的兄弟,不予任用。
卻只尊重、推崇、信任、使用那些從四方諸侯國逃竄而來的罪人,任命他們做國家的大夫卿士。使他們殘暴地虐害百姓,在商朝都城犯法作亂。
現在我姬發恭敬地奉行上天懲罰的旨令。今天作戰,行軍時,不超過六步、七步,就要停下來,整齊隊形。眾將士們,奮勇前進啊!行軍時,不超過四次、五次、六次、七次,就停下來整頓一下隊形。
眾將士們,奮勇前進啊!要威武雄壯,像虎豹,像貔,像熊,像羆一樣,在商都的郊外前進。不要殺死商國軍隊之中前來投奔我的人,要使他們來幫助我們西方國家的軍隊。
奮勇前進吧!眾將士們,倘若伱們不奮勇前進,那就會對你們自身施行殺戮!」
傳令的戰車在軍隊中疾馳,廣泛的傳播著姬發的作誓。眾軍士聽罷,士氣振奮,齊聲高喊道:「威!威!威!」
——
商軍軍陣,前軍奴隸軍中,
一個奴隸對旁邊的人問道:「羆(pi),你耳力好,對面周軍在喊啥呢?」
只見旁邊一作奴隸裝扮但較之周圍奴隸頗為壯碩的男子目不斜視的小聲回答道:「在作誓呢,好像說陣前倒戈者不殺。」
「何人在說話,軍中喧譁者,殺無赦!」只見羆身後一個披甲軍官惡狠狠的朝著羆這邊高喊道。
羆與旁邊的幾個奴隸聽到這話,迅速低下了頭,祈禱沒被發現,更有甚者已經嚇到兩股戰戰,還好此軍官沒有過多追究,轉身朝其他隊列巡視去了,羆用眼角瞟了瞟,不經長舒了一口,而後,又瞟了一眼後面高杆上掛著的人頭,又是長嘆一口氣,轉而看著對面的周軍陣列,陷入了沉思。
羆,何人也?山中一部族少族長,年二十餘三,頗有勇武,善弓矢,又因母親是夏族女子,會夏語。適逢商軍伐東夷,羆的部族也在進軍路上,於是就被商軍順手剿滅,族中人大多在反抗中陣亡,余他一人在作戰中力竭被俘,商人看他能言,且壯碩,作為奴隸送往朝歌修宮殿。
又逢武王伐紂,商軍主力征伐東夷未歸,帝辛急忙召集城中奴隸,將他們編組成隊,再安插商人作軍官,發放武器,以此來對抗周人。
想到此,羆看了看手中的武器,一把殳(shu,一根大木棍,上面的尖刺還是自己往上扎的)。不經為自己的性命感到擔心,然後又想到周軍的作誓,暗暗下定了決心。
——
二十八日拂曉,聯軍列陣,向著朝歌挺進,軍勢浩浩蕩蕩,姬發親帥三百乘戰車,三千名虎賁組成一師,其餘部族組成五師,皆持戈著甲。
但看商軍,商軍總軍勢十七萬餘,分前後兩軍。前軍為臨時組建的奴隸軍,面黃肌瘦,士氣低迷,武器簡陋,且除了軍官,皆未著甲,人數占到全軍七八成。後軍倒是頗為精銳,其中有商國的禁衛軍,由商王親帥,但人數只占全軍二三成。
先陣,聯軍由呂尚率數百名精兵上前挑戰,意圖震懾商軍並沖亂了商軍的陣腳;
後陣,姬發將親率主力跟進衝殺,將商軍的陣形徹底打亂,而後乘勢掩殺。
——
商軍軍陣
羆看著相對而來的周軍數百披甲精銳武士,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殳,耳邊傳來監軍不斷的怒吼:
「向前者生!後退者亡!」「向前者生!後退者亡!」······
說著,監軍一劍砍翻了一個想要往後退的奴隸。鮮血濺在監軍猙獰的臉上,使他仿佛一個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
說話間,周軍與羆所在的隊伍撞上,嘶吼聲,慘叫聲,怒吼聲充斥著整個戰場。
羆奮力的與一個周軍搏鬥,羆手中的殳砸在周軍甲胃上只是擊退片刻,而周軍的戈一划便是一個傷口,羆只得游擊躲避,不一會周圍的隊友越來越少,突然,羆看到了周軍的戰車正在駛來,來不及多想,羆用殳全力把眼前的周軍揮退,大聲的舉起手中的殳喊道:
「商王無道!已失天命!鮮附者亡!倒戈者活!」
「倒戈者活!」「倒戈者活!」「倒戈者活!」
說罷,轉身向著他們這隊監軍殺去。只留下剛才與他對抗的周軍目瞪口呆。
羆的隊友聽到羆的話,愣了一下,然後都看到了行駛中帶著漫天煙霧的周軍戰車,突然反應了過來,緊接著放棄眼前的周軍,轉身跟上羆,並一起高喊道:
「倒戈!」「倒戈!」
周軍軍陣
姬發正在戰車上帶隊衝鋒,突然在戰車上高高的看到左前方有一隊商軍崩潰,緊接著缺口越來越大,耳邊「倒戈!」的呼喊聲越來越大。臉上露出驚喜,大聲下命令道:
「傳令下去!切勿殺死商國軍隊之中倒戈的人,頑抗者殺無赦!」
隨後又朝左右高喊道「眾將士隨我向前!」
——
商王辛,臉色鐵青的看著逐漸崩潰的前軍,與越來越清晰地「倒戈」聲,怒聲道:
「這群賤民,余早該把這些賤民統統殺光!殺光!」
但是隨著奴隸軍將商軍的軍勢衝擊的不斷崩潰,商王辛也不得不被敗軍裹挾撤往城中。
——
羆在監軍驚愕的眼神中一棒子打死了他,而後撿起監軍掉落的青銅劍,怒吼著向著朝歌方向殺去,這一刻,他不僅是為了活命,還是為了報滅族之仇,奴役之仇。殺紅了眼的羆仿佛真的像一隻熊羆一般,將前面擋住的商軍統統的都徹底撕碎。
不知過了多久,羆發現前面已經沒有了人,只有一個高高的祭壇,漸漸地,羆也冷靜了下來,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原來他已經不知不覺中殺到了商人的社稷壇,身後跟著他的只有三人,其中之一就有昨日詢問他的那個奴隸,他叫粟,另外兩人,一個叫犬,一個叫垣(yuan)。
「羆,接下來怎麼辦?」粟氣喘吁吁的問道。
羆聞言看了看粟,又看了看犬和垣。粟三十多歲,面容因為常年服奴役而顯得有些蒼老;犬是個十五六歲的小青年,面黃肌瘦,但是一對眼睛顯得是如此的靈動;垣則比羆大一二歲,為人沉默,不善言辭,為此經常被其他人打趣欺負。
此三人都是羆修宮殿認識的,四人互幫無助,之間的情感倒也顯得頗為真誠,粟為人善談,善交際,羆初到工地時,多虧他的教導與幫助,才免受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犬為人機敏,善跑,尋常人抓不住他,因為與羆的胞弟年紀相似,故經常幫助他免受他人欺服。犬也知曉報恩,尋常就跟在羆腳後,宛若一個小跟班。
垣為人憨厚老實,雖不善言辭,但心思透明,曉善惡,每次垣與他人爭執得面紅耳赤時,羆都會出來幫忙站台,故而十分感謝羆,常以兄長事奉之。
羆因為比尋常奴隸身材壯碩,又通武藝,曉道理,在四人中居為長。
「休息一下吧,等待周軍處置,總不至於殺我們這些有功者吧」羆看了他們一眼長舒一口氣,隨意說道
「能做到的,我們都做了,聽天命,盡人事吧」
粟三人聽罷,也長嘆一口氣,隨即癱倒在祭壇牆邊。
突然羆的眼睛被牆邊的一抹白光閃了一下,他定睛一看,泥土裡隱隱約約冒著一縷白光。
他看了癱倒在旁邊的三人,提起一絲力氣轉過身拂了拂泥土,好像是一塊玉,他趕緊將其用手挖了出來,不一會,一個玉圭出現在他手上,他翻來覆去看了看,在箭頭位置隱約看到了一個奉字,下意識用手掌抹了抹玉圭。
但長時間的作戰,使得羆的手上儘是鮮血,玉圭頓時附上了一層血液,慢慢的,玉圭散發出紅色的光暈,突然,玉圭擺脫了羆的抓握,朝著羆的眼前猛地飛來,羆嚇得往後一倒,大叫一聲。頓感頭一痛便暈了過去。
羆的一聲驚呼,嚇到了躺在地上的粟三人,他們看到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頓時大驚,猛地爬起來,連滾帶爬的來到羆身體前面,搖晃著他的上半身,大聲呼喊:
「羆!羆!你如何了?羆!」
喊了有十幾秒,羆悠悠轉醒,只覺頭昏眼脹,又過了一會才緩過來。
粟等三人大鬆了一口氣,問道:「羆!你這是如何?」又看著羆的眉心驚奇道
「你這眉心···」
羆摸了摸眉心問道:「什麼?」
犬回答道:「一個白色的長塊塊,不知為何物」,只見羆的眉心赫然有一塊乳白色的玉圭狀印記,仔細看去還能從玉圭中看到一些雲狀紋飾,頗為神異。
羆看了三人一眼,欲言又止,想了想道:「無事,適才作戰用力過猛,忽然放鬆,導致暈厥,現已無大礙。至於眉心,興許是剛才作戰中磕著了吧」
犬撓了撓腦袋也就沒說話了,突然犬指著天邊的一片紅驚呼道:「那不是我們服役的地方嗎?」
羆抬頭望去,只見一座高樓台閣燃起熊熊大火,火焰仿佛燃燒了半邊天,濃厚的黑煙直直的向天上飄去,卻又突然被什麼屏障阻隔,隨著風向著其他地方散去。
「你們是何人?」一隊周兵來到四人面前用戈指著他們大聲喝道。
「倒戈者!我們是倒戈者!」粟馬上回答道。
「棄械,伏地,否則殺無赦!」
羆四人聽到這話馬上丟掉兵器,趴在地上,隨後被周兵用草繩拴著手,帶往戰俘營。
在去戰俘營的路上,羆等人看到了之前的主戰場,地上滿是兩軍的屍體,不過商軍占絕大多數,路過時,滿腳的血水,泥土與血水相融合,旌旗,殳等漂浮在血水中,周軍看壓著戰俘們處理屍體,戰俘們深一腳淺一腳的將屍體運往不知深處。
羆等人默默地看著這個場景,仿佛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此時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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羆,熊也,常形容一個人勇猛。
玉圭,古玉器名。古代帝王、諸侯朝聘、祭祀、喪葬時所用的玉制禮器。為瑞信之物。長條形,上尖下方,也作「珪」。
(本章完)